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記憶…會是什么?”
艾赫喃喃道。
話音間,他伸出手,又一次觸碰了那由海水構成的寶座。
深藍的光芒再度吞沒了艾赫的視野,空間旋即扭轉、變化,并且變得扭曲,迷幻朦朧之間,待到一切動混亂中漸漸穩固之后,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清晰了起來。
艾赫仰起臉,發覺自己正站在一處神殿下面。
那座神殿并不宏偉、也不巍峨,恰恰相反,它矮小、粗仆,仿佛還能窺見些許史前的氣息,神殿外面,有千人趕、萬人來,他們似乎都是為了朝見神殿內的某位人物,為了從那位存在的手中祈求祝福。
艾赫跟隨著眾人,慢慢地登上了臺階,緊接著,越過攢動的人頭,他看見了一位金發女子,站在神像的邊上,正有些不知所措地面對著人山人海。
艾赫側了側頭,發現那不是別人,正是上次記憶里,即便走入荒漠深處,也始終跟隨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而那女子旁邊的神像,出乎意料地,竟與女子的面貌有著幾分神似。
她似乎已經成了某種半神圣的存在,人們為她塑立神像、建起殿堂,供奉她,向她祈禱,并從她的手里乞求恩典與祝福。
隨著人群越來越多,矮小的神殿仿佛在晃動,面對萬人的崇拜與信奉,女子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她好像從來沒有做好被人們信仰的準備,而這時,她的目光掃過現場,剛剛好地落在了艾赫的身上。
女子呆愣了下,而后抬起腳步,正要不顧一切地追上去。
艾赫卻微微一笑,轉過身離去。
記憶到了這里,就再度戛然而止。
那座矮小的神殿消失了,艾赫重新回到了云海殿堂之中。
“如果這些事情,都是我的記憶的話…
那么我以前,究竟是誰?”
十五個席位位列于艾赫的面前,坐在御座上,艾赫努力思考了一下,試著分析一下,但最終嘆了一口氣。
這一次的記憶畫面,比上一次的還要短。
即便是想分析,也很難分析出一個所以然來。
“那么…就先回去吧?!?
環視了下四周,確定沒事做之后,艾赫退出了云海殿堂。
………
機修工哈里又把錢賭輸了。
一金鎊十六先令又三十二便士,全都賭輸了。
奇怪,明明今天早上運氣還好好的,一下贏了兩三先令,可到下午的時候全部都輸回去了。
不僅全部輸了回去,所有的積蓄都沒了,還倒欠賭場兩金鎊。
那相當于他大半個月的收入。
一灘死水積在腳下,路燈的光暈下,哈里覺得里面的倒影惡心至極,他的褲腳不斷地滴著血。
身上已經沒錢了,家里還有老婆孩子要吃飯,接下來怎么辦,找別人借嗎,可自己早就全都借光了,沒人肯再把錢借給自己。
自己…為什么會賭輸呢?
是自己運氣太差嗎?
不可能,上午明明贏了那么多!
是自己技術不好嗎?
更不可能,自己天天賭,已經賭了幾十年了!
那就是…那就是…那個小賭場老板出千了!作弊了!
對,肯定就是這樣的!
這不怪自己,誰叫他作弊呢?
“誰…叫他作弊呢?嘻嘻。”
哈里發出了一聲怪物般的獰笑,他的喉嚨里,像是有兩個人在說話。
昏黃的路燈下,映照著他那長出兩張嘴巴的臉龐,嘴角邊上不斷地流出膿血,他的毛孔里,揮發著絲絲的臭氣。
“我怎么…長了兩張嘴巴……”
看著死水里的自己,哈里后知后覺地驚愕道。
那里面…真的是自己嗎?
還是說,自己已經…被鬼上身了?
哈里開始恐懼地發抖。
巷子里面,緩緩響起腳步聲。
哈里猛地回頭,旋即看見一位身著黑衣的男子舉著左輪槍走了出來。
“別動,先生?!?
監控者維克多將槍口指著他的頭道:
“你的腐化已經很深了?!?
哈里渾身顫抖了一下,他低頭看了看死水里的自己,肌膚滾動著,仿佛要再長出一張嘴巴來。
“那些、那些傳說…原來都是真的?
我、我…要成為…黑災的一部分了?!不、不、不!我還有父母、我還有老婆、我還有朋友、我還有我的……”
哈里發出嘶吼般的尖叫,他抱住腦袋,發出肝膽欲裂的尖叫。
維克多冷靜地吐出一句,
“先生,你…還有你的小麗貝卡,對吧?!?
哈里的尖叫陡然間停住了,他竟剎那減緩了異變,瞳孔失神地擴大著。
“你、你怎么知道…我女兒的名字…”
“我和我的同事已經觀察你很久了?,F在我必須處理你,先說下遺言吧?!?
維克多冷冷吐字道:
“你不想變成怪物吧,
那就以人類的身份去死吧,
難道,你不在乎你的家人嗎?”
哈里劇烈顫抖,半響后,乞求道:
“好…好,開槍吧,
我的家人沒有被侵蝕,放過他們……”
“當然…而且他們還會有補助……”
砰。
子彈出膛,哈里的額頭被炸開了一角,尸體往后倒去。
看著哈里的尸體,維克多冷冷地補充道:
“…只要他們真的沒被侵蝕?!?
維克多從懷里掏出一瓶馬洛克燃油,淋在哈里長著兩張嘴巴的臉上,而后一把火將之點燃,很快,哈里的臉龐就被燒毀了。
尋找城市里的異變體,并在徹底異變為腐敗源之前進行清除,這是監控者的日常工作,同樣的工作,他不知道完成多少次了,同樣的話語,他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至于世界有因為自己的工作而變好嗎?維克多并不清楚,他只是盡力而為而已。
維克多長長吐出一口氣,低頭看了眼懷表,指針正準備抵達下午四點。
一般情況而言,出動任務都需要三位監控者,然而,由于A12的緣故,監控者們都在等候著總部的回訊,所以輪值的監控者少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
所幸的是,哈里這個異變體,即便一個人也可以處理。
維克多踢了踢腳下的遺體,確定再無動靜之后,轉過身,準備抬腳離去。
冰冷的觸感傳來,死者那只僵硬的手陡然彈起,頃刻抓住了維克多的腳踝!
維克多猛然一震。
他的身后,傳來了一個男人略顯病態的聲音,
“終于引出一個監控者了…
來吧,監控者,讓我嘗嘗你的記憶?!?
維克多剛剛意識到中了陷阱,還來不及掙扎,就瞬間感受到腰間針刺的觸感,他的身軀陡然一軟,過量的氯化鉀瞬間就被推入體內,那是死刑注射的藥劑。
他的身軀徹底軟下。
懷表里的指針指向了下午四點。
路燈黯淡,城市開始滑向了黑暗的深淵。
白袍醫師模樣的男子伸出有著尖長指甲的手,生生撕開了維克多的頭骨,張開嘴,品嘗佳釀地吸允起來。
漸漸地,他衣服下面的身體上,多出了一張人臉。
那是還沒有消化完的標志,一旦他消化完,相應的人臉就會消失。
男子抹去嘴角的血跡,感受著監控者的記憶。
“啊…原來…A12在那里……”
男子的雙手,開始異常興奮地顫抖起來,他開始大笑,笑得詭異癲狂。
“老師啊,您曾說過,他不能是救世主,他也不該是救世主!
救世主只能有一位!
而現在,學生要去為您排憂解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