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灰黑的街道上，彌漫著古怪的靜謐。

監控者們先是錯愕，而后不由地面面相覷。

布萊恩要邀請這個自稱救世主的艾赫，人形禁物A12，成為監控者？

這些短語單看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卻讓人覺得有一種摸不著頭腦的詭異感。

一個禁物，要成為監控者？

這簡直聽起來跟一頭羔羊要成為牧羊人一樣不可思議。

他成為監控者，那么要我們來監控什么？

這是在搞哪一出？

他們的目光齊聚在布萊恩。

布萊恩的雙手微微顫抖，他屏息凝神，仍然舉著，向艾赫展示自己并無敵意。

看著有些瑟瑟發抖的布萊恩，艾赫笑了笑。

半響后，他開口道：

“如果你是以朋友的名義邀請我的話?！?

話音落下，在場的監控者們不約而同地失神了。

與其他監控者懵然的反應略微不同的是，維羅妮卡在聽到這番話后，瞳孔縮了縮。

如果是要給予艾赫自由的話，無論是出于《監控條例》，還是出于瑞登市的安危，自己說什么也不可能答應，即便答應，也不過是虛與委蛇。

然而，在此刻所給予艾赫的并非是自由，而是成為監控者。

A12向他們拋出了一個燙手山芋。

艾赫觀察著這群監控者們的反應，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本來，想要直接向這群處理神秘異常事件的監控者們要求絕對自由，這想想也知道難如登天。

而且，這些監控者們也沒有解除封印的權限，正如同打工人不能替老板做決定。

所以，既然布萊恩提出了這樣一個迂回的要求，成為監控者的一員，取得相對的自由，那么自己順勢借坡下驢也無妨。

看著眼前的艾赫，維羅妮卡思索之后，回答道：

“這件事，恐怕我們做不了決定。

我們需要進一步地匯報。

但我向您保證，

這件事不是不可以商量?！?

維羅妮卡沒有當即答應下來，而是給出了圓滑的回答。

雖然如此，但任誰都聽得出，這位副隊長對此事并無反對之意。

艾赫當然也聽得出來，他平淡地點了點頭，而后轉過身去。

眾人的目光之下，他慢悠悠地登上鐵樓梯，隨著鑰匙的轉動，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而海德薇趕緊跟上，并順便關上了門。

監控者們吐出了一口氣，事情似乎就這樣解決了，沒有發生任何的沖突和對抗，他們都不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后不由自主地以傾佩的目光看向布萊恩。

后者松了口氣，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里昂朝維羅妮卡苦澀地笑了笑，他意識到了什么。

在這整場談話之中，

還不是奧秘者的艾赫，卻自始至終掌握著對話的主動權。

……………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艾赫這一整天都打算待在家里，耐心地等候著監控者們的答復。

相比較艾赫的淡定，深棕暖色的沙發上，海德薇則不安地晃動著雙腿。

提出要求的艾赫沒有著急，反而是她先著急了起來。

她比艾赫還擔憂監控者們不答應他的要求。

身為監控者的編外人員，海德薇自認為，自己充當著聯系艾赫和監控者之間的媒介。

雙方一旦撕破臉皮，對于她而言，是最壞的情況。

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監控者們似乎傾向于對話而不是對抗，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強行清除記憶、加強封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海德薇實在無法按壓住她的憂慮。

“估計要等到無光日之后了?！?

艾赫站起身，拉開了百葉窗的一條縫隙，打量著公寓外的景色。

在昨天的對話之后，公寓外的監視力量肉眼可見地減少了，這顯然是維羅妮卡在表示善意。

不過，艾赫也并沒有因此覺得，監控者們會就此放他自由。

海德薇出聲問道：

“…我們就這樣等著嗎？”

艾赫關上百葉窗，

“起碼等到無光日之后吧。”

海德薇不安地深呼吸起來。

自從昨日的坦白后，仿佛有什么膈應著似的，她跟艾赫，似乎永遠也回不到從前了。

海德薇不知怎么辦才好，她感覺自己沒法像之前那樣取笑、調侃，即便她很清楚，艾赫并不憎恨自己，可他是否仍然將自己視為親人，海德薇沒有把握。

“我回房間了?！?

這時，艾赫開口道。

海德薇點了點頭，默默地站起身來，準備也回房間。

“那件衣服很適合你，以后我賺到錢，再給你買多幾件。”

海德薇發愣下，而后眼眶酸了酸，最后勾起嘴角，回了一聲，

“嗯！”

就這樣，兩人回到了原來的關系里面。

回到房間里，艾赫坐在書桌前。

左手叩打右臂四下，右手叩打左臂三下，然后深呼吸，最后吟誦一段靈光語——黛蒂亞維提、阿索米達、高姆。

天旋地轉之后，艾赫再度來到了云海之上。

恢弘的空間，似乎與上一次登臨相比，更增添了一絲神圣。

不過，總體來說眼前所見的景象還是以破敗為主。

坐在御座上，艾赫發現，之前看見的那個由海水組成的寶座，其背面上的銘文完善了一些。

“這意味著…一段新的記憶？”

艾赫猜測道。

不過，自己這次回到云海殿堂之上，不只是為了觸碰回憶，更是為了踏上奧秘道途而做準備。

如果能成為監控者，那么成為奧秘者也是遲早的事。

“問題不在于是否成為奧秘者，而是要選擇哪一條奧秘道途。”

艾赫坐在御座之上，覽視著殿堂內一座座背刻銘文的席位。

沒有一個席位是絕對完滿的，即便是相對完整的主御座和右手邊的寶座，其背后的銘文也是殘缺不堪。

值得一提的是，椅背上的銘文多寡，與席位的完整性不一定是正相關。

艾赫注意到，有些席位雖然殘缺破敗，但是椅背上的銘文卻比主御座還多，還要完整。

為何有些席位雖然破敗，銘文卻多，為何有些席位銘文少，卻并不破敗，兩者之間的關系到底預示著什么，艾赫暫時還不知道。

“現在…該選擇哪一條道途？”

凝望著這些席位，艾赫一時間有些難以抉擇。

說實話，艾赫其實最想要選擇的是主御座所代表的奧秘道途。

然而，主御座上的銘文反而是所有席位里最少的，只有僅僅四個，這意味著，主御座在當下所能提供的助力是最少的。

“暫時還不能選擇主御座，而是要先選擇其他的?！?

艾赫如此決定著。

選擇別的道途，不意味著不能使用主御座道途的能力。

道途的力量來源是秘文，只要掌握秘文，就都可以使用相應的力量，只不過效果會打個折扣而已。

“等到時機成熟，我再從其他道途轉回到主御座道途?！?

中途轉換道途有著極大的風險，這是奧秘界的常識。

不過，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自己迫切地需要力量，需要…足以離開瑞登市，掙脫所有束縛和監控的力量。

艾赫仰起臉，凝望著云海殿堂內的席位，那些古老至極的席位們仿佛在誘惑著他，等候著他的揀選。

縈繞著無窮的迷霧的席位，似乎象征著國教的迷霧之神的偉力。

深受無窮烈火燃燒卻如精金，仿佛象征著歷經磨礪與風霜，仍然忠于君主的圣騎士。

由純粹的海洋咸水構成的席位，大概象征著與水有關的女祭司。

……………

十五個古老神圣的席位都落入在艾赫的眼里，而最后，他的目光落向了左手上的席位。

那是一個充滿著復雜法陣和紋路，群星軌跡銘刻其上，仿佛一個人仰望星光，超脫于世外，又身處于其中。

艾赫猜測，這大概是已知道途之中的神秘學者。

剛剛好，其道途特性就很適合準備進入到奧秘界的自己。

而且這個席位與那個水流席位一樣，離主御座不遠，或許這意味著兩者間密不可分的聯系。

“就是這個了?！?

艾赫下定決心。

現在，就等著監控者們答應自己的要求，幫自己準備成為奧秘者的儀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