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夏哪兒見過這個,一把推開廖文克,跑到旁邊的臺階盡頭,哇哇大吐。
廖文克跟過來,彎下腰身,幫她捶了捶背。
他此時的溫柔體貼和剛剛的殺人如麻形成鮮明對比,余初夏掛著狂吐浸潤的淚眼歪頭看他:“廖文克你……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他們更不是!”
“皇軍進城前的那一個月,城里進了一群土匪,四處燒殺搶掠,你還記得吧?”
“數不清的家庭攢了一輩子的財產被搶,無數的良家婦女被糟蹋。”
“每天都有人因為保護自己的財物受傷,乃至斷胳膊斷腿,無數不堪受辱的婦女上吊、投河……”
“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土匪,都是信義幫這幫人冒充的!”
“……”
日軍進城前的亂局,其實馬良、朱圭山、何素譜、張興五、唐伯成五大漢奸都做出了重大“貢獻”,但廖文克最想殺的就是唐伯成這一伙。
為什么?
因為他們這一伙對城區治安、百姓生活造成的傷害最直接最慘痛最觸目驚心。
當初給唐伯成挖好坑之后,廖文克就開始盤算,能不能順道把唐伯成手底下最是窮兇極惡的那幫手下一并送走,也好給唐伯成黃泉路上做個伴。
于是他斟酌再三之后,授意許強在唐伯成死后,暗中活動,給唐伯成手下最該死的手下們煽風點火,鼓動他們找特務機關鬧事,討要公道。
實話說,如果不是為了這一步棋,廖文克根本不會今晚大擺宴席請客吃飯。
早些時候,他帶余初夏一起,聽取許強眼下情況匯報的時候,他跟許強貌似只是在口頭上說了幾句,實則兩人一直在悄悄用手指敲擊摩斯密碼交流。
“信義幫來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去年年底進城作過惡,而且罪行十分嚴重的!”
“確定嗎?”
“確定!聽他們自己吹噓過砸了多少家庭的錢箱子,糟蹋過多少良家婦女,也有別人替他們吹噓的。另外還有幾個,雖然去年年底那個月里沒直接參與進城,但平時在碼頭上沒少干壞事!”
“不用這么嚴謹,信義幫這些人不會有錯殺的可能!”
“那倒是!”
“今天到他們以死贖罪的時候了!”
此時籌謀良久的計劃得以順利達成。
四十幾個罪孽深重的靈魂已經排隊進入黃泉路。
廖文克不愿祝福他們下輩子做個好人,更愿他們給那些被他們傷害過的無辜百姓當牛做馬好好贖罪……
余初夏并不知道在眼前上演的屠殺背后,還藏著這么多的細節,此時聽廖文克略加解釋,整個腦袋里都是懵懵的,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卻是越來越亮。
此時廖文克已經意識到自己在余初夏面前說多了,所以深吸一口氣冷笑一聲:“他們怎么能這么壞?我他媽最恨比我還壞的人!不殺他們我咽不下這口氣!”
“……”
余初夏嘴角接連抽搐,悄悄垂下了雙眸。
狗漢奸的腦子果然不正常,這也能成他屠殺這么多人的理由?
不過……必須得承認,狗漢奸今天殺得好!
渡邊度也是這樣認為的。
“唐伯成背叛皇軍,暗通抗日分子,罪無可恕,死有余辜!”
“信義幫這幫人居然妄圖給他討要一個公道,實在是太可惡了!”
“廖桑殺的好,殺得好啊!”
“帝國皇軍的威嚴,就需要廖桑這樣的殺伐決斷來堅定維護!”
渡邊度乘車趕到的時候,信義幫那幫人的尸體已經被裝車準備運去亂葬崗丟棄,馬路上的血水也快要洗干凈了。
獲悉剛剛此地發生的事情之后,他雙眼放光,對廖文克大加贊賞。
“別讓些許腌臜小人掃了機關長雅興!酒店里佳肴已經上桌,美酒已經開瓶,就等機關長宣布開宴了!”
“哈哈!廖桑,請!”
“機關長先請——”
這一晚賓主盡歡,好些人都是扶著墻走的。
廖文克好像也喝了不少,鉆進車子之后就開始睡,一直到把余初夏送到旭日理發店的門口,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阿震,我們怎么到這兒來了?”
“老板,是你說讓我開車把三姨太送回家呀!”
“我說的難道不是把她帶回家?”
余初夏趕緊插嘴:“都到我家門口了就在這兒把我放下吧!今天你喝了太多酒,早回家休息休息!”
廖文克樂了:“還是你疼我!對了,你盡快盤算一下店面,什么東西想留著繼續用,什么東西想換換新的,明天我把我別墅的管家派過來,開始給你裝修!”
“真不用,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好個屁!就你現在這家小破店,進進出出的都是平頭老百姓,聽他們說個閑篇子,最多是東家寡婦偷了西家男人,北家小混混鉆了男家騷娘們的被窩!煩不煩?”
“說得就跟裝修一下,還能聽到什么新鮮景兒似得。”
“那當然了,裝修一下你再聽,就是省公署誰的老公睡了市公署誰的老婆,市公署的誰為了升官把自己閨女送到了省公署誰的被窩!”
“噗——”
余初夏笑噴:“有什么區別嗎?橫豎就那么點爛事!”
“你知道個屁啊!余初夏,你他媽是我的三兒,只有往來無白丁,才能談笑有鴻儒!”
廖文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就這么定了!趕緊滾下車,回你破屋里好好想想老子的話!”
“滾就滾!哼!”
余初夏一溜煙的鉆下車,到廖文克車子開遠之后,她沖他遠去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此時的廖文克靠在后排車座的角落里,動也不動,好似又一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實際上,并沒有。
因為按照原身廖文克的習慣,喝得半醉不醒的時候最愛發瘋,逮著二姨太往死里打。
所以只有醉的一塌糊涂,才能讓余初夏逃過皮肉之苦。
“不過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沒有漏洞吧?”
廖文克今晚帶余初夏參加宴請,主要是讓她在鬼子漢奸面前露個臉,順便公布一下旭日理發店裝修的事。
此時他默默的把剛才給余初夏說過的話仔仔細細的回想了兩遍,確認自己的確沒有暴露真實意圖的可能,但并不確認余初夏是否能領會他為什么要裝修理發店。
不過不要緊,等裝修結束重開業,省市兩級公署的人經常去捧場,她自己能從他們嘴里旁聽到各式各樣的小道消息乃至情報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能領會他的良苦用心了。
這是個長期持有擁有后勁的牌面,不能急。
不多時,廖文克座駕抵達司里街別墅。
阿福跑出來和常震搭把手,攙扶睜眼都困難的廖文克下車,等著進了玄關后,一臉凝重的開口:“老板,屬下有要事想要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