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言的家書很快送到了姐姐手中。
蒼山縣已被積雪覆蓋,宅邸內(nèi),一位身懷六甲的女子坐在桌邊,正細(xì)讀來信,嘴角含笑。
她是朱言的姐姐,朱倩倩。
讀完信,她起身走向窗邊,望著院中寒梅,一只手不自覺地輕撫腹部。想到弟弟終于從邊疆歸來,她心中百感交集,是牽掛,是驕傲,也有擔(dān)憂與心疼。
她拭了拭眼角,快步走向書房。
書房里燈色暖黃,一位藍(lán)衣男子正伏案書寫,筆走龍蛇,氣韻流動(dòng)。
朱倩倩推門而入。
男子停筆回頭——正是她的丈夫王超。
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轉(zhuǎn)為溫柔,起身迎上前:“倩倩,怎么突然過來?”
朱倩倩握住他的手,聲音微顫:“言兒回來了,我剛剛收到他的信。”
王超先是一怔,隨即喜形于色:“真的?太好了!我們成親至今,我還從未見過他。能從邊疆平安回來,是天大的喜事!”
朱倩倩點(diǎn)頭,眼角有淚:“我想好好為他接風(fēng)。”
王超興奮地?fù)粽疲⒓闯夥愿溃骸皞滠嚕覀內(nèi)ヒ誓希 ?
朱倩倩破涕為笑,拉著他問:“你陪我一起回去?”
“當(dāng)然,”王超輕刮她的鼻子,“小舅子回來,我怎能不去?”
二人走出府門,馬車已候在一旁。旁邊還立著一個(gè)騎馬壯漢,胡子拉碴,隆冬時(shí)節(jié)仍敞著衣襟,露出濃密胸毛,身背長斧,宛如一頭黑熊。
他叫王猛,原是蒼山“天龍寨”的山賊,八年前被王家收編,成為王超的死士。
見王超出來,王猛立即下馬,單膝跪地:“王猛見過少爺。”
王超示意他起身。王猛站直時(shí),高大得讓王超也需仰視。
朱倩倩與王超登上馬車,載滿禮品。王猛率領(lǐng)七名持刀雜役跟在車后,一路護(hù)送。
他們并不知道,王子正和王子富已帶領(lǐng)南龍派二十人埋伏在蒼沂道旁。
蒼沂道倚蒼山、臨武河,路面寬闊,兩側(cè)青松林立。馬車行至一座石拱橋,突然一群黑衣人從樹后竄出,持刀攔路。
馬車猛地一頓,幾乎傾翻。
王超掀簾一看,臉色頓變,急令車夫:“掉頭!”
但黑衣人已沖上前,猛地投出火藥——
轟然巨響,石橋炸裂。馬匹受驚,拽著馬車狂奔。朱倩倩與王超失聲驚呼。
王猛從后方躍出,揮斧斬倒兩名黑衣人,正要上前控馬,卻被一個(gè)魁梧男子橫刀攔住。
“你的對(duì)手是我,王子富!”
二人纏斗在一起,斧刀交擊,錚鳴不絕。王猛勇猛,但王子富力大招沉,步步緊逼。
其余黑衣人沖向馬車,幾名雜役拔刀迎戰(zhàn),卻陸續(xù)倒下。
失控的馬車猛地撞向路邊青松。朱倩倩身受重創(chuàng),當(dāng)場(chǎng)身亡。王超被甩出車外,跌落河中,昏迷不醒。
王猛仍在苦戰(zhàn),但手下已全部陣亡。王子富獰笑一聲:“今日你必死!”
刀光一閃,王猛人頭落地,滾入武河,鮮血染紅河水。
王子富抹去刀上血跡,下令:“查看車上的人死了沒有。”
一名幫眾上前探了探朱倩倩的鼻息,回頭喊道:“沒氣兒了!”
這時(shí)王子正從后面走來,皺眉問:“還有一個(gè)呢?”
那幫眾一愣:“就一個(gè)啊。”
王子正上前一看,跺腳怒道:“讓那小子跑了!”
“無妨,”王子富收刀說道,“朱言姐姐死了就成。”
他一揮手,帶著剩余十五人迅速撤離。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農(nóng)夫路過,見石橋炸毀、滿地尸首,嚇得跌跌撞撞跑回村報(bào)信。
消息很快傳開,驚動(dòng)了蒼山、沂南兩縣。
朱順帶著離聽雪快馬趕到。
只見朱倩倩倒在車中,已無生機(jī)。四周圍滿了百姓,議論紛紛,無不嘆息。
“真是可憐啊……這么年輕,還懷著孩子。”
“聽說是朱家的女兒,怎么會(huì)遇到這種事……”
“這世道,越來越不太平了。”
朱順面色沉重。正沉默間,忽聽有人驚叫:“河里還有人!”
眾人涌向河邊,只見一名藍(lán)衣男子倒在淺水中,不省人事。
離聽雪立刻下水將他救起。朱順探他鼻息——還活著。
片刻后,男子緩緩轉(zhuǎn)醒,目光茫然。
他掙扎坐起,四下張望,突然看見不遠(yuǎn)處朱倩倩的遺體,瞬間臉色慘白。
他踉蹌?chuàng)渖锨埃蛟谒磉叄诸澏兜負(fù)嵘纤涞哪槨?
“倩倩……”他聲音哽咽,雙眼通紅卻流不出淚。
朱順上前低聲勸道:“人死不能復(fù)生,節(jié)哀。”
王超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沉默如同凍住的河。
離聽雪靜立一旁,眼中盡是悲憫。
此時(shí)無聲,唯有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