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事急從權，可楊信想起叔父的書信，心中多了幾分謹慎。

他再拋下一支火把，這一次，火光照亮了更大范圍。

喜寧座下的戰馬，是瓦剌騎兵讓給他的，披掛的都是蒙古馬鎧，和明軍馬鎧不同。

楊信發覺了這一異常，不動聲色地看了喜寧一眼。

“本將奉命守城，天色已晚，不敢開門！”

他向著喜寧喝道。

本來還想看看喜寧聽了這句話是什么反應，再決定開不開城門。

不料就在這時，遠處的一團團黑影忽然亮起火把，映照出一個個虎狼般的瓦剌騎兵。

喜寧惶恐萬分，又驚又怒道：“瓦剌騎兵來了，還不讓我進城！”

他以為也先沉不住氣，要強行攻城了。

一旦開戰，身處戰場中央，恐怕立刻就會被射成刺猬。

楊信可不會管這個太監的死活，嚴令屬下不得開城門，同時傳令全城準備迎敵。

喜寧叫不開城門，只好調轉馬頭倉皇逃回瓦剌騎兵軍陣中。

也先見他磨蹭了半天，也猜到守軍不肯開城門。

他亮起火把，是給后方的主力信號，讓大部隊前來攻城。

喜寧沒有實現他的計謀，灰溜溜來到也先面前。

也先沒有計較這些，剛才的事情反倒證明了喜寧是愿意忠于瓦剌的。

他讓喜寧跟隨騎兵，一同攻城。

喜寧在電光火石之間，又想出一條毒計。

“太師老爺，我瓦剌騎兵不善攻城，不如回土木堡附近，收集明軍丟棄的火槍大炮，擇日再進攻。到時候，宣府大同想打哪個打哪個！”

也先聽完，凝神斟酌。

一旁的伯顏帖木兒看著近在咫尺的懷來城，怒道：“大哥，今日手下親眼所見賽罕王被大明皇帝割下頭顱，此仇必報！區區懷來城，我伯顏帖木兒愿為先鋒，攻破城池后，等那狗皇帝來，我親手砍下他的頭顱，為弟弟報仇！”

身旁親信也紛紛請戰，急不可耐。

也先看看周邊的精銳騎兵，又望向懷來城，想起賽罕王的慘死，下達軍令。

“伯顏帖木兒，你率一萬人從側翼進攻，擠一袋馬奶的時間內，必須攻下！”

“長生天的子民們，跟我來！”

伯顏帖木兒大喝一聲，帶領一萬騎兵去往西側。

也先點亮火把，帶著剩下的人馬開始進攻。

小小懷來城，頓時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懷來城守軍人少將寡，唯有被動防守一法。

一旦城門被破，必敗無疑。

楊信站在城頭面色一沉，看準敵人主攻方向，迅速調派人手。

他看著瓦剌人數都數不清的火把，知道對方人多勢眾。

縱然依靠城墻，也抵擋不了瓦剌人連綿不斷的進攻。

除了奮力一搏，只能派出傳令兵，向附近城池求援。

看著求援兵遠去的身影，楊信抽刀，帶著親兵騎馬趕往伯顏帖木兒主攻的西城。

西城門上，守備士兵打開軍械庫，將庫存全部火藥都取出來。

僅有的幾門大炮立于城頭，等待瓦剌騎兵進入射程后立刻發射。

“轟！轟！”

遠處傳來幾聲巨響的同時，被炮彈擊中的瓦剌騎兵人仰馬翻，死無全尸。

“火箭，發！”

澆有火油的箭矢齊射，向著沖鋒最猛的前沿騎兵射去。

眨眼間，又是不少瓦剌騎兵倒下。

戰友的死，不光沒有震懾瓦剌人，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兇性。

騎兵手中馬鞭揚得更快，胯下戰馬奔騰更快，狼嚎一般的嘶吼更是一陣高過一陣。

夜色中，正在向著懷來城行進的大明軍，都聽到了來自前方的響動。

聲音再熟悉不過，正是明軍的大炮。

朱七心中一凜，意識到一定是瓦剌人正在攻打懷來城。

現如今大戰剛過，己方幾乎全是步兵。

雖然從瓦剌人的尸體上搜尋到了很多馬奶牛肉，補充了一波體力。

可面臨重整旗鼓的瓦剌騎兵，直接在城外交戰，無疑是極不明智的選擇。

“速去探查軍情！”

不等朱七發令，張輔就提前一步覺察出皇帝的心意。

隨后，他憂心忡忡向著皇帝道：“陛下，此時再交戰，恐怕死傷不比先前少！存活下來的都是百戰老卒，三大營中的精銳，若是打沒了，起碼十年不能向漠北用兵！”

朱七也明白這個道理，為今之計，只能效法古人，憑空變出一支大軍出來。

他看向張輔，吩咐了幾句。

張輔聽后，先是一愣，之后突然大笑，盛贊皇帝對兵法的運用，已經出神入化。

要不是軍情緊急，他恨不得在這里把生平學會的所有好話都用到皇帝身上。

張輔立即騎馬去各營，命令眾人按照朱七的部署進軍。

估算時間，再有半個時辰，就能抵達戰場。

朱七看著張輔遠去的背影，發覺這老頭不光馬屁功夫了得，兵法謀略更是手到擒來，一點就通。

難怪能歷經四朝，位極人臣。

不知道歷史上那位朱祁鎮同學，究竟是有多不待見武將，把太監當將軍用。

不是所有的太監都叫鄭和。

懷來城上，已經許久沒有聽到炮聲響起。

本就儲備不多的火藥，全都用完。

火油弓箭等守城利器，也消耗殆盡。

半個時辰內，打退了瓦剌人四次悍不畏死的沖鋒。

瓦剌騎兵下馬后，戰斗力驟減。

然而仗著人多和喜寧不斷的出謀劃策，硬是在西城門撕開一個缺口。

再有一波沖鋒，就能攻破城門，闖入城內大殺四方。

也先坐鎮中軍，看著即將告破的城池，臉上滿是殺意。

等攻下城池，吃掉趕來的大明皇帝殘軍后，一定要屠光這座城池，以泄心頭之恨。

城內，看著即將被瓦剌人攻破的城門，楊信準備拼死一戰，以身殉國。

“叔父！侄兒先走一步！”

他大喝一聲，帶著親兵就要下城墻死戰。

就在此時，一名眼尖的親兵忽然看到遠處亮起無數火把。

不光是南方，除了北方留下了缺口，西方和東方都不斷有火把舞動。

一瞬間，仿佛十萬神兵天降，在瓦剌人身后圍起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緊接著，就是轟隆隆不停歇的馬蹄聲，聲勢浩大，聽起來足有幾萬騎兵。

這下不用親兵提醒，楊信也看到了這些援兵。

“哪里來的騎兵？傳令兵怎會如此之快？”

楊信難以置信道。

“一定是皇帝！看！陛下的帥旗！還有宣府和大同總兵的帥旗，全都來了！”

親兵指著被火把照亮的幾桿帥旗大聲呼喊。

“叔父來了？”

楊信仍然不敢相信，可是其中一桿帥旗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一個碩大的“楊”字，仿佛生怕人看不到。

若是有皇帝帶來的京城三大營，以及宣府和大同兵馬的增援，何愁不能將瓦剌人殺得屁滾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