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清楚，他必須想辦法，用步兵補上這一短板。

否則沒了騎兵，只能任由瓦剌四處劫掠。

也先吃了大虧，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此時，在土木堡以北的一處空地上，瓦剌騎兵正在休整。

一個肩膀流血的瓦剌小兵，提著手里如同雞崽一般的太監，來到也先面前，重重摔在地上。

“太師，這個明人說他要投降！”

也先低頭看了眼太監，不屑道：“砍了。”

太監一聽，急忙跪下為自己爭辯。

“太師老爺饒命！小人知道明軍布防！小人是女真人，不是明人！”

太監用蒙古語大叫道。

也先聞言，仔細打量太監一眼，問道：“你叫什么？在明軍中擔任什么職位？”

“小人喜寧，是大明皇帝身邊的宦官，小人上司王振跟太師老爺打過交道，王振幾次想克扣給瓦剌的賞賜，多虧小人建議才沒有克扣！”

見也先感興趣，喜寧急忙說道。

周圍的瓦剌人看他是女真人，敵意稍減，聽他會說蒙古話，防備心大減。

待到聽他說幫瓦剌人謀福利之后，更是對他另眼相看。

也先弟弟伯顏帖木兒上前扶起喜寧，問道：“你的蒙古話跟誰學的？”

“小人父親是瓦剌人，幾十年前大戰時受傷落難到女真部落，被我母親收留。后來父親舊傷復發，留下我和母親，為了生計才進大明皇宮當了宦官。”

喜寧一番說辭，天衣無縫，沒人能夠找出漏洞。

伯顏帖木兒聽聞更是同情心大起，他本來性格就比大哥也先溫和，遞給喜寧一袋馬奶。

喜寧饑渴幾天，接過來就猛灌了幾口，喝的太急頓時咳嗽起來。

可他捂住嘴，硬是把從指縫中流出來的馬奶都舔干凈。

瓦剌人看他這幅模樣，全都大笑起來。

“謝老爺賞賜！”

喜寧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躬身將那袋馬奶送回。

也先的警戒心也少了很多，問道：“你說你知道明軍布防？”

“是，王振深受皇帝器重，很多軍機大事都能參與，小人跟在他身邊也看到過不少。小人骨子里流了一半瓦剌人的血，只是沒有效忠太師的機會！”

喜寧喝下馬奶后，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那王振既然是寵臣，為何被殺？”

伯顏帖木兒發現這一疑點。

喜寧忽然面露怒意，激動道：“今天明皇帝好像突然換了個人，抓住王振一點小毛病，就直接吊死，一點往日情分都不講。小人害怕王振死后私通瓦剌的舊賬被翻出來，索性反了！”

他一番話說得真真假假，也先也聽不出來一點毛病。

也先叫過俘虜他的瓦剌騎兵問了幾句，得知喜寧是主動沖過來的，只帶了個包袱沒有武器，更加沒有半點懷疑。

對于大明皇帝的突然轉變，他也摸不著頭腦。

根據以往的了解，朱祁鎮應該是個不懂打仗且不會用人的皇帝才對。

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為包圍明軍時間不夠長，他們仍有余力。

如今瓦剌雖然敗了，可主力還在，依然能夠在這塊地盤占據主動。

剛剛大戰完，他推測明軍的防守必定比以往松懈。

他想借此良機，攻占幾個邊境小城，打亂明軍防御部署。

“周圍的幾個城堡，有多少人？”

也先虎目逼視喜寧，震懾得喜寧完全不敢有一句謊話。

“幾月前明軍派了三萬人和一千多匹馬到大同，一萬五千人和兩千多匹馬到宣府，此外懷來城有千余人，交戰前明軍也打算向這里轉移，附近的紫荊關有一萬人，不過都是輔兵，騎兵只有百余……”

喜寧搜腸刮肚，把最近幾日看到的軍情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他在王振手下時，唯一值得夸贊的優點就是記性好。

也先聽罷，深思片刻后，決定攻打距離最近的懷來城。

“全軍準備，攻懷來！”

他大聲下令。

喜寧聽到后，眼珠子滴溜溜轉，馬上舉起手里包袱道：“太師老爺，小人有一計！”

也先看向他，再度流露出戒備的神色，手按在刀柄上，盯著包袱。

喜寧見被懷疑，打開包袱，露出里面明黃的龍袍。

“這是交由小人保管的明皇帝龍袍，不如由小人假扮皇帝，騙開懷來城門。我們馬快，提前占領城池，換上守軍的衣服，把明軍放進來，不費一兵一卒朝下面放箭即可！”

他語速極快，說完之后，眾人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這是何等毒辣的一條計策。

若真的如喜寧所說，那么剛才的敗仗，完全不足掛齒。

這條計策唯一的缺陷是，懷來城守軍會認不得皇帝嗎？

也先剛要問詢，喜寧就看穿他的心思，搶先答道：“臨近天黑，城上守軍看不清楚，小人拿著龍袍先進城，必然能取得守軍信任！”

一旁的伯顏帖木兒大喜，握住喜寧的手腕道：“你是長生天派來助我瓦剌部落的女真人！”

周圍的瓦剌貴族都眼冒金光，盯著喜寧的眼神，像是盯著草原上最美的娘們一絲不掛在面前跳舞。

也先原本還有些遲疑，在一眾親信對勝利的渴望中，逐漸接受了喜寧的計策。

畢竟不用瓦剌騎兵冒什么風險，就算喜寧說謊，也只損失他一人罷了。

看看天色，也先辨認好方向，率領瓦剌騎兵朝著懷來城疾馳而去。

路上，向北搜尋明軍蹤跡的那五千人也匯合過來。

有生力量的補充，讓瓦剌人重新組成一支戰力強大的草原騎兵。

日暮時分，瓦剌人已經看到了遠處孤獨挺立在大地上的懷來城。

天黑的很快，也先留下大部隊在原地等候，帶著剩下的一千人馬在黑暗中，來到懷來城前不遠處停下。

城上守軍已經發現了這隊行蹤詭異的騎兵，可惜距離太遠分不清敵我。

“來者何人？”

得到下屬稟報后，懷來城守備都指揮楊信命人在城墻上喊道。

他剛從柴溝堡升任不久，上任后，便接到叔父宣府總兵楊洪的書信，提醒他守好重鎮懷來。

身為正統年間第一智將的親侄子，楊信十七歲就以勇武擅長騎射聞名，絲毫沒有辱沒其叔威名。

喜寧單馬上前，舉著龍袍大聲道：“我是新任司禮監掌印太監喜寧，大明皇帝陛下命此地守將速開城門，大軍要入城休息！”

楊信站在城墻上，丟下一支火把到喜寧身邊。

火光照亮喜寧的臉，和他手上捧著的龍袍。

身邊屬下辨認道：“的確是陛下的龍袍。”

楊信皺皺眉頭，覺得有些奇怪，問道：“陛下為何不親自到城下，我等出門迎接！”

喜寧不耐煩道：“和瓦剌大戰過后，陛下疲累入睡，特命我執此龍袍，如同皇帝親臨，還不快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萬一瓦剌人突襲，你擔當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