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節的陽光已經斜斜地掛在窗沿上,金晃晃的,把學前班教室的水泥地照出幾塊亮斑。王老師用紅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把練習冊第三頁寫完就能回家”,粉筆末簌簌落在講臺上,她拍了拍手,“動作快的小朋友,寫完就可以背上小書包去院子里玩會兒,等家長來接啦。”
話音剛落,教室里就響起鉛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像一陣細碎的雨。前排扎羊角辮的女孩最先舉起手,練習冊被她高高舉著,紙頁都在晃:“老師!我寫完啦!”
王老師走過去打了個紅勾,她就蹦蹦跳跳地收拾好東西,背著印著小白兔的書包跑出了教室,門口很快傳來她和院子里其他小朋友的笑鬧聲。
一個,又一個。
起初是此起彼伏的“老師我好了”,后來變成偶爾響起的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有人把鉛筆塞進筆袋時拉鏈沒拉好,“嘩啦”掉出塊橡皮,撿起來時腳步已經輕快地邁向門口。李明浩走的時候還沖林舟揮了揮手,他的練習冊早就寫完了,只是在座位上玩了會兒橡皮。
林舟埋頭盯著自己的練習冊,鼻尖幾乎要碰到紙頁。旁邊的同桌小胖張超哼哧哼哧地寫著,鉛筆在他肉乎乎的手里顯得格外小,每寫一個字,胳膊肘都會不經意地撞一下林舟的胳膊。
“你快點啊,”張超嘟囔著,“我媽說今天帶我去買冰棍?!?
林舟沒說話,只是用力攥了攥鉛筆。他的右手手腕往下一點的地方,有塊皮膚總是潮乎乎的,像揣著塊浸了水的海綿。這會兒那片潮意正慢慢滲進練習冊的紙頁,把剛寫下的“人”字暈開了一個淺灰色的圈,筆畫邊緣變得毛毛糙糙,像被水泡過的紙。
他試著把袖子拉下來蓋著,可布料薄,潮意透得更快,反而讓紙頁上多了一塊更大的水漬。筆尖落在濕軟的紙上,要么滑過去寫不出字,要么就把紙戳出個小窟窿。
下課鈴“叮鈴鈴”地響起來時,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了。王老師看了看墻上的鐘,走過來敲了敲張超的桌子:“小胖,再加把勁,就剩最后一行了。”
張超“嗯”了一聲,加快了速度,鉛筆在紙上劃出重重的痕跡。又過了五分鐘,他把練習冊推給老師,長舒一口氣,背起那個比他還寬的書包,跑走前還回頭看了一眼林舟:“我先走啦!”
教室里徹底靜了下來。
窗外的陽光又挪了挪位置,把林舟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投到講臺邊。他面前的練習冊上,已經有了好幾個深淺不一的水漬,像地圖上被打濕的湖泊。筆尖懸在紙上,他不敢落下去——剛才那個“天”字,就是因為水漬太濕,最后一橫直接暈成了一團模糊的灰。
手腕上的潮意還在慢慢往外滲,像永遠擰不干的抹布。林舟低著頭,看著那片水漬在紙頁上悄悄蔓延,把空白的地方一點點染成沉悶的灰色。走廊里傳來王老師和其他老師說話的聲音,遠處還有家長接孩子時的招呼聲,只有他的座位周圍,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筆尖懸著時,輕微的顫抖聲。
林舟試著把紙頁往上掀了掀,想換個沒濕的地方寫,可手指一碰,又在紙頁邊緣留下幾個濕乎乎的指印,像小鴨子踩過的腳印。鉛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寫下“地”字的第一筆,剛劃到一半,筆尖就打滑了,一橫歪歪扭扭地拖出去,像條沒力氣的蚯蚓。
“唉。”林舟忍不住嘆了口氣,聲音在空教室里顯得特別清楚,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也下班了。陰暗的教室里只剩下王老師和窘迫的林舟。林舟感覺自己的臉頰紅紅的,燙燙的,內心充斥著不安,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來。
王老師走過來時,林舟都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她彎腰看了看林舟的本子,又看了看林舟攥著鉛筆的手——指縫間沁出的汗正順著筆桿往下淌,在練習冊封面上積的那個小水洼,已經漫到了“練習冊”三個字上,把“練”字的右半邊泡得發皺。
“林舟,”她的聲音放輕了些,手指在他本子上輕輕敲了敲,“剩下的帶回家寫吧,天快黑了,你家長該著急了?!?
林舟愣了一下,鉛筆還懸在紙上。她已經直起身,拿起講臺上的紅筆盒:“走吧,書包收拾好,明天把作業帶來就行?!?
書包帶子被汗浸得有些黏手,林舟把練習冊折了個角塞進書包,走出教室時,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風吹過秋千架的吱呀聲。秋千板上還有個粉色的發圈,大概是張曉雅掉的,被風吹得輕輕晃。
剛拐過走廊,就聽見表弟林睿的喊聲:“哥!你咋才出來?”
他跟兩個同班男生蹲在墻根下彈玻璃球,看見林舟就蹦起來,手里還攥著顆藍花花的球:“我們去捉蝌蚪,你去不去?河溝里好多!”
另一個男生也跟著起哄:“去吧去吧,你作業不是早該寫完了?”
林舟捏了捏書包帶,布料下的練習冊硌著掌心,潮乎乎的?!拔摇鳂I還沒寫完,”聲音小得像蚊子哼,“要回家寫?!?
林睿“嘁”了一聲,撇撇嘴:“真慢。那我們走了啊,捉了給你留一只最大的!”不等林舟回答,他就跟著那兩個男生跑了,腳步聲越來越遠,夾雜著笑鬧聲,像撒了把豆子在地上滾。
林舟背著書包慢慢往家走,手腕上的汗把校服袖口洇出一圈深色的印子。路過小賣部時,老板娘正往窗臺上擺冰棍,白氣絲絲縷縷地冒,他盯著看了兩眼,手心的汗好像更燙了——上次買冰棍,錢捏在手里太久,汗把紙幣泡得軟塌塌的,老板娘捏著看了半天,眉頭皺得緊緊的。
到家時,林舟父母正在廚房做飯??吹搅种刍貋碛行┖闷娴膯柕剑骸敖裉煸趺椿貋磉@么晚,我看人那誰的孩子早就回來了。你們老師拖堂了嗎?”
“沒……我作業在學校沒寫完,老師讓帶回家寫?!绷种坌÷曊f,手指在褲縫上蹭了蹭,汗把布料洇出兩個淺印。
“哦。下次寫快點,別總是拖拖拉拉的,男孩子要利索點飯還沒做好,先寫作業吧?!绷职謱α种壅f到。
林舟拎著書包應了一聲,進了小屋,桌子上還放著早上沒喝完的粥碗,結了層淺黃的印子。打開練習冊,白天沒干的水漬已經變成了褐色,像塊沒洗干凈的補丁。筆尖落下去時,紙頁還是軟塌塌的,寫“木”字時,豎鉤剛劃到一半就歪了,像根被雨打彎的樹枝。
寫了沒兩行,林媽在外面喊:“去叫你爺爺,先吃飯!吃完再寫!”
飯桌上,林爸端著酒杯,跟媽說今天趕集的事,說誰家的西瓜甜,誰家的茄子便宜。爺爺也在談論著村里的某人某事,林舟扒著飯,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媽,我手老是出汗,寫作業寫不快?!?
媽正給爸夾了塊茄子,隨口應著:“天熱唄,小孩火力壯?!?
“不是天熱,”林舟攥緊了筷子,竹筷在汗濕的手里打滑,“就是……一直出,本子都濕透了。”
林爸“嗯”了一聲,喝了口酒:“多大點事,男孩子誰不出汗?!彼麏A了塊肉放我碗里,“快吃,吃完把作業寫完。”
林舟低下頭,把剩下的半碗飯扒完。手放在桌布底下,汗透過布料,在深藍色的桌布上洇出個淺痕,像塊沒洗凈的污漬。
寫完作業時,客廳里正放著連續劇,林舟一家人看著電視,爺爺點上煙吸了兩口,林媽說煙嗆,爺爺便把煙掐了。林爸看著電視情節說拍的有點假。屏幕里的人哭哭笑笑,臺詞一句接一句飄過來。林爸林媽,爺爺時不時地談論兩句。林舟看著電視沒有吭聲,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影,剛才寫作業時的煩躁好像被什么東西蓋住了,軟軟的,像被棉花裹住。
“去睡吧,”林媽忽然拍了拍林舟后背,“明天還上學呢?!?
林舟站起身時,腿有點麻。走進小屋,摸黑脫了衣服躺到床上,涼席貼著后背,總算帶走點熱意。窗外的月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在墻上畫了道白痕。
手心的汗好像干了些,摸著涼席,糙糙的。林舟盯著那道月光,忽然覺得很累,不是累得喘不過氣,是像走了很遠的路,腳底板發疼,只想就這么躺著。
明天還要上學。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眼皮就沉了。黑暗里,好像還能聽見客廳里連續劇的聲音,還有大人說話的聲音。
這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林舟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聞見曬過的棉花味。心里那點沉甸甸的東西還在,只是暫時睡著了。只有右手手心那片潮意,像生了根,悄悄貼在涼席上,洇出個看不見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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