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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剛剛還擠成一團的人群這會兒已經(jīng)分開了一條道,方哥走了出來。一時間,雙方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只要他點一下頭,周哥他們恐怕得斷上幾只手腳才能離開。

而且,巷子的街坊們只會看熱鬧,絕不會有人阻止。

然而,方哥卻對著那幫小混混擺了擺手,讓他們把人放了。話說了兩遍,小混混們才不情不愿地閃開了一條道。有個“黃毛”氣不過,一直在那嘀嘀咕咕的:憑什么,咱們?nèi)硕啵偷媒o他們個教訓(xùn),要不然……

方哥沒做聲,只看了那人一眼,對方立時就不吭聲了。

“馴服”了小混混們,他又轉(zhuǎn)頭對著周敏兒的哥哥說,剛剛已經(jīng)解釋過了,事情確實不是他干的。

沒錯,他是追求過周敏兒,但那是兩個月以前的事兒了,在被拒絕了之后他就沒再找過她,更沒有跟蹤她,她的死跟他一毛錢關(guān)系也沒有。

敏兒哥哥看了看周圍那些人,沒吭聲。可是眼神里卻分明寫著“不信”。

方哥又繼續(xù)說道,他知道口說無憑,但別著急,等一會兒就有證人來。

證人?江夏有些奇怪,下一刻,就聽見圈子外面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光是這大嗓門,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方洋。果然,下一刻,瘦竹竿一樣的方洋分開人群,擠了進來。一面還往身后招呼:快點快點!

江夏這才看清他身后還跟著兩個人。

一個是三十來歲,身材微胖的少婦,一張臉不知是不是擦了粉,白得跟面團似的。還有一個男人,看著四十上下,身上系著一條油膩兮兮的圍裙。

江夏瞧這兩人眼熟,腦子里還在想呢,有看熱鬧的人已經(jīng)一口叫了出來——哎呀,這不是二姐和姐夫嗎?

江夏這才想起來,這二人是東面街口上開小飯店的夫妻倆。那個女人姓王,在家排行老二,大家伙都叫她“二姐”。男人就跟著她被喊做“二姐夫”。

這兩人是被方洋叫過來作證的。平日里掌店做主的都是王二姐,男人不善言辭,只負責掌勺下廚。一見這么多人,趕緊把自己老婆推到前面。二姐倒是不含糊,大大方方開了口。

她說25號那天晚上,方哥和四個小兄弟在她小飯店里喝酒。他們要了四個菜,從傍晚六點多坐下,一口氣喝到了十點多。她惦記著打烊,各種明示暗示,可方哥他們幾個人就是不走。她正發(fā)愁怎么“請”走他們呢,就聽見外面有人在大喊“救人”。

當時,一個小兄弟出去看了一下,回來說弄堂里面有一個女的正挨家挨戶砸門求救,說是老母親在家里犯病了。

原來,女人家住在弄堂深處,家里就母女兩人。老太發(fā)病之后,女兒打電話叫救護車,可是急救中心的人一聽是七巷八弄,就說過不去。

一來是路太窄了,車子開不進去。再者,里面七拐八繞的他們也不熟悉路。所以救護車只能開到江邊,讓病人家屬自己想辦法過來。

而且要盡快,不然耽擱了搶救時間他們不負責。

老太太的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跑到外面大喊救人。

方哥一聽就站起來,喊上了其它人出了門。當時,二姐想著都是街坊,能幫就幫一把,便也讓自己老公跟著一起去了。與此同時,弄堂里也有人聽見聲音出來查看。

就這樣,他們大概七八個人,拆了一張門板當擔架,把犯病的老太放在上面,抬著出了弄堂,又一路緊趕慢趕地到了江邊。救護車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其它人當時就回去了,方哥瞧著老太的那個女兒嚇得六神無主,怕她一個人辦不了事,于是就跟著一道上了車,去了醫(yī)院。又幫著跑前跑后,一直到老人搶救成功,安排住進病房里,他才回來。

那會兒,都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

方哥回來的時候,二姐的店正好開始卸門板準備開張,方哥把前一晚的酒錢付了,二姐還跟他假客氣了一番。

所以,周敏兒出事的時候,方哥根本就不在七巷八弄里。

好了,這下誤會解開了。聽完了二姐的敘述,敏兒哥哥雖然一臉不可置信,但也再說不出其它的話來了。

他說不出來,可就輪到街坊們說話了。

大家伙原本就看不上城中村的這些人。此刻自己人這邊占理,開始不饒人了。一人一句,一開始還沖著周哥他們這些人去。說著說著,話里話外的就轉(zhuǎn)向了死去的周敏兒。

周敏兒的“名氣大”,這些人多少都是有些聽過的。于是便有人指責周敏兒打扮妖嬈,整天招搖過市,屁股后面跟著一堆不三不四的人。有道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是她自己招惹是非,所以才落得這個下場。

還有人說,周敏兒整天吊著這幫傻小子們玩呢。實際上她心比天高,壓根看不上江北的男人。一心想著“攀高枝”呢。說這話的人還特意指了指南面。

對對對。

有人急忙附和,說自己一個月前夜里外出,看見一輛黑色小轎車從南城方向開過來,到了橋頭停下,周敏兒從上面下來。車窗搖下來,他看見了車上坐著個男人,估計應(yīng)該就是那種“有幾個糟爛錢的”小老板。

話說到這兒,開始越來越過分了。

江夏眼看著敏兒哥哥捏緊了拳頭,眼圈都紅了。要不是他們?nèi)松伲瑒輪瘟Ρ。峙戮鸵先ジ熘{的人拼命了。

江夏也看不過,趕緊上前打圓場,說人都沒了,大家伙就別說這些了。

然而她的話根本沒有人在意。眾人反倒是對那個八卦起了興趣,紛紛打趣地問那人,看清楚黑車的小老板長什么樣了嗎?兩個人有沒有什么“親密舉動”?

江夏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想起“曾經(jīng)”那場葬禮上,那些人們也是這么編排周敏兒的,如今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對象而已。

甚至也不只有此時。

從案發(fā)之后巷子里就開始有各種流言。明明看過現(xiàn)場的人都說周敏兒死的時候衣著完整,但仍然有人編出“先奸后殺”“褲子都讓人扒了,白花花一片”之類的橋段。

江夏不由得想到了后世一個詞“蕩婦羞辱”。

突然,方哥吼了一嗓子:行了,都閉嘴吧!該干啥干啥去!

議論這才戛然而止。

周家人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場。

江夏終于再次蹬起車子往橋邊趕去。

她回想起方哥吼出那一嗓子的時候,瞪著眼,臉色鐵青,但他的表情既不是吃驚,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悲傷?

她忽然意識到,或許剛剛那人不是造謠。“南城小老板”可能確有其人,更甚者,方哥很可能是知情的。方哥承認追過周敏兒,可為什么很快就放棄了?他手下眼線多,必定是看見了些什么,知道了些什么的。

心里不由得一陣唏噓。

周敏兒是有錯,但她的一生本質(zhì)上是一場悲劇。而且這悲劇也不獨屬于她,同時也屬于的每一個江北人。包括江夏在內(nèi)。

出生在一個卑賤的地方,要怎樣才能擺脫命運?

南城人看不起江北人,江北人瞧不起城中村的人。同為底層的他們總是在互相傾軋,可是誰又能比誰好到哪去?

周敏兒是窮怕了。她只是想擺脫這種“一眼望到頭的日子”。想往上走,想當人上人。不管是這一世,還是“上一輩子”,她的所作所為全都奔著這一個目的。

只不過她每一次都失敗了。

別說周敏兒了,江夏自己還不是一樣嗎?

她不是也為了“往上走”,才選擇了出身高家境好的老公,進了銀行系統(tǒng),拼命地工作。結(jié)果呢,二十幾年,婚姻,家庭,生活,什么也沒得到。

怪誰呢?

說來怪好笑的。日后江北改造,鄙視鏈最低端的城中村人反而成了最大的“贏家”。

一開始工業(yè)園征地的時候,城中村只有靠近巷子的一側(cè)被劃入了其中。后來過了一段時間,江北開始修高速公路,村里被置換到北面的那些地,有一部分被高速公路征用了。

結(jié)果在挖地的時候,人們發(fā)現(xiàn)原來地下有大量的優(yōu)質(zhì)沙子。

于是村里就偷摸地在工地周邊挖沙賣沙。剛一開始還有所遮掩,后來逐漸肆無忌憚,賺到的錢被當做紅利全村人一起分。在那些年里,光是靠著賣沙子他們就賺了不少錢。

幾年之后,城中村剩下的部分全部拆除,建住宅小區(qū)。而此時江北的地價早已飆升,拆遷補償款比最初的時候翻了十倍不止。再加上之前賣沙子的收入。這個村子里至少出了一二十個身價幾百萬的“富豪”。后來他們又用這些資金買樓,又出了一群“包租公”“包租婆”。

而周敏兒家因為離巷子近,早在工業(yè)園時期就拆遷了。此后她又匆忙嫁人出國,后面一連串的好事,跟她一分錢關(guān)系都沒有。

而這一次更令人唏噓,她甚至都沒有活到那個改變命運的“消息”落地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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