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凱旋大酒店,不比特務機關包場舉行省公署正式成立慶祝酒會的那天,橫幅高掛、彩旗飄飄,廖文克個人舉行私人宴請的包場,并沒有拉開那么大的排場。
不過在他車子抵達凱旋大酒店門口的時候,排場一點都不差。
馬亮、朱圭山、何素譜、張興五等等幾個臭名昭著的漢奸都在門口候著,還都爭著搶著給廖文克和余初夏拉車門,然后爭著搶著喊干爹。
廖文克習慣了,他們怎么喊他怎么答應,余初夏暈了。
“你等會兒!這個頭發(fā)胡子全白了的老頭也是你……干兒子?”
“這么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趺吹侥氵@兒還打上問號了呢?”
廖文克接著把余初夏往四個漢奸面前一推:“都愣著干嘛呢?叫人!”
于是四個漢奸丑態(tài)百出,陪著五花八門的笑臉,參差不齊的喊干媽、三媽。
余初夏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氣得悄悄扭了廖文克一大把。
“你們幾個都他媽給老子聽好了,你們?nèi)龐屧趯捄袼直边吅镩_了個旭日理發(fā)店。這個店面原來是租的,我這兩天已經(jīng)買下來了,準備抽時間給你們?nèi)龐尯煤醚b修一下子……”
張興五舉手插嘴:“干爹,我認識一些非常好的設計師,可以給三媽的店面重新設計一下!”
“我們道院有的是干活的勞力,到時候我指派上百八十個過去給三媽干活!”
“裝修材料方面干爹您就甭操心了,我有熟人!”
“他媽的,你們把不花錢的活兒全搶走了,那我老馬就負責出錢給三媽置辦一個盛大的裝修再開業(yè)盛典吧!”
“……”
廖文克大手一揮:“可別給老子瞎扯犢子了!你們?nèi)龐尠驼拼蟮囊粋€小店,快讓你們折騰出理發(fā)城的陣勢了!什么設計勞力建材盛典的都不需要,你們以后多給你們?nèi)龐尳榻B些生意就夠了!”
這事相對簡單,響應的聲音此起彼伏。
何素譜喊著要讓道院所有弟子每個月都得去理發(fā)一次,才能獲得神靈賜福,馬亮和朱圭山咋呼著要給省市兩級公署下發(fā)正式通知,凡工作人員一個月內(nèi)沒去理過發(fā)的扣罰半個月薪水!最后還是張興五張嘴打了他們的臉:
“你們他媽這是給三媽介紹生意嗎?你們他媽這是想累死三媽!要我說,咱們每個人每個月給三媽介紹十個客戶,每個客戶理發(fā)不理發(fā)的,過去一趟只管著給三媽付錢就對了。干爹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你說的對不對我不知道,我他媽就知道你這個馬屁拍對了!”
這事就這么定了。
余初夏十分替這四個便宜干兒子臊得慌,悄悄扯了扯廖文克衣角:“我就想安安靜靜開個理發(fā)店,能不能別鬧?”
“不行!以后整個濟南城的人都會知道你是我的三兒,你他媽就開那么一間黑咕隆咚的小破店?丟人不?”
“……”
這時廖文克眼角余光留意到,許強躲在凱旋大酒店門口一根圓形立柱的背后,一個勁的朝他這邊張望。
他示意大家自便,由余初夏挽著胳膊,走上前去。
“常副官,干爹這是鬧哪一出?既然認準了三媽,直接帶回家得了,還開什么理發(fā)店?”
“這事我問過老板。”
“干爹怎么說?”
“老板問我,如果當年沒把二姨太帶回家,是不是就不會搭上一條腿?”
“干爹高瞻遠矚,佩服佩服……”
“干爹去那邊了你馬屁還拍得這么起勁,佩服佩服……”
“你他媽……”
“……”
常震沒興趣聽他們幾個互懟,遠遠看著許強的身影,悄悄皺眉。
他知道許強是老板安插在信義幫的人,值此信義幫幫主唐伯成剛剛被殺之際,許強偷摸過來是出什么事了嗎?
其實不是出什么事了,是即將要出事。
“唐伯成尸體運回信義幫之后,他父親和他生前一批死忠堅決不相信他背叛皇軍,暗通抗日分子!”
“尤其是他父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懷疑皇軍殺唐伯成是為了讓他背黑鍋!”
“他們知道老板今晚在凱旋大酒店擺酒宴請?zhí)貏諜C關全員,所以糾集了四十幾個人,要到這邊來找皇軍討個公道!”
許強言簡意賅的講了講今晚即將上演的戲碼。
廖文克咧嘴笑了笑:“大約什么時候到?”
許強看了看表:“估計……再有一刻鐘。”
“來得及!”
廖文克招手把常震叫到近前,吩咐他把在凱旋大酒店附近埋伏的皇軍領隊叫過來。
他今晚擺酒,即便特務機關有少數(shù)人沒有前來赴宴,至少也能來99%,萬一有人混進凱旋大酒店,搞上幾個炸彈什么的,特務機關約等于讓人端了。
因此上午定了今晚在這兒擺酒之后,渡邊度授意司令部派了一個整編日軍小隊早早進駐凱旋大酒店,負責酒店工作人員身份鑒別、酒店環(huán)境搜查、食材安全檢驗等等,隨后埋伏在酒店兩側的胡同里,隨時應對突發(fā)狀況。
今晚帶隊的日軍小隊長是鈴木少尉,等他被常震叫來之后,廖文克很簡略的把信義幫幫眾準備鬧事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鈴木少尉,以凱旋大酒店為中心點,左右兩側五十米的位置立刻豎起‘禁止通行’的告示牌!”
“如信義幫幫眾無視皇軍警告,你們知道怎么做吧?”
鈴木少尉臉上露出一絲獰笑:“當然是死了死了的!”
“去準備吧!”
鈴木少尉領命離開后,余初夏瞠目結舌的望著廖文克:“你瘋了,那些人明明是來找鬼子討公道的,你怎么能計劃著把他們?nèi)珰⒘耍俊?
“?”
“三兒啊,你是不是沒聽清楚啊,那些人是信義幫的人,是唐伯成的人!唐伯成有什么公道可以討?”
中日雙語的“禁止通行”告示牌立起來之后,普通過往行人見了不是調(diào)頭折返,就是就地拐彎準備走旁邊胡同繞行。
但信義幫那四十幾號人都在唐伯成死后的悲憤里,在對皇軍不滿的勁頭上,哪兒管什么禁止通行,直接一擁而上,到凱旋大酒店門口集合。
然后一眼看到了酒店門前臺階最中心位置上站著的廖文克。
“廖秘書長,我兒伯成死的冤啊……”
唐伯成的老父親率先開了口。
廖文克無聲冷笑著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角上。
當常震給他打火點上的時候,鈴木少尉也已經(jīng)率隊分兩路來到凱旋大酒店的正門口,扣動了槍支扳機。
叭叭叭的是步槍,噠噠噠的是機槍。
信義幫四十幾號人甚至都沒來得及站穩(wěn)腳跟說出第二句話,就被打成了篩子,倒臥在血泊里。
現(xiàn)場尸體堆積成垛,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