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彩云之南

車過鳳慶。

車外閃過一座座小山，山上滿是低矮的樹叢，郁郁蔥蔥，排排行行，整齊有序，隨山勢蜿蜒而去。藍天白云，山野綠樹叢中，有幾許人兒在穿行忙碌，采摘枝葉。望著蒼翠青山，英志忽想起以往書中曾記載，此鳳慶乃云南茶之產地，且名揚海內。只可惜行者匆匆，無暇品茗。

山連綿，田野翠綠，在那綿延山坡之間，偶現幾間草舍，幾塊水田。炊煙裊裊，田間水牛，雞犬聲聲，還有山野人家。

天藍山青，茶樹如綠海，波浪般隨山勢起伏，景色如詩如畫，讓人心曠神怡。不由起身倚欄遠望，盡覽眼前風光，如醉如癡。天上？人間？

車上有人在喊：“茶園嘞，美呢……我家那邊也有茶山，可比不上這里。我爹媽要是看到這山光景，要笑嘞！”

仿佛已聞到茶香，仿佛已飲進甘甜。

山路彎彎，汽車在群山中緩緩行進。

隆冬臘月，北方早已是冰天雪地，可這里仍然是陽光明媚，春意盎然。山野中奇花異草，千姿百態，競相開放。有色彩斑斕的鳥兒飛過，身后留下一串清脆的啼鳴，在山谷中回蕩。

車過芭蕉林。

芭蕉樹那寬大的綠葉像一柄柄大蒲扇，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擺。在那綠葉擺動的空間，能看到樹下一串串碩大的芭蕉，果實鮮嫩飽滿，讓人饞涎欲滴。

車上有人說，若野營路上遇上這等芭蕉林，摘下幾片大葉，蓋在身上，遮雨防風，那是安逸得很。

路邊棵棵大樹向后閃去。

那些樹上葉片稀落，枝頭上卻綻放著紅色的花朵！一團團一片片，在藍天陽光的映照下，像紅色的火焰。那是紅棉樹紅棉花，那還是火一樣的青春火一樣的愛戀！

也有人說那花干后可做枕頭和被條。

山路盤繞，汽車一會兒爬到山頂，一會兒又彎到谷底。

汽車從一座山崖邊駛過。

山上有小溪，水從高高的崖邊流下，形成一道細細的飛瀑。遠遠望去，那瀑布好似一條銀鏈，從天上流到人間。瀑水飛瀉，無數水滴在山下濺起，形成蒙蒙霧氣，在陽光的照射下，騰起五彩虹光。

仿佛感受到了溪水的香甜甘涼。

有人喊：“仙水嘞，喝了長壽嘞！”

汽車在保山壩子里飛馳。

云南山區多盆地，當地人稱壩子。英志來云南后，還從未見過如此寬闊的壩區，一眼望不到邊際，好似北方的大平原。

汽車從彎曲的山路上走來，受夠了那山路上又慢又顛簸的磨難，它仿佛也感受到了壩區的寬闊，撒著歡地在壩子里的公路上疾馳。迎面撲來陣陣暖風，迅猛的車速讓車上的人活躍起來，他們紛紛站起身子，憑欄遠眺。

天藍云白，壩區里田野碧綠，麥浪滾滾，豆花飄香，一座座小村莊飛快地向身后閃去。北方冰天雪地，這里大地依然蔥綠，遠處田野中，一行白色的大鳥在悠然飛翔。

“那是鷺絲啊……”車上有人喊。

袁義遠說，保山有飛機場。可眼前的田野太寬闊太平坦，看不到飛機場的所在。

遠處出現了樓房、街道，那是保山市區。看到了城市，車上的人們都禁不住歡呼起來。

保山城雖小，但畢竟比永城大多了。車隊在城區內一所中學里停下，連隊將在這里借宿。寬敞的院落，明亮的教室，用課桌搭鋪，大家都很興奮。很久沒到過城市，有些兵還沒見過城市。夜晚，田光特地下令讓大家結伴到市區走走，看看城市的街道、城市的店鋪、城里的燈光、城里的人們，這也算是對戰士們辛苦采礦的慰藉吧。

英志幾個人悄悄溜進了一家小餐館，品了幾樣小吃，五毛錢一盤的炸大腸酥軟噴香，印象深刻。

早晨，汽車爬上了山頂。

從保山出來，車隊又開進了群山。

太陽從東方升起來了，蒼穹生輝，萬山紅遍，無數云朵在天地間翻滾奔騰，一層層一片片，直延伸到遙遠的地方。遠方的云卻又是平平的、靜靜的，像白色的海洋。

人們看到了云海。

群山在云海的遠方，像一座座島嶼。汽車在云海中慢慢行進，上下起伏，像一葉小舟在云海上漂。無數云朵在人們的身邊飄蕩，仿佛伸手就能撫摸到云的溫柔，仿佛已經吮吸到云的清純；在那陽光的照射下，你仿佛又是在天上行走。這里只有天、只有云、只有你，你在云海中，云海在你的胸懷里。你仿佛融化在了白云中，你仿佛隨著云霧在升騰。

車過瓦窯，駛進瀾滄江峽谷。

瀾滄江由北向南流淌，在峽谷中奔騰咆哮。兩岸山峰險峻，似刀劈斧砍，面目猙獰，險象環生。抬頭仰望，山天相連，天空狹窄，讓人透不過氣來。山高谷窄，公路也窄，有些地段僅能單車通過。路險彎也多，每過一彎每下一坡，都會引起車上的人們一陣驚呼。江水在谷底咆哮，人在險路的車上搖，心跳汗淋，驚恐之狀，難以描述。

江水奔流，谷中卻悶熱，兩岸山上草木茂密，一片蔥蘢。

路邊坡上有竹。那竹蓬蓬叢生，高高大大，隨風搖擺，很有氣勢。車過竹叢，才發覺那棵棵大竹竟有碗口粗細，十米來高。

車上有人喊：“買買，那是龍竹嘞，做扁擔好耍嘞……”

山間偶現茅舍，屋前有簇簇美人蕉叢。那蕉亭亭玉立，枝頭綻開大葉花朵。那花色彩也多，紅色黃色橙色紫色，色色艷麗。那花兒隨風輕搖，好似山野少女，羞澀含笑；又好似城中高領麗人，風雅仙姿，美輪美奐，蕩人心胸。

山間龍竹，美人蕉花，峽谷險峰，一路景色，終讓人無暇再顧及江邊公路之驚險，忘卻了恐懼之窘態。

車過紅旗橋。

瀾滄江水奔騰咆哮，水渾水急，水面幾十米寬窄。英志心中輕視，不以為然，如此濁水也可稱之為江？

沒想到日后竟險些葬身此水，方知其中厲害。

山勢越走越低，車出曲硐坡角，遠遠望見永城壩子。

壩區里山清水清田清，層層梯田蜿蜒盤環。田野間有小村人家，茅舍鳳竹，一片祥和景象。

壩區北面，那山坡之上，滿布幢幢齊整房屋。那里就是軍營，那里也是家，讓人有回家的感覺。

望見了軍營，車隊中歡呼聲響成一片。幾天，不，幾個月來的勞苦頓時化為烏有，心中充滿了回家的溫馨。

一路走來，山河壯闊，景色秀麗，蕩激壯志，心中充滿豪情。祖國西南邊防線上，有一名士兵在守衛，那就是英志。

就不服氣

一路奔波，從臨滄回到了連隊。

操場上，全連列隊，聽連長宣布任命班長副班長的名單。老兵退伍走了，連隊新提拔了一批正副班長。

英志站在班長陸夫銀的身后，心里既緊張又充滿怨氣。班長是連隊里的老兵了，今年退伍走不了，聽說還有可能提排長。可是班里缺副班長呀，這副班長除了我誰還能勝任呢？論文化，班里除了自己就沒有初中畢業的。論軍事技術，自己雖說才當兵一年，但除了投彈以外，其余科目也是班里沒人能比得上的，有些科目如射擊技術他陸夫銀都不如自己。還有組織能力口才方面等等，那更是不在話下。才一個副班長，就是給一個班長當也屈才了！

可正當英志在這里自我陶醉躊躇滿志的時候，那邊連長已經把任命的名單念完了，哪里有英志的名字？班里的副班長給了那個老兵湯富了！

又是論資排輩！有啥水平了？老粗一個，不就是多當了幾年兵，老實巴交聽話嗎？你連長真是太沒眼光了，排里這么多有水平的兵你咋就沒看出來呢？像趙旭才、高玉平，還有我英志，幾個人當排長都夠格呀！

英志氣得直搖頭，還嘆氣，直怨連長沒眼光，難過得幾天沒說話。

英志的怨氣有人知道，陸夫銀不理他，湯富也沒話說，只是沖他笑。倒是袁義遠爽快，有一天飯后取笑他，“小心眼啦，要耐得住考驗啦？才當了一年兵，急啥子啊？再鍛煉鍛煉嘛！”

別看冉福長得丑，待人卻誠懇，時間一長，英志也愿意和他說話。一次，他下班摸情況，英志流露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瞪了英志一眼，哼了一聲，“小鍋還是要鐵打的！”

英志終于明白了指導員的意思，于是便不再牢騷滿腹，一心一意埋頭苦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