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搞走私？因為有些東西通過正規渠道買不到。

所以想要有效打擊走私，只是逮著搞走私的人使勁是不行的，必須要從市場供求的角度再使把力。

簡單地說，就是不但要打擊賣主，還要打擊買主。

這是個非常樸素而簡單的道理，因此當唐伯成在眼皮子底下被抓之后，王敬三非常擔心自己也被抓。

“干爹，敬三那孩子今晚跟我說，他仔細想了想，就算不買這么一批槍支彈藥，鄒平那邊的情況應該也不至于崩，想想辦法也能穩得住。”

“所以他對今晚跟唐隊長達成的交易非常后悔，并且愿意作證，是唐隊長為了賺他的錢，一再蠱惑他達成的交易，他是無辜的。”

“另外呢，他說他已經給唐隊長支付了三成貨款，這筆交易肯定是到此為止了，后續的話，已經給出去的錢他不要了，但他想問問，能不能不追究他購買槍支彈藥的事？”

朱圭山一邊嘚啵嘚，一邊拍了拍手邊的行李箱：“事成之后，敬三說再讓我替他跑趟腿，孝敬您老這么一箱。”

廖文克不茍言笑的看著朱圭山，一直到把朱圭山看得額頭上隱隱見汗，才忽然笑了笑。

“王馨三王知縣做知縣可能很不錯，但在教育孩子上太失敗了。你瞧瞧他教育出來的這個小王王敬三，怎么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呢？”

“古代年輕人談個戀愛，都說什么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啥啥的乃敢與君絕，小王三大箱大黃魚都交了出去的契約，說完蛋就完蛋了？”

“這世上哪有給了錢拿不到貨的道理？”

朱圭山聽懵了，廖文克什么意思，讓王敬三繼續交易？可唐伯成已經被抓了，一千桿三八式步槍和五萬發子彈已經叫人搶了，還怎么繼續交易？

再說，唐伯成鐵定難逃走私罪責，百分百是要完犢子了，王敬三這時候堅持交易的話，他是能拿到一千桿步槍和五萬發子彈送回鄒平，還是能用腦袋領一枚鐵花生，然后被人塞棺材里送回鄒平？

“干爹，老話說得好，吃虧是福……”

“吃虧的不是你，是王敬三，你上牙打下牙肯定輕松。但做人做事，咱們不能這么辦！”

廖文克用力擺了擺手：“剛才你有個話說的很對，小王的確是受了唐伯成的蠱惑，但不是被蠱惑著跟小唐做交易，而是被蠱惑著相信小唐有能力完成交易。”

“他一外地來的傻小子，誤以為小唐身為特務機關城內行動隊的隊長，必定神通廣大，搞定這點事純屬毛毛雨，結果就上當了。”

“小唐給特務機關臉上抹了黑，而小王呢，看著像是他個人年幼無知吃了虧上了當，實際上是折損了鄒平縣知縣王馨三對皇軍的信任！”

“王知縣如果不信任皇軍，也不可能讓小王來濟南購置槍支彈藥保衛家鄉不是嗎？”

“老朱啊，你聽我的，連夜去找一趟吉野少佐，把我說的這些說給他聽聽，另外一定要告訴他，王馨三王知縣一直都是大日本帝國皇軍的支持者和追隨者，這種人的心不能傷啊！”

“……”

朱圭山隱約聽明白了，廖文克這是想給吉野少佐上眼藥！

可您想上眼藥您自己上唄，您讓我去……我怕吉野少佐能拍桌子砸碗，當場掄我倆大嘴巴子。

“干爹，我知道您是維護我臉面，極力促成敬三那筆交易，可，可這大晚上的，吉野少佐一來可能已經睡下了，二來就算沒睡肯定也正心煩著，我找他去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太冒昧了？”

“你如果這么去那肯定是冒昧了，而且還可能是冒犯了。”

廖文克歪著腦袋笑了：“但你可以問問小王，他手里還有幾箱大黃魚，都給吉野少佐帶上嘛！”

“……”

朱圭山眼神不禁一亮。

錢能通神，大黃魚能迷眼。

看在大黃魚的份上，吉野少佐就算生氣，應該也不至于當場掄我大嘴巴子。

“唐伯成收了的三箱大黃魚，必然是要上交給吉野少佐的，把小王剩下的大黃魚主動交上去，不是全額貨款，也有八成九成的了吧？”

廖文克起身離座，拄著文明杖在書房里踱了踱步：“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吉野少佐是個講究人，肯定會親自協調一下，調撥一批槍支彈藥給小王的！”

他這話，朱圭山一成都不太敢信，畢竟他跟吉野少佐并不熟悉，所以遠不如廖文克了解吉野少佐的為人。

只是廖文克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

“干爹說得對！不過兒子覺得，這事事關重大，涉及多少大黃魚就不說了，還牽扯到特務機關的臉面，我人微言輕，怕是說不動吉野少佐啊！您看是不是您親自出馬……”

“我出你姥姥！幾乎全濟南的人都知道我這段時間跟吉野少佐不太對付，見面不掐架就算是給彼此留面子！這個事情你讓我去說，不是把我跟吉野少佐架火上嗎？朱圭山你他媽安的什么心啊？你爹我為了保住你的臉面，大晚上的不睡覺替你想辦法，你他媽就這么坑我？”

“不敢不敢！干爹我……”

“不敢你奶奶個腿！阿震你開車拉著他去找小王拿錢，然后再送他去一趟吉野少佐那兒！他敢再說一個不字，你替我敲斷他的腿！”

“是！”

朱圭山嚇毛了，追著廖文克的腳步冷汗直流：“不至于不至于！干爹這事沒緩了？咱再商量商量唄？商量商量……”

廖文克一個字都沒應他，一瘸一拐的去了衛生間，咣當一聲把門摔上了。

朱圭山深刻懷疑，廖文克這是挖了一個坑，專門等著埋他，所以出門再上車，流了一頭一臉的冷汗。

等著被常震不管不顧的送去吉野少佐的寓所，并在常震注視下敲開吉野少佐家門的時候，他身上貼身的衣服都快被冷汗完全濕透了。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吉野少佐面前磕磕巴巴說半天，是不是把意思表達清楚了。

此時已經是3月14日凌晨1點多鐘。

吉野少佐一身軍裝，看著像是當晚就不曾脫過的樣子。

他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看了看朱圭山帶來的五大行李箱大黃魚，沉默了好一陣。

“朱市座，我沒記錯的話，你跟這個王馨三王知縣是好朋友，他兒子王敬三來濟南之后，你曾經帶他去司里街別墅拜訪過廖秘書長。”

“包括他跟唐隊長達成交易之前，你還和他一起赴過廖秘書長的家宴。”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么不直接跟廖秘書長交易，偏偏要來找我？”

“……”

朱圭山快哭了。

我他媽哪知道為什么偏偏來找你？我他媽能說我約等于是被干爹身邊的常震綁到你寓所門口的嗎？我他媽我根本就不想來啊……

就在這時，寓所門再次被敲響。

“哪位？”

“吉野少佐晚上好，我是常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