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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夏商周印紋硬陶與原始青瓷

印紋硬陶的前身為幾何印紋泥質軟陶。從考古資料來看,印紋陶在浙江的出現歷史相當久遠,早在距今8000多年的蕭山跨湖橋遺址(5)中,就開始出現印紋陶器,還一并出土了陶拍、陶墊等拍印工具(圖2-1)。但此時的印紋陶胎土為一般黏土,不耐高溫,火候較低,裝飾的幾何圖案也比較簡單,以繩紋、籃紋、菱格紋等為主。盡管整個新石器時期的印紋陶多為軟陶,但拍印這一技術在此后的河姆渡文化(6)、馬家浜文化、崧澤文化、良渚文化等考古學文化中一直延續。

一、新石器時代末期至夏代初期

經過長期的探索,在新石器時代末期至相當于中原地區的夏代初期,印紋硬陶開始燒成。環太湖地區的錢山漾文化、廣富林文化,浙西南地區的好川文化,以及肩頭弄第一單元均出現了印紋硬陶。錢山漾遺址錢山漾文化遺存中出土有拍印方格紋的硬陶罐(7)(圖2-2);上海廣富林遺址屬錢山漾文化的J14中,出土了拍印斜向條紋的硬陶小口鼓腹罐(8),另外,該遺址的廣富林文化遺存中,還出土了單把圈足鬶(圖2-3)、高領球腹罐、高領廣肩圈足壺,紋飾均為方格紋,其中一件鬶的把手上還刻劃人字紋、弦紋、多重斜線相交紋(9);好川遺址好川文化遺存中出土的高領鼓腹圈足罐、高領扁鼓腹罐,腹部、肩部多見附加堆紋,紋飾有條紋、葉脈紋、折線紋等(10)(圖2-4);肩頭弄第一單元的著黑陶上拍印有條紋(11)等。

值得注意的是,環太湖地區、浙西南地區由于分屬兩個不同的地理單元,因此兩地的印紋硬陶呈現出兩種不同的文化面貌和系統,與此同時又存在著密切的交流和聯系。如錢山漾遺址馬橋文化遺存出土的高領球腹罐肩部裝飾三個鳥喙,這可能與好川文化的三喙罐有淵源;廣富林遺址屬錢山漾文化遺存中的小口罐,肩部飾有兩道凸棱,腹部拍印斜向條紋,上腹部表面“著黑”,形制及“著黑”工藝可能與好川文化、曇石山文化有關;好川文化第五期的高領球腹硬陶罐,拍印折線紋、葉脈紋,這兩種紋飾在好川文化及與其關系密切的曇石山文化中均少見,卻是錢山漾遺址馬橋文化遺存的典型紋樣,但高領球腹硬陶罐的形制卻可以從曇石山文化找到來源。另外,廣東石峽遺址中文化層的單把圈足鬶(12)與廣富林遺址屬廣富林文化遺存的同類器物形制雷同(13),浙西南與閩北地區的單把帶流罐也可能與廣富林文化的單把圈足鬶有關;肩頭弄第一單元則與閩北的貓耳弄山窯址(14)出土遺物相似。

綜上,新石器時代末期至夏初,印紋硬陶開始出現,但是器類少、紋飾單一,為印紋硬陶的萌芽期。環太湖地區和浙西南地區的印紋硬陶各自獨立起源,同時相互間又存在廣泛的文化交流互動。

二、夏商時期

(一)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生產

1.夏代和夏商之際

夏代和夏商之際,印紋硬陶逐步發展成熟,而進入商代,原始青瓷也取得了初步發展,這些主要表現在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生產與燒造初具規模上。

浙江境內發現了一系列這一時期的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窯址,它們不僅分布集中,并且在產品的胎、釉、成型和裝燒等工藝上構成了相對完整的發展脈絡。印紋硬陶的燒造區域與原始青瓷的分布范圍基本重合,集中在浙北地區的東苕溪流域,主要包括德清龍山(圖2-5)和湖州青山(圖2-6)兩大片區。其中,德清龍山片區包括瓢山Ⅰ區、瓢山Ⅱ區下層堆積、北家山Ⅱ區、金龍山Ⅰ區4處窯址(15),湖州青山片區主要集中在南山窯址一期。

(1)瓢山窯址Ⅱ區(16)

根據調查,瓢山窯址Ⅱ區地表散落大量硬陶片、燒結塊、原始青瓷片和少量陶拍、陶墊等窯具,部分地區還保留了小范圍的堆積。通過搶救性試掘,發現該窯址可分為上、下兩大文化層,其中下文化層為夏代堆積(圖2-7)。

瓢山窯址中發現窯爐一條,窯尾不存,保留部分火膛,兩側壁亦保存不佳。殘長4.2米、寬2.2—2.9米,火膛口已被破壞,火膛與窯室之間低緩坡過渡,不見垂直的斷坎。殘存的窯室南部窯壁不存,僅在北部中段保存有一小斷窯壁,側壁燒結嚴重,壁體為草拌泥,因長期燒烤而呈紅色。窯室底部呈紅褐色,不甚平整,未見窯底鋪砂現象。窯爐底部土層中夾雜有少量的原始青瓷與硬陶片,顯示該窯爐經過多次修整再利用(圖2-8)。

瓢山窯址的產品面貌較為一致,以生產印紋硬陶為主,另有少量原始青瓷。印紋硬陶基本為長頸侈口罐和束頸翻折沿罐,器表流行拍印粗大的曲折紋。大件器物為手制泥條盤筑,小件應以輪制成型為主。原始青瓷器型包括缽、三足盤、長頸罐、大翻折沿罐、豆、網墜形器、墊、拍等(圖2-9)。

二者的質地十分接近,胎色普遍較深,多呈灰黑色、深褐色或紫紅色,大多數為夾心胎;胎質較疏松且不純凈,多夾雜黑色斑點,并有大小不一的氣孔,吸水率較高;燒成火候較高,除一部分生燒外,幾乎不見軟陶(圖2-10)。

原始青瓷有釉的部位多位于器物朝上的部位以及器體一側,較厚的釉層往往集中于器物的一側局部,如罐的肩、頸和豆柄的一側。施釉線不明顯。多數器物的釉層極薄,僅在局部小范圍內較厚,但厚釉處施釉不均勻,胎釉結合差,剝釉嚴重,釉色多呈較深的黑褐色、棕褐色或青色。

裝飾方面,以素面為主,偶見云雷紋、弦紋等。云雷紋一般位于三足盤類器物的足面和近足跟的下腹部、罐類器物的腹部,戈的正反面也見有密布的云雷紋(圖2-11)。弦紋多見于豆柄以及三足盤的足面。裝飾技法基本為刻劃。除紋飾外,原始青瓷上還發現有刻劃符號,多為簡單的指甲印形短弧線,也有十字形紋圖案。一般位于罐類器物的口沿、肩部等,也見于小型器物的腹部及底部。

(2)北家山窯址(17)

北家山窯址位于瓢山Ⅱ區東北約30米,該窯址由于試掘面積和堆積有限,出土標本較少。產品類型依然有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兩類,以原始青瓷數量居多。

原始青瓷器類中,主要有豆、三足盤、長頸侈口罐和缽類器物。豆盤為寬沿,沿面上斜,斜直腹較深;細柄豆較厚重,喇叭形高矮不一,以較高者為主,足端偶見缺口。三足盤淺坦腹,三足細高,足端外撇,足截面多呈圓角三角形,足面與兩側面之間折棱較明顯。長頸侈口罐和缽類器物與瓢山類型器物基本一致。

胎色普遍較淺,以青灰胎為主,另有少量灰黑胎。胎色較純,幾乎不見夾心胎現象,但仍普遍夾雜有較多黑色小斑點。燒造火候高,胎質較細,也見胎質略疏松且含有大量氣孔的現象。

豆和三足盤的釉色多呈青色和黑褐色,青灰胎器物施青釉、釉層厚、玻璃質感強;灰黑胎器物釉色較深呈黑褐色,釉層薄,部分器物玻璃質感不強。從施釉部位上看,豆盤、三足盤內腹一般為滿釉,釉質較好,豆柄通常在一側或一側及足端外撇的部分有釉,局部釉層厚、玻璃質感強,不見施釉痕跡。長頸罐的施釉方式和釉色與瓢山類型接近,釉位于頸、肩、上腹部的一側局部范圍內,由釉的中心向四周逐漸變薄變淡,直至消失。除施釉器物外,也有相當數量的器物外腹施有薄衣,一般呈較深的黑褐色,極薄且無玻璃質感。

裝飾方面,以素面為主,少數豆柄和三足盤的足面上,可見細弦紋、弦帶紋、菱形網格紋、云雷紋等裝飾,裝飾技法均為細線刻劃,不見拍印。豆柄有鏤空裝飾,偶見豆柄足端有三個小缺口的現象。

(3)金龍山窯址Ⅰ區(18)

金龍山窯址位于瓢山窯址Ⅱ區西北約500米處。可分為兩區,其中Ⅰ區屬于夏商類型,Ⅱ區時代為戰國時期。

窯址中發現較多印紋陶片和少量原始青瓷片,印紋陶片飾曲折紋,原始青瓷型主要有長頸侈口罐。另外,在金龍山窯址Ⅰ區所在區域,采集到數塊窯爐燒結塊。雖然在開墾過的斷面上未發現窯址堆積層,但因有窯爐燒結塊的存在,判定窯址的依據還是明確的。

2.商代

進入商代,燒造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窯址數量逐漸增多,窯業生產依然集中在德清龍山片區和湖州青山片區。

根據歷年的調查和發掘,德清龍山片區窯址群內商代窯址目前共發現17處。其中,10處明確有地層堆積的存在;7處調查采集到一定數量的標本,但由于窯址所處植被茂密,且未進行試掘,因此未確定是否有地層堆積。湖州青山片區窯址群共有窯址21處。其中,9個地點的斷面上能確定地層堆積,另外12個地點均能在地面上采集到較多的產品標本與燒結塊、紅燒土塊等窯址遺物。除南山窯址Ⅰ區進行過較大規模的發掘、Ⅱ區進行過小范圍的試掘外,其余地點均為調查采集。(表1-1)

兩大片區中絕大多數的窯址為印紋硬陶與原始青瓷合燒。按兩者的燒造比例,可以劃分成三個類型。

(1)水洞塢類型

第一個類型為水洞塢類型,以印紋硬陶占絕大多數,有少量原始青瓷。該類型窯址主要分布于德清龍山片區窯址群中,在湖州青山片區窯址群的南部也有少量發現,許多窯址直接疊壓在戰國等晚期窯址的地層之下。明確有地層堆積的窯址有9處(均采集到相應的標本),沒有確定地層堆積的有7處,共計16處(德清12處、湖州4處)。該類型最具代表性的窯址是水洞塢窯址(19)(圖2-12)。

水洞塢窯址位于德清龍山窯址群的核心地帶,其堆積可分為上層的戰國堆積層和下層的商代堆積層。商代地層出土的產品面貌基本一致,以印紋硬陶占絕大多數,偶見原始青瓷、硬陶與泥質陶,后三類器物均為豆柄殘件。印紋硬陶器類較單一,多為器形巨大的罐類器物。長頸、圓肩、深腹,凹圜底或低矮大圈足;通體拍印云雷紋,紋飾細密、排列雜亂,內壁密布拍印紋飾撐墊形成的凹窩;胎色較深,多數呈深灰或紫紅色;胎質細膩,火候較高,部分器物肩部有極薄而不均勻的光亮層。原始青瓷可辨器型均為豆。豆柄呈高喇叭形;胎色灰白;有的胎質較細,有的存在大量的細小氣孔;豆盤內壁有釉,釉層較薄,有一定的玻璃質感(圖2-13)。

(2)南山類型

第二個類型為湖州南山類型,產品以原始青瓷為主,偶見印紋硬陶。該類型窯址主要分布于湖州青山片區窯址群中,目前共發現20多處,僅城山窯址位于德清縣城武康鎮的西部、城山的東坡。代表性的窯址是湖州南山窯址(20)(圖2-14)。

湖州南山窯址于2010年經過全面的發掘,面貌較為清晰。其地層堆積豐厚,持續時間長,疊壓關系明確,器物演變脈絡清晰,從商代早期開始并貫穿整個商代,可初步建立太湖地區較為完整的商代原始青瓷編年序列(圖2-15)。

南山窯址的產品主要是原始青瓷,兼燒極少量印紋硬陶。原始青瓷標本器型以豆、罐與器蓋為主,也有少量簋、尊、盆、盤、缽、盂等器物。均用瓷土作胎,瓷土經過選擇和一定工序的處理;人工施釉痕跡明顯,但施釉技術仍相當原始;早期為輪制加手工修坯,晚期演變成純輪制成型;一般多件器物疊燒。按地層疊壓關系及類型學的排比,出土器物共可分成五期(圖2-16、圖2-17)。

第一期 器物類型單一,以原始青瓷豆為主,另有少量原始青瓷缽、盂與印紋硬陶。原始青瓷豆基本為寬沿、深腹,豆柄足端帶三個小缺口;缽數量不多,種類豐富,包括寬沿弧斂口、寬沿折斂口、窄沿弧斂口、窄沿折斂口等類型;盂數量極少,腹一般較高。印紋硬陶主要是長頸、圓肩、鼓腹、大圈足尊,拍印粗大雜亂云雷紋為主。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胎質、胎色基本相同,均為淺灰色胎,少量器物胎質細膩堅致,多數器物常見一種極細的黑色斑點;人工施釉,少量器物釉較佳、釉層厚、青釉玻璃質感強,多數器物釉層極薄、呈土灰色點狀凝釉;輪制結合手工修整成型;直接置于窯床上裝燒,通常多件器物疊燒。時代為商代早期前段或夏商之際。

第二期 器類與第一期基本相似,以原始青瓷豆為主,另有少量原始青瓷缽、盂、小罐、器蓋等。原始青瓷寬沿深腹豆消失,新出現寬沿淺腹豆,偶見淺坦腹豆;缽與盂變化不大;新出現罐與小罐,數量極少,近斂口,頸幾乎不見,折肩;蓋呈淺弧形。少量印紋硬陶出現較淺細的云雷紋和粗亂的席紋。胎、釉、成型、裝燒等均與第一期相似。時代為商代早期后段。

第三期 承上啟下,無論是胎、釉、成型、紋飾,均具有過渡特征。種類豐富,器型多樣,原始青瓷豆、罐、小罐及器蓋成為主流產品。豆除寬沿淺腹豆外,新出現的斂口豆數量比較多,且足端多不帶缺口;罐與小罐口沿變高,由凸唇發展成短頸;器蓋除淺弧形蓋面外,新出現蓋沿下折及子母口蓋;此外仍有少量的缽與盂。少量豆柄上使用細陰線刻劃與鏤空技法裝飾,內容有饕餮紋、細凹弦紋以及三角形鏤孔、圓形戳印等。印紋硬陶流行各種類型的罐,一般為長頸侈口;紋飾除云雷紋外,新出現大量席紋,前期流行的粗大云雷紋變得細小且排列整齊,粗大席紋成為主體紋飾,偶見排列較為規則、細小的席紋。原始青瓷胎色逐漸加深,多呈青灰色,胎質較前期更細膩;釉變化不大;成型上,除輪制與手工修坯相結合外,出現完全輪制成型工藝;裝燒方法與前期相同。時代約為商代中期。

第四期 器型、紋飾均較單一,原始青瓷斂口豆、直口短頸罐、小罐及器蓋占絕大多數,豆柄足端帶三個半圓形缺口的做法完全消失。印紋硬陶主要是各種罐與研缽,罐多直口短頸,紋飾以細密規整的細席紋占絕大多數。原始青瓷胎色較深,多呈青灰或灰白色,胎質明顯較前期細膩;釉變化不大;均輪制成型;多件疊燒。時代約為商代晚期前段。

第五期 器型變化較大,器類豐富。原始青瓷直口短頸罐、小罐、器蓋及新出現的直口折腹豆成為主流,其次是斂口豆和新出現的豆柄帶凸棱淺腹豆,新見少量尊、簋。印紋硬陶主要有直口短頸罐與研缽兩類;除席紋外,新出現大量重菱形紋,菱形中間帶一小凸點。此時期原始青瓷質量上有極大的飛躍,除豆盤內腹外,外腹、豆柄亦施釉。胎、釉、成型、裝燒與第四期變化不大。時代約為商代晚期后段。

(3)尼姑山類型

第三個類型為尼姑山類型,產品以印紋硬陶與硬陶為主,器型主要是長頸罐。目前該類型的窯址僅發現尼姑山窯址(21)一處,位于龍山片區窯址群的東部(圖2-18)。

尼姑山窯址位于尼姑山東山腳,2012年夏天對該窯址進行了搶救性發掘。其所在區域內,發現大量陶片和一些燒結塊,以及零星紅燒土,但還沒有暴露窯址堆積。采集到的標本有印紋硬陶和素面硬陶兩種,不見原始青瓷。可能此窯純燒陶器,不燒原始青瓷。印紋硬陶標本拍印紋飾多為粗大的菱形云雷紋、菱形紋或折線紋(人字形紋),也有小而淺細的菱形云雷紋。從采集標本看,窯址年代為商代(圖2-19)。

除東苕溪流域發現的原始青瓷窯址之外,還在上虞地區發現少量商代窯址,主要燒造印紋硬陶。1984年,在上虞縣百官鎮李家山(22)(今屬紹興市上虞區百官街道)坡脊下,清理了6座印紋陶窯址。其中一座為馬蹄形,其余均為龍窯,呈傾斜的長條形,窯壁的殘高為5—40厘米。各龍窯爐殘存長度不等,其中保存最好的為Y6,長約5.2米,殘寬90厘米,窯壁殘高4—20厘米。在Y1—Y6窯爐內外的堆積中,發現各種陶片145片,其中硬陶127片。大多數硬陶片均有紋飾,主要為人字紋、編織紋,另有零星的回紋、弦紋、云雷紋等。半數以上的硬陶片上有人字紋,紋飾印痕較淺,并有粗細兩種。其中,較粗者紋飾較模糊并呈縱向展開,較細者圖案規整而呈縱向排列。編織紋的圖案規整,各紋飾個體間采用垂直相交的方法形成編織狀紋樣,陶片火候較高,質地堅硬。回紋陶片的質地稍軟,紋飾印痕較淺,“回”字的內外口線條粗細一致,其內口轉角有直角和圓角兩種。弦紋的紋飾不甚規整,各條間寬窄、深淺不一,胎質普遍較硬。云雷紋的數量最少,僅發現2片,圖案較模糊,紋飾個體較小,拍印不甚規整;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片表面有“爆汗釉”。部分印紋陶片有因高溫或過燒而造成內外器壁相脫裂的現象。可辨器型主要為壇、罐類器物。發掘者認為,李家山周邊地區發現的窯爐在形態上存在一定的原始性,且各類印紋陶片的紋飾與馬橋、吳城等遺址中出土的印紋硬陶存在相似之處,因此判定Y2—Y6的年代應定為商代。

(二)印紋硬陶的出土和特征

夏商時期是印紋硬陶的發展成熟期。根據器物形制和紋飾的差異,結合地理環境,可將印紋硬陶的分布范圍分為浙東浙北和浙西浙南兩區(圖2-20)。

1.浙東浙北

浙江東、北部地區,包括寧紹平原和杭嘉湖地區,可分為相當于中原地區的二里頭二期至商代前期和商代后期兩個發展階段。

第一個階段的文化遺存屬于馬橋文化,典型的遺址有湖州毘山遺址(23)、錢山漾遺址(24)、塔地遺址、下菰城遺址,余杭小古城遺址,寧波象山塔山遺址(25)等。

這一時期的印紋硬陶器類豐富,紋飾多樣。器類有折沿垂腹罐、高領鼓腹罐、折沿大口鼓腹罐、鼓腹小罐、折沿盆形罐、翻沿盆、鴨形壺等,器底多為凹圜底。其中,折沿垂腹罐的口沿多見刻劃符號,高領鼓腹罐肩部多有扁狀系。這一時期的紋飾總體風格較為粗放,常見方格紋、條格紋、葉脈紋、菱形云雷紋、席紋、折線紋;同時組合紋較多見,有葉脈紋分別與方格紋、云雷紋、席紋、條格紋組合,有方格紋分別與云雷紋、折線紋、席紋組合,還有方格紋與葉脈紋、云雷紋三者組合等(圖2-21)。

①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鎖鑰:先秦印紋硬陶原始瓷器特展》,文物出版社2019年版。

第二階段文化遺存屬于商代后期,部分遺存年代可到商末周初。典型的遺存有毘山K1、G1第五階段的部分遺存(26),錢山漾遺址J8(27),小古城遺址及下菰城遺址商代后期遺存,德清小紫山商代土墩墓,海寧夾山D2(28),長興便山D427(一)(29),長興石獅D5M8(30),蕭山柴嶺山D18M2、D21M2(圖2-22)(31)等。

這一時期印紋硬陶的器類主要有甕、罐等,形制為長頸、廣肩或圓鼓肩、底腹交接處圓折、底部為圜底微凹或平底。頸部多有弦紋,器表及底部均拍印紋飾。紋飾的種類較少,主要為云雷紋;紋飾淺細,有些紋飾比較凌亂。

以德清小紫山商代墓地出土的器物為例,隨葬品中印紋硬陶主要有壇與罐兩種器型:壇為高領、長頸、圓肩、深弧腹、圜底近平,通體拍印重回字紋,內心有一凸點;罐為垂腹,圜底近平,通體拍印云雷紋。器物胎心呈紫紅色,外表呈青灰色,火候極高,云雷紋與重回字凸點紋均較為方正規則。這批器物的時代應該到了商代中晚期,與馬橋文化相接或相當于馬橋文化晚期(圖2-23)。

2.浙西浙南

浙江西、南地區以金衢盆地為核心,還包括麗水和溫州等地。這一地區與福建北部浦城一帶、江西東部上饒與鷹潭一帶文化面貌基本一致,可以看作浙閩贛三省交界文化區。此時期的遺址在江山、龍游、衢州、金華、磐安、松陽等地均有分布。主要遺存有江山肩頭弄墓地與遺址(32)、2014年發掘的龍游商代墓葬、遂昌好川墓地(33),以及溫州地區一些遺址的調查材料(34)。根據器物形制的紋飾,可分為夏至商代前期、商代后期(部分遺存年代可到周初)兩個階段,分屬兩個文化類型。

第一階段為肩頭弄文化,包括肩頭弄第一、第二、第三單元,對應文化期的一、二、三期。器類主要有高領罐、折腹罐、單把匜形罐、折肩罐、折沿深垂腹罐、折肩折腹罐、大口罐、長流平底盉、盆等,底部有平底和凹底兩種,著黑陶較多。紋飾主要有條紋、斜向相交席紋、方格紋、斜方格填線紋、菱形云雷紋、回字加“X”紋等(圖2-24)。

第二階段為營盤山期類型,時代為商代后期至西周初。主要遺存有肩頭弄第四單元、2014年發掘的龍游商代墓葬。印紋硬陶類型主要有球腹甕、球腹罐、高領廣肩圈足罐、斂口罐、單把杯等。另外,還有硬陶斂口罐、缽、高足豆等。印紋硬陶流行圓肩球腹、圜底或微凹風格。紋飾主要有直角相交的席紋,單元較小,線條淺細,布局模糊雜亂,器表及底部滿拍紋飾。從各地的調查資料來看,此類遺存分布較廣,在江山、龍游、衢州、金華、磐安等市縣均有分布。但由于科學發掘的遺存較少,尤其是遺址資料欠缺,其文化面貌還不是很清晰。僅根據目前的資料來看,營盤山期類型與浙東浙北地區的商代后期遺存,不論是器物形制還是紋飾上,均存在明顯差異。

(三)原始青瓷的出土和特征

商代是原始青瓷的初步成熟期。夏時期,除窯址外,浙江地區并未在其他類型遺址中發現原始青瓷材料。進入商代,原始青瓷出土的地點更加普遍。除窯址外,還發現于同時期的遺址和墓葬,主要集中在浙北的東苕溪流域,包括杭州余杭區及湖州市區、德清縣等地。

1.城址

目前發現較為明確的商代城址是湖州下菰城(35)。下菰城城址總面積約68萬平方米,平面近圓角三角形,現存內外兩重城垣,城墻保存基本完好。在城墻地層的堆積和城址內的灰坑中均發現了少量原始青瓷殘片,可辨器型主要有豆和罐兩種。豆為子母口內斂,淺弧腹,喇叭形圈足,足端有三個小缺口。罐為短頸,折肩,小平底。胎色灰白,胎質細膩,脫釉嚴重。

2.遺址

浙江境內出土商代原始青瓷的遺址眾多,其中尤以東苕溪流域最為集中。這里圍繞下菰城,分布著毘山(36)、錢山漾(37)、塔地(38)、西山等規模龐大的遺址,且遺址中出土原始青瓷的數量與遺址的規模大小直接相關,遺址的規模越大、等級越高,出土的原始青瓷數量就越多。

遺址中出土的原始青瓷器型仍然以豆和罐為主。豆的形制豐富,時代也從商代早期一直延續到商代晚期;胎質較細,胎色灰白或淺灰,釉常見于豆盤的內腹,部分器物剝釉嚴重。在制作上,商代早期為輪制和手工修整相結合,到了商代晚期,修刮現象極少,豆盤、豆柄均為輪制,器型規整、器面干凈。根據豆盤內腹的疊燒痕跡來判斷,豆類器物采用的應是直接疊燒的方式。

以毘山遺址為例,從已公布的毘山遺址材料來看,其面積在數萬平方米,是包括邱家墩、陸家灣等諸多地點在內的大型遺址,發掘出土和采集有青銅器、卜骨、玉器等遺物,說明這是一處夏商時期等級較高的遺址。此處出土的原始青瓷數量也是諸遺址中最多的,主要包括豆和罐兩種器型。豆的年代跨度相當大,從商代早期一直延續到商代晚期。商代早期主要是寬沿豆,寬沿,斜直腹較深,矮圈足,沿與腹之間折棱明顯,沿面有多道細弦紋,足端有三個半圓形缺口。中期為近子母口形斂口豆,折斂口,淺弧腹,喇叭形圈足較高,足端不再帶有半圓形缺口,豆柄中部出現鏤孔,有方形,也有“Z”字形。晚期為直口豆,直口,直腹,下腹淺弧,喇叭形圈足較高(圖2-25)。

另外,塔地遺址發掘面積比較大,但出土原始青瓷數量不及毘山遺址。商代早期有寬沿豆、敞口豆、小缽等,中期為近子母口形斂口豆,晚期為斂口豆。

此外,還在余杭(圖2-26)、長興(39)(圖2-27)等地發現少量原始青瓷,均藏于當地博物館。

3.墓葬

一般說來,江南地區的土墩墓從西周早期才開始大量出現,商代土墩墓發現的數量十分有限,馬橋、塔地等遺址中雖有零星墓葬的發現,但規模較小,且均未見隨葬品。1977年和1979年在江山市王村地山崗天塘與和睦公社烏里山調查試掘了3座商代墓葬,出土3件原始青瓷豆,是目前浙江境內最早從墓葬中出土的商代原始青瓷(40)

在德清獨倉山(41)、長興便山(42)等土墩墓群中均未見有墓坑,隨葬品一般為泥質陶或印紋硬陶,通常分布于土墩底部。在江山肩頭弄土墩墓群采集到零星的原始青瓷小罐與豆。小罐為直口短頸,溜肩,折頸,深弧腹斜收,平底,與南山窯址中晚期小罐接近;豆為尖唇外撇,折斂口,淺弧腹,極矮圈足,內外腹及豆柄表施滿釉,釉層厚,施釉均勻,玻璃質感強,時代在商代晚期。此類器物在蕭山湘湖地區土墩墓發掘中亦有出土(43)

更為重要的材料來自2010年,在德清小紫山土墩墓(44)發掘中,共清理了先秦時期土墩14座,計有50多座墓葬。夏商時期土墩墓的發現是此次考古發掘的最重大收獲,并且明確了商代土墩的存在。其中,夏商時期墓葬有2座,商代中晚期9座。墓葬類型可分為兩類,一類僅隨葬原始青瓷,一類僅隨葬印紋硬陶。這些器物分別與湖州青山片區和德清龍山片區窯址群燒造的器物一致。原始青瓷類主要出土有豆、罐、尊等(圖2-28)。其中,豆的類型較為豐富,有寬沿敞口淺弧腹豆、斂口豆、直口豆等,足端均不帶缺口,時代可能在商代中晚期;罐為直口,短頸,折肩,深弧腹,小平底;尊為侈口,短頸,折肩,深弧腹,矮圈足,肩部有耳。這批器物胎色灰白,胎質細膩堅致,豆盤內腹與罐的肩部施釉。多數器物釉質不佳,釉層薄,釉色差,施釉不均,玻璃質感差;僅部分器物釉色較佳,如小罐肩部釉,有一定的玻璃質感。小紫山墓葬中,不僅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均有出土,而且器物類型分別與湖州青山窯址群和德清龍山窯址群的產品類型有較明顯對應關系,這對于探索商代原始青瓷窯址產品流向、原始青瓷的使用均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45)。此外,還在蒼南(46)、長興和余杭等地發現零星數量的商代墓葬。

(四)原始青瓷的起源問題(47)

原始青瓷的起源問題,一直是探索中國瓷器起源和中國瓷器發展史的重要課題。就浙江而言,先秦時期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生產地點,在以德清為中心的東苕溪流域分布最為集中。20世紀80年代以來,伴隨這一地區原始青瓷窯址系統調查和科學發掘的開展,研究和課題意識也不斷深入。2009年,以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為主,成立了包括相關市縣在內的“瓷之源——浙江早期瓷窯址考古調查、發掘與研究”課題組,其重要任務之一就是探索原始青瓷的起源問題。根據“瓷之源”課題組的工作成果,大致可以從三個角度去闡釋原始青瓷起源的問題。

1.考古學上原始青瓷的起源

通過對比瓢山窯址、北家山窯址的產品特征,我們不難發現這兩處窯址中的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標本在很多特征上相互交叉,且瓢山窯址中兩類產品的共性大于北家山窯址。如在胎質胎色上,二者沒有明顯差別;在施釉方面,多數原始青瓷器物的釉不明顯或僅在局部有釉,而印紋硬陶標本上亦見有釉的存在;在器型方面,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的部分器型也十分接近;在裝飾方面,盡管原始青瓷多為素面,但也有少量刻劃或拍印云雷紋,與印紋硬陶存在一定的共性。由此可見,在瓢山窯址和北家山窯址時期,處于起源階段的原始青瓷尚未與印紋硬陶完全分化。

然而在南山窯址早期,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在胎、釉、器型、裝飾等方面均逐漸分化。相較于瓢山窯址和北家山窯址,南山窯址早期原始青瓷的胎體多呈淺灰白或淺灰色,胎質也更加細膩堅致;青綠色釉的比例大大增加,豆盤內多滿釉且均勻;在器類器型上,原始青瓷占絕對主流,只有少量的印紋硬陶,且二者在器型上出現了明顯分化——原始青瓷的器型以豆和缽為主,印紋硬陶則以侈口長頸罐和翻折沿束頸罐為主;在紋飾和裝飾技法上,原始青瓷以素面為主,偶見少量細密的刻劃紋,幾乎不見拍印技法,而印紋硬陶的裝飾以拍印云雷紋為主,偶見方格紋,且整體的裝飾風格粗放豪邁,二者的裝飾風格和技法逐漸產生分野。這說明此時原始青瓷逐漸脫離印紋硬陶,兩者開始沿著不同的軌跡各自發展。

2.理化測試上原始青瓷的起源

除了窯址中可見的考古學證據,我們還能借助科技考古的相關成果作為探索原始青瓷起源的輔助依據。根據對原始青瓷樣本的理化測定和科學分析,原始青瓷樣品的胎料都以硅酸鋁鹽為主,SiO2與Al2O3的比值都在3以上,呈現高硅低鋁的特性,推測應是以瓷土為主要原料。從瓢山到北家山,再到南山窯址,原始青瓷樣本的含鐵量,也呈現出逐漸降低的變化過程。在施釉方面,南山窯址中原始青瓷的釉料中含較高的CaO成分,屬于我國傳統陶瓷中常見的高溫鈣釉。瓢山和北家山樣品表面的釉層也屬于高鈣釉,但釉層較薄,分布不均,大部分樣品外表面的CaO含量要高于胎和內表面。進一步對比原始青瓷釉層與窯汗表面成分,發現窯汗中的CaO與胎土相近,但K2O的含量都在8%以上,呈現高鉀低鈣的特點,與高溫鈣釉的成分有明顯差別。可見,東苕溪流域原始青瓷的高溫鈣釉應是人工施釉。但瓢山與北家山時期技術不成熟,樣品釉層效果不理想,至南山時期才逐漸成熟。在物相構成方面,原始青瓷的胎體中有明顯的莫來石高溫相和玻璃相,說明其燒成溫度普遍較高,約在1200℃及以上。因此,從理化特性來看,瓢山、北家山、南山三個窯址的原始青瓷可以視作一個連續的發展過程:瓢山和北家山窯址階段屬于原始青瓷起源的早期形態;到南山窯址時期,伴隨胎土選取、窯爐溫度和燒成氣氛控制等技術因素的改善,原始青瓷逐漸發展成熟。

3.原始青瓷起源的時間

為了解原始青瓷起源的時間,我們需要進一步明確瓢山和南山窯址的年代。

夏代窯址可對比的材料極少。馬橋遺址馬橋文化層中出土有少量曲折紋器物,器型、紋飾與瓢山下文化層出土的標本相似,時代為馬橋遺址第一、第二段,相當于中原地區二里頭文化的二至四期左右。此外,曲折紋在南方地區出現較早。以廣東地區為例,新石器時代晚期到先秦時期的文化可以分成三個大的時期,即曲折紋陶文化、夔紋陶文化、米字紋陶文化。有學者認為,曲折紋、長方形紋基本上是仿照竹編器而來(48),也證明曲折紋是印紋陶器上較早出現的紋飾。除廣東地區外,曲折紋陶還流行于閩南、贛南、桂東等廣大地區,時代約為新石器時代晚期至相當于中原地區夏商之際。因此,我們認為瓢山窯址下層的年代約為夏代晚期。

將南山窯址中出土的原始青瓷與安陽殷墟、滕州前掌大墓地、洛陽北窯西周墓地、安吉上馬山墓地和馬橋等遺址出土遺物作類型學的對比,大致可以確定,南山窯址第四、第五期的時代約相當于中原的商代晚期,第三期與馬橋第三階段的原始青瓷形制接近,時代約在商代前期。另外,根據南山窯址公布的碳十四測年數據,最早的第一期有兩個數據,分別為公元前1560年與公元前1500年;第二期一個數據,為公元前1450年;第四期兩個數據,分別為公元前1270年與公元前1300年。因此綜合判斷,南山窯址第一期約相當于中原夏商之際或商代初期,第二期約相當于商代前期早段,第三期約相當于商代前期后段,第四期約相當于商代晚期前段,第五期約相當于商代晚期后段。

考慮到瓢山、北家山、南山三個窯址類型在考古學上是一個連續的發展過程,其中瓢山窯址類型的時代約在夏代晚期,南山窯址類型的時代可上溯至商代早期或夏商之際,那么處于兩者之間的北家山窯址時代約為夏代末期或夏商之際。

綜上,結合三處窯址中出土的原始青瓷特征、理化測試數據,我們認為,原始瓷最早的起源時期約在夏代晚期,由于燒造溫度的提高,胎質變硬并且出現了釉;到了夏商之際,胎與釉的質量均有了較大的提高,灰白色的瓷胎與青色的釉出現,但仍不太穩定;到了商代早期,胎與釉完全穩定并走向成熟。根據歷年來對東苕溪流域原始青瓷窯址的調查,東苕溪中下游地區已確定窯址150多處,可分為德清龍山窯址群與湖州青山窯址群兩大片區,整個窯址群具有起源時間早、發展序列連貫、持續時間長等特征,是我國原始青瓷的重要起源地。

三、西周時期

(一)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生產

進入西周時期,浙江地區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的出土更加廣泛,說明這一時期的窯業生產也取得了進一步發展。然而由于考古工作開展得還不夠充分,西周時期的窯址發現數量較少,尤其是西周早中期的原始青瓷窯址,極少發現。根據現有的調查資料,在東苕溪流域的德清龍山窯址群中,年代為西周早中期的窯址,僅在南塘頭一帶發現3處,均為燒造印紋硬陶的地點。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窯址逐漸增多,包括南塘頭、青龍山、火燒山、下南山、后山等11處(49)

經過考古發掘的西周早中期窯址,僅長興牌坊溝窯址1處,產品絕大多數為印紋硬陶。牌坊溝窯址(50)地處長興,太湖西南岸、龍山腳下,地面散落大量印紋陶片,且山坡上有明顯的隆起。從雨水沖刷出的剖面來看,隆起部分應為陶片與紅燒土塊等堆積。在堆積南側陶片明顯較少,但紅燒土塊更加密集,應為窯床所在。從調查、局部勘探情況來看,該窯址文化內涵豐富,堆積層豐厚,最厚處超過1米。地層疊壓清晰,可分四個大的文化層。各文化層印紋陶胎質基本一致,以紫紅色和深灰色為主,部分胎心呈紫紅色,內外表呈青灰色,偶見少量生燒呈土黃色的陶片;器型、紋飾差別較大。第四文化層器型主要是壇與罐兩類。壇多為直口或侈口高領,平底底腹間轉角呈圓角狀;罐器型較小,大平底外凸,部分呈極矮的圈足狀。印紋以回字紋占絕大多數,少量曲折紋。回字紋細密,淺平,內外框基本平齊,部分呈菱形狀,拍印較雜亂;曲折紋亦細、淺,排列雜亂。第三文化層中器物多呈紅褐色,陶片不多。以壇與罐兩類器物為主,口沿外侈,包括平底圓角與大平底外凸兩種,不見淺圈足器物。紋飾仍舊以回字紋為主,少量曲折紋,但回字紋不見菱形狀,均為方正的回字形,內框外凸,外框弱化而明顯低于內框,紋飾較粗大,排列整齊;曲折紋亦變得粗大整齊。第二文化層幾乎接近于純陶片堆積,器型紋飾豐富多樣,達到了印紋硬陶的鼎盛時期。器型以壇、罐、瓿類器物為主,包括少量的尊、甕、罍等禮器。紋飾粗大清晰,排列整齊,主要有回字紋、云雷紋、葉脈紋、重菱形紋、曲折紋,流行回字紋上間以一道或幾道粗大的云雷紋或重菱形紋等紋飾。多數器物體形巨大、造型規整、紋飾繁縟,代表了印紋硬陶制作的最高水平。在這一文化層中還發現了少量原始青瓷殘片,主要為豆,灰白色胎質細膩堅致,通體施釉,青釉施釉均勻,胎釉結合好,玻璃質感強,應為西周早期為數不多的幾處印紋陶與原始青瓷混燒的窯址之一。第一文化層器類單一,以小型罐為主。回字內外框平齊,線條較細而淺,排列規整。常見在肩飾一條菱形紋帶(圖2-29)。

結合江南地區土墩墓的分期及本窯址的地層疊壓關系,第四文化層的時期相當于商末周初,第一文化層的時代為西周中期,第二、第三層為西周早期。

此外,在德清火燒山窯址第一期的堆積中,還發現了西周晚期的遺存。(詳見后文火燒山窯址)

(二)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出土

西周時期是幾何形印紋硬陶發展的鼎盛時期,也是原始青瓷發展的第一個高峰。這主要表現為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分布更為廣泛,出土的數量也明顯增多,其中尤以墓葬最為豐富。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作為浙江越墓中最基本和主要的隨葬品,不但數量眾多,而且組合明確、器型完整,是我們認知各時期器物面貌的最佳材料,特別是土墩墓所呈現出來的疊壓打破或共存組合關系,更為我們研究各時期印紋硬陶及原始青瓷的時代特征和年代分期提供了充分的考古學依據。

西周早中期的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圖2-30),出土地點比較廣泛,其中衢州和湖州地區出土最多。原始青瓷普遍見于衢州、江山、龍游、長興、安吉、德清等地的土墩墓中。江山的王村地山崗平天塘(51),衢州的云溪西山(52)、廟山尖,長興的林城石獅(53)、李家巷便山(54)、槐坎拋瀆崗(55)、碧巖寺,湖州堂子山(56),安吉的良朋上馬山,德清的獨倉山(57)、小紫山,海寧夾山(58)等土墩墓出土的原始青瓷,都是這一時期的重要材料。位于東南沿海的瑞安岱石山石棚墓(59)中,也出土有這一時期的原始青瓷。

西周晚期,出土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的地點更為廣泛(圖2-31)。除江山、衢州、龍游、長興、安吉、德清、湖州、淳安(60)、海寧(61)、蕭山、紹興、上虞(62)、余姚(63)、慈溪(64)等地外,金華地區的義烏平疇(65)和東陽歌山土墩墓中也出土較多,溫州地區石棚墓和臺州地區個別土墩墓中也有一些出土。值得關注的是,黃巖小人尖(66)西周中晚期土墩墓中出土一批豆、缽、斂口罐和簋形器等原始青瓷,質量上乘,紋飾精美,在浙江東南沿海地區不多見。

就數量和質量而言,衢州和湖州地區仍是出土這一時期原始青瓷的重點區域,重要的出土地點有江山的石門大麥山、衢江的云溪西山(67)和王家松園、龍游的溪口鄭家和扁石磚瓦廠、德清獨倉山(68)、長興的林城石獅(69)和雉城陳母墓嶺,以及蕭山的新塘長山等。

(三)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特征

1.印紋硬陶

西周時期,印紋硬陶中不僅出現一批罍類的超大型器物,而且出現包括尊、簋、鼎等在內的豐富禮器類產品。紋飾粗大清深,出現地紋與主體紋飾復合使用的情況,以突出主紋飾。紋飾亦發生重大變化,云雷紋演變成各種回字紋,此外主要還有各種大型的變形云雷紋、曲折紋和方格紋等紋飾,通常各種組合使用。

西周早期印紋硬陶器物組合主要為罐、壇、甕、瓿等,圜底作風基本消失,罐、壇、甕類器物以圓角平底為主。瓿的底部為底邊外凸的大平底,周邊沒有修整。紋飾主要有折線紋、回字紋和大型云雷紋。流行組合紋飾,常見交替裝飾折線紋與回紋、回紋與大型云雷紋,折線紋、云雷紋往往呈條帶狀。整體來說,這一時期,紋樣線條粗壯,拍印較深,排列整齊,回字紋內框凸出呈“口”字紋,帶有明顯的淺浮雕及仿青銅器的紋飾風格。

另外,圓角平底略內凹的罐、甕類器物上,往往拍印淺細的回字紋、回字帶點紋及菱形帶凸塊紋,有的器物還在底腹交接處外加扁平的圈足,足跟外折,表現出圜底向平底過渡的形態。這類印紋硬陶通常與直口微斂、內底裝飾細弦紋間以篦梳紋的原始青瓷豆共存。如海寧夾山D4M2,器物組合為原始青瓷豆和印紋硬陶甕、罐,直口微斂豆內壁裝飾三組細弦紋間以篦梳紋,此為典型的西周早期特點;而圓角平底罐與圓角圜底微內凹罐共存,回字紋內框微外凸,其中一件罐的回字紋較凌亂,呈現出商末向西周過渡的特點(圖2-32)。

西周中期印紋硬陶器物組合與前期相同,此外,還出現了帶座簋等印紋硬陶禮器。印紋硬陶壇、罐類器物的凹圜底徹底消失,底部為折角平底;壇為卷沿、短束頸、圓肩,底徑大于口徑,體形矮胖;瓿仍為大平底,底邊稍作修整,裙邊不明顯。常見的紋飾有折線紋、回紋、弦紋套疊復線菱形紋,大型云雷紋基本消失,仍多見拍印交錯組合紋飾,回紋內框線外凸現象減弱。器表多貼塑和扉棱裝飾(圖2-33)。

西周晚期,印紋硬陶甕、壇、罐均為圓肩,下腹內收,底徑變小,體形增高;瓿底邊切削成小平底,留有明顯的切削痕跡。紋飾種類與中期相同,只是線條變得淺細,回紋內外框平齊,另有少量葉脈紋(圖2-34)。

從西周中晚期開始,金衢地區與浙北地區的印紋硬陶呈現出大一統的格局。浙北地區以回字紋、曲折紋、大型云雷紋為主題的印紋硬陶文化因素迅速擴展到金衢地區,兩地的印紋硬陶文化面貌趨于一致,呈現出器類相同、紋飾一致的局面。

2.原始青瓷

西周時期是原始青瓷發展過程中的第一個高峰。進入西周以后,原始青瓷的數量大增,表現出迅猛發展的勢頭,充分顯示出新生事物的強大生命力。

西周早期,原始青瓷有厚胎薄釉和厚胎厚釉兩類(70),以厚胎薄釉為主。厚胎薄釉的器類有斂口豆、直口豆、侈口豆、折沿碗、大口折肩尊、大口折腹小尊、桶形罐、盂、侈口小罐。直口豆、侈口豆內壁常有細密的弦紋,有的還間以篦狀紋,大多出于西周早期偏早的墓葬。斂口豆器表經較精細修整,外壁常見粗弦紋,口沿外側常飾有成雙配置的小泥餅;侈口小罐的肩部貼塑橫耳和小泥餅。通體施薄釉,釉色多為黃綠色,具有一定的透影性,透過釉面能看到胎體的顆粒,多出現于西周早期偏晚的墓葬。有的罐類器仍有拍印的席紋、方格紋(圖2-35)。

厚胎厚釉器主要有敞口豆、折腹斂口豆、盤口折腹尊、甕等。甕為寬平沿、沿面微凹、溜肩、扁圓鼓腹、小平底,器型顯得矮胖,器表拍印折線紋,紋飾粗壯;盤口折腹尊,器型較高,施青綠色釉,釉層較厚,有凝釉現象,凝釉處呈綠褐色,常見折線紋、菱形網格紋及“S”形羊角形貼塑等。此類原始青瓷在金衢地區、臺州地區的土墩墓較為常見。

西周中期,原始青瓷仍然有厚胎薄釉和厚胎厚釉兩種。厚胎薄釉的斂口豆、盂的圈足變矮,盤壁趨直,弦紋變細淺,還出現了敞口折腹豆、侈口束頸折腹豆、提梁盉。厚胎厚釉器類增多,除甕、盤口折腹尊外,還有托盤、盤、碟、三系罐、三足盂、三足碟、盉、壺等。甕演變為盤口、鼓腹,底徑變大,器型顯得修長、勻稱。盤口折腹尊器形則變得矮胖。紋飾與前期相同(圖2-36)。

西周晚期,金衢地區與浙北地區原始青瓷的胎釉、器類均呈現一致的面貌。厚胎薄釉原始青瓷基本消失,豆基本不見,原始青瓷器型主要有碟、盂、盤、鑒、罐等。胎色較細白,器身泥條盤筑,經慢輪修整,器物內底常見粗疏的螺旋紋;圈足后加,制作痕跡明顯,為先在器身外底部粘接一圈泥條,再旋削成矮圈足,其內壁有明顯的旋削痕。厚胎厚釉,釉色青黃、青綠或黃綠,釉層分布不均,常見積釉現象,積釉處呈褐色,胎釉結合較差,常見釉層剝落現象。內壁通常為滿釉,外壁施釉不到底,常見流釉現象。弦紋、戳印針點紋較多,流行橫向“S”形貼塑,外底常見刻劃符號,這是這一時期顯著的時代特征(圖2-37)。

四、春秋時期

(一)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生產

春秋早期燒造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窯址發現數量較少,根據現有的調查資料,均集中在德清龍山片區,包括南塘頭、青龍山、火燒山、下南山、后山等11處(71)。到了春秋中晚期,這一區域原始青瓷窯址的數量呈現井噴式的增長,多達53處,燒造規模空前。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德清火燒山窯址。

火燒山窯址(72)位于浙江省湖州市德清縣武康鎮龍山村掘步嶺水庫,2007年經過考古發掘,發現了窯爐、灰坑、柱洞等一大批遺跡及包括鼎、罐、卣、尊、碗、盤等器物在內的大量精美標本。產品以原始青瓷為主,印紋陶基本不見。火燒山窯址始燒于西周末期,延及春秋中晚期,共分成三個區。每個區之間在燒造時代、器物種類與質量等方面均存在著較大的差別。

其中Ⅰ區時代最早,從西周末期延續至春秋早中期,產品種類豐富、器型復雜、裝飾繁縟、胎釉質量較好,仿青銅禮器產品及繁復的紋飾主要出現于此區。器型以寬沿淺弧腹的碗為主,不僅包括盂、碟、罐、盤、缽等日用器物,還包括鼎、簋、卣等禮器類器物。后者不僅器型較大、裝飾復雜、胎釉質量明顯更佳,而且通常每種器物有多種不同的器型。仿青銅禮器的腹部紋飾復雜多變,主要有勾連云紋、雙勾線“S”形、云雷紋、對稱弧形紋等。紋飾個體較大、風格粗放、排列雜亂,且常見重疊拍印的現象。這一時期的釉色普遍較深,呈醬褐色或青褐色,流釉、凝釉明顯,但釉層較厚、玻璃質感強,基本通體施釉(圖2-38)。

Ⅱ區自春秋早期后段開始,一直延續至春秋晚期中段。該區產品單一,以直腹的盅式碗占絕對的主流。春秋中期主要是方唇、淺直腹、小平底的盅式碗,晚期常見碗和少量盤、罐類器物,仿青銅禮器僅見少量直筒形卣。紋飾種類大幅度下降,僅見對稱弧形紋一種,并且紋飾個體小而細密,排列整齊規則而拘謹,早期雜亂、豪放的風格完全不見。釉色青黃、釉層薄、施釉均勻、玻璃質感較強(圖2-39)。

Ⅲ區僅有春秋晚期后段的遺存,器類更為單一,僅有尖圓唇盅式碗一種。胎、釉質量與春秋中期的盅式碗基本一致。

印紋陶發現數量極少,胎質包括硬陶、泥質軟陶與夾砂軟陶三種,印紋硬陶為主,偶見泥質陶與夾砂陶。從殘存的陶片來看,器型主要是罐,分高領、短頸與翻折沿束頸等幾種,底則平而較大。紋飾主要有席紋、云雷紋、重菱形紋、曲折紋、回字紋、方格紋、凸方格紋、曲折紋與方格組合紋、曲折紋與回字紋組合紋、曲折紋與凸方格紋組合紋,有的器物肩部還刻劃水波紋。席紋、云雷紋、重菱形紋一般較為細密、雜亂,拍印較淺,回字紋則內框較為外凸。因保存的陶片較小,從較大片上的紋飾看,除席紋與云雷紋、重菱形紋外,一般為曲折紋與方格紋、曲折紋與回字紋或曲折紋與凸方格紋的組合紋,而非單純的曲折紋、方格紋或回字紋(圖2-40)。胎色多呈紫紅色或青灰色。

火燒山窯址堆積極厚,地層疊壓關系明顯,器物早晚變化清晰,不僅從地層學上印證了此前學者們對原始青瓷物的早晚排序和分期斷代,而且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細化,基本建立了自西周晚期至春秋中晚期原始青瓷更詳細的年代序列。同時,火燒山窯址的產品極其豐富,出土了一大批包括卣、鼎、簋在內的仿青銅禮器產品,為江南大型土墩墓中出土的此類器物找到了原產地,這對于探索當時社會的手工業生產狀況、產品運銷情況以及社會分工具有重要價值(圖2-41、圖2-42)。

春秋中期以后,原始青瓷的燒造中心仍舊在德清的龍山一帶,但原始青瓷燒造技術開始向錢塘江以南的越國腹地擴展。與此同時,印紋硬陶的燒造迅速在蕭紹平原形成規模,使得這一帶成為這一時期印紋硬陶燒造的中心區,并且一直延續到戰國時期。(詳見戰國時期窯址)

(二)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出土

春秋時期的土墩墓依然是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的主要出土來源。春秋早期,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出土地點仍然集中在衢州和湖州地區。到了春秋中晚期,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出土區域有了較大的變化。湖州地區的長興石獅(73)與便山(74)、德清獨倉山和南王山(75)、新市皇墳堆(76)與三合塔山(77)等土墩墓中仍有較多出土,但江山、衢江和龍游一帶的出土數量已明顯減少。此外,包括蕭山在內的寧紹地區,這一時期原始青瓷的出土數量開始明顯增加,如余姚老虎山(78)、上虞白馬湖(79)、蕭山長山、嵊州外山頭和慈溪彭東、東安(80)等地均發現了春秋時期的土墩墓遺存。

(三)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特征

1.印紋硬陶

春秋時期,印紋硬陶的紋飾日趨簡化,線條細而淺,器類也相對簡單,常見甕、壇和罐類。春秋早期,印紋硬陶甕、壇的底徑進一步縮小,顯得瘦高。瓿外底邊的切削痕多已磨光。裝飾風格方面,流行一件器物拍印兩種紋飾,常見葉脈紋和大型席紋的組合紋,印紋淺細而規整,回紋和折線紋的組合較少(圖2-43)。

春秋中期,印紋硬陶甕、壇、罐體形變得勻稱,折線紋疊復線菱形紋均已不見,流行席紋、方格紋、米篩紋、大方格填線紋、多重回字加“X”紋。另外多組合紋飾,常見的組合紋有方格紋與米篩紋、方格紋與菱形填線紋、葉脈紋與席紋、葉脈紋與方格紋等。其中,葉脈紋淺細規整,席紋單元變小,米篩紋兩線間隔較寬、中孔較大(圖2-44)。

春秋晚期,印紋硬陶器類仍以壇、罐為主,紋飾種類變少,且同一件器物只拍印一種紋飾,多見米篩紋、大方格紋、席紋和多重回字加“X”紋。與前一階段相比,米篩紋雙線變窄、變細,中孔變小;席紋為小方格填橫線或豎線,填線較方格紋淺細;多重回字加“X”紋的回字重數變少(圖2-45)。

2.原始青瓷

春秋早期,原始青瓷碗類小件器物采用輪制成型,圈足器基本消失。多見平底敞口碗,內壁有整齊的輪旋紋,腹壁較弧,外底有箕狀線切割痕跡。內外壁施釉到底,胎釉結合較好,盡管部分器物還一定程度地帶有西周晚期的某些特點,但流釉剝釉的現象明顯減少(圖2-46)。少量器物的口沿裝飾橫向“S”形泥塑,紋飾較少。此外,這一時期所見的原始青瓷,已有較多尊、鼎、卣、筒形器、簋等仿銅禮器的存在。

春秋中、晚期,原始青瓷生產工藝已發展到較高水平,快輪拉坯技術不僅已普遍用于碗、盤類小件器物的制作,而且也開始用于一些較大型的罐類器物的制作上。器形開始顯得規整勻稱,胎壁減薄,厚薄均勻,器物的內壁和內底往往可見纖細密集的螺旋紋,外底則常見弧線形的用線割底的痕跡。施釉方面,器物普遍通體施釉,釉層厚薄均勻,釉面潤澤明亮富有透影性,釉色多呈青黃或青綠色,胎釉結合也十分緊密(圖2-47)。

春秋晚期的原始青瓷與戰國原始青瓷質量已難分伯仲,反映出此時的制瓷技術已趨于成熟。快輪成型、胎釉配制、燒成掌握等方面技術的提高與成熟,為戰國原始青瓷生產鼎盛時期的到來打下了堅實的技術基礎(81)(圖2-48)。

五、戰國時期

(一)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生產

戰國早期的印紋硬陶生產進一步發展,器物制作精細,器形規整、紋飾細密整齊,與之相伴的原始青瓷生產也達到了最鼎盛時期,迎來發展的第二個高峰。目前發現的戰國原始青瓷窯址已有50余處之多,生產規模巨大,新品種新器型大量出現,空前豐富。

1.德清亭子橋窯址

以亭子橋窯址為代表的浙北東苕溪中游戰國原始青瓷窯址群,主要燒造仿銅禮樂器,是目前已知的為越國王室貴族燒造高檔仿銅禮儀用品的唯一窯區。

亭子橋窯址(82)位于德清縣經濟開發區龍勝村東山自然村北,是一處緩坡狀小山丘,屬西天目山余脈向東部嘉湖平原水鄉過渡的低山丘陵地帶,面積近1500平方米。山林茂盛,燃料豐富,舟楫便利,具有瓷器生產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圖2-49)。

2007年10月至2008年3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德清縣博物館對亭子橋窯址進行了考古發掘。發掘面積近600平方米,共揭露出7條窯爐遺跡,出土大量仿青銅器器型的原始青瓷禮器與樂器、一般日用器以及形式多樣的各類窯具。發掘資料表明,亭子橋窯址是一處戰國早期為越國上層貴族燒造高檔次生活和喪葬用瓷的窯場(圖2-50)。

發現的7條窯爐遺跡均分布在小山緩坡上,依山而建,平面皆呈長條形,系富有南方地區特色的龍窯。7條龍窯窯爐分三處集中分布,每處均有2或3條窯爐先后疊壓或打破,每條窯床又具有多層窯底,表明均經過多次修整與重建。但由于遺跡離地表太淺,窯爐遺跡多已被擾亂破壞,尤以上坡面的窯尾破壞最為嚴重,大多僅保存前段窯床與部分火膛。其中,Y2保存較好,窯床和火膛保存基本完整,為我們完整地了解認識當時的窯爐結構、形態和體量提供了重要實例(圖2-51)。

窯址中出土的產品絕大多數為各種器型的原始青瓷,極少量為甕、壇等大件印紋硬陶器,表明此窯主要燒造原始青瓷產品,同時也兼燒極少量印紋硬陶器。出土的大量原始青瓷產品,可分為仿青銅的禮器、樂器和一般生活日用器三類。其中,仿青銅的禮器數量較多,器型有立耳鼎、附耳鼎、甑形鼎、豆、平底鑒、三足鑒、盆、平底盤、三足盤、圈足盤、提梁壺、提梁盉、鏤孔長頸瓶、尊、罐、瓿、鈁、鎮、匜、缽和盒等(圖2-52);樂器包括甬鐘、句于、懸鼓座、三足缶等(圖2-53);一般日用器有各種形制的碗、杯、盅、盤、盂等,器類豐富,形式多樣。

絕大部分為輪制成型,器型規整。胎色多呈灰白色和青灰色,胎質細膩堅致。釉色變化較多,以青中泛黃者為最多見,也有青中泛灰色的,少量呈黃色和淡青色。大口淺腹器物內外施滿釉,外壁施釉及底,外底多不施釉。小口深腹器物多僅外壁施滿釉,外底與內壁不著釉。器物釉面比較普遍地存在程度不同的凝釉現象,釉面多有細汗狀或塊狀凝釉斑點,但胎釉結合普遍良好,基本無脫釉現象。不少器物上還局部存在乳白色的窯變。有相當一部分燒成好的產品,火候很高,質地堅硬,釉面勻凈瑩潤,玻光感強,質量上乘,從質地到釉色均可與東漢成熟青瓷媲美。

裝飾手法主要包括堆貼、拍印、戳印等。堆貼主要是各類鋪首與小“S”紋,普遍見于各種類型的罐、瓿等器物的肩部,懸鼓座和部分盤、盆類器物的腹部,匜與流相對的一側等;拍印主要是各種陰線云雷紋,常見于各種樂器以及部分罐、盤等器物上;戳印主要見于懸鼓座上,陽紋凸起,也有少量出現在其他器物上的“C”形紋和“S”紋。此外,在罐類器物上見有大量的瓦棱紋,少量器物上有簡單的刻劃紋。

出土物中發現大量體形碩大的各種支墊窯具,表明亭子橋窯址中已經開始大規模使用,這也是目前發現的最早的支墊窯具(圖2-54)。支墊具用于支墊坯件,使產品坯件離開地面抬高窯位,在窯內煅燒過程中充分受火,避免因著地裝燒而產生的底部甚至下腹部生燒或欠燒現象,是減少廢次品、提高產品質量和成品率的創新之舉。亭子橋窯址中各類大型規整的支墊具的出現與使用,是裝燒方法上的一大進步,是技術上一種質的提高,在中國陶瓷發展史上是一種開拓性的發明,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2.蕭紹窯址群

正如前文所述,從春秋中期開始,原始青瓷燒造技術開始向錢塘江以南的越國腹地擴展。與此同時,蕭紹平原成為這一時期印紋硬陶燒造的中心區域。這一區域的窯址燒造年代普遍較晚,多為春秋晚期至戰國時期,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器同窯合燒現象常見,也有僅燒造印紋硬陶的。產品較為單一,主要是碗、杯類日用器物,不見大型的仿銅禮器。窯業規模也遠不及德清龍山原始青瓷窯址群。具體來看,這一區域又可分為蕭山進化窯址群和紹興東部上虞西部窯址群。

(1)進化窯址群

分布于蕭山、紹興、諸暨等地,其中以蕭山進化鎮范圍內最為集中(83),已發現茅灣里(84)、前山、安山等窯址20多處。

①前山窯址(85)

前山窯址位于杭州市蕭山區進化鎮邵家塔村的一座山坡上,2001年經過考古發掘,揭露龍窯遺跡2條,獲得大量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標本,發掘面積152平方米。發現的兩條窯爐上下疊壓,其間有一層較薄的墊土。其中,Y2除窯頂被破壞外,火膛及窯尾后壁基本完好,斜長13米,坡度約15°。窯爐內前半段多為原始青瓷殘片,后半段多為印紋硬陶殘片,由此推斷,這兩類產品雖為同窯合燒,但窯位不同(圖2-55)。

堆積中出土的印紋硬陶品種單一,主要有壇和罐兩種。胎色均呈紫灰色或磚紅色,紋飾以拍印斜方格紋、米篩紋、方格填線紋或菱形填線紋為主。原始青瓷器型有碗、盅、碟、盤和器蓋等,胎色多呈灰色,胎土致密,多數器物施釉不及底,釉層較薄,釉色較深,呈青灰、青黃或醬褐色。另有少數生燒器物。此外,窯址中還發現了支燒具、墊具等窯具。根據地層中出土的大量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的特征,可將前山窯址的年代分為兩期,其中第一期的年代約為春秋中期,第二期的年代為春秋晚期至戰國初期。

②安山窯址(86)

安山窯址位于蕭山進化鎮,2005年進行了考古發掘,發掘面積約400平方米,清理龍窯3座,年代分別為春秋中晚期、戰國早中期和戰國中期以后。從發掘情況看,安山窯址為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合燒,且很可能為分段燒制,即前段以燒造原始青瓷為主,后段以印紋硬陶為主。此外,在Y1的兩側,還發現了護窯建筑遺跡(圖2-56)。

出土的器物分為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兩類。印紋硬陶有壇、罐等,紋飾有大回字紋、方格紋、米篩紋、米字紋、水波紋、方格填線紋、回字交叉紋等,燒成溫度較高,質地堅硬,胎土中摻有少量砂粒,叩之聲音響亮。原始青瓷器型有碗、盂、盤、碟、盅等,胎質細膩,釉色泛青、黃,釉層薄而均勻,均為輪制,器物底部與器身有對接痕跡。另外,堆積中還出土了間隔具、支具等窯具(圖2-57)。

(2)紹興東部窯址群

主要包括紹興市區的皋埠吼山、東堡、渡橋山頭和富盛長竹園、諸家山等窯址,另外諸暨的阮市柁山塢也都有一些原始青瓷窯址發現。

①吼山窯址(87)

吼山窯址位于紹興城東皋埠鎮吼山村,窯址在吼山的東坡,沿坡密集地堆積著原始青瓷和扁圓形托珠,間以紅燒土。產品主要是盤和碗。所有盤、碗內底中心都有螺旋紋,外底留有切割痕。器物內外底都有三顆托珠墊隔后的痕跡。有的廢品上還黏附著墊珠,這證明是疊燒的。產品的器型規整,器壁厚薄均勻,說明是輪制成型的。胎色灰白,有的較灰。燒結堅硬,外施薄薄青釉,有的青中泛黃,胎釉緊貼,釉層不甚均勻,有的器物上有凝結成的小塊斑點。窯址年代可定在春秋末至戰國初期。

②東堡窯址(88)

東堡印紋陶窯址位于紹興城東南的皋埠鎮,坐落在東堡村廟前山東北緩坡上。印紋陶廢品形成半環狀扇形堆積。器物主要是壇、罐一類盛貯器。胎色有紫褐色、深灰和紅褐幾種,以紫褐色居多。其制作手法是手工和輪制相結合,即壇、罐的口頸用慢輪修整,而腹部至底采用泥條盤筑成型,這從器物內壁“抵手”凹窩以及外壁拍印紋飾可證。器物大多是平底。器表拍印的紋飾有方格紋,重回紋交叉十字紋,菱形填線、大方格填線與方格組合的復合紋,麻布紋,有的紋飾在拍印時有重疊現象。所有這些紋飾都印紋較深,線條粗壯,這在浙江地區應具有春秋時期特點,但麻布紋出現較晚。因此,這處窯址可定為春秋戰國時期。

③長竹園窯址(89)

長竹園窯址位于富盛公社東方紅二大隊陳灶戶山的西麓(今屬富盛鎮倪家溇村),窯址附近的地表散布著原始青瓷、幾何印紋硬陶碎片,以及扁圓形托珠、紅燒土等。在長竹園窯址南部的渠道斷面上,發現了南北并列的古窯床遺跡2處。兩處窯床遺跡相距3.5米,每處都保存著重疊的5座窯床。對北部窯床遺跡最上面的一座窯做了試掘后發現,該窯址屬于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同窯合燒。

原始青瓷都用瓷土做坯,質地細膩堅硬,燒成溫度較高。多數呈灰色或者灰白色,器型規整,輪制成型。器物內外施青中泛黃的薄釉,釉層不甚均勻,往往凝聚成芝麻點狀,外底多數不施釉。品種有碗、盤、碟、缽和蓋等,種類不多。碗、碟、缽的形狀基本相同,只是大小不同。均為直口直腹,內底大,外底小,底部甚厚。有的缽,口緣內斂,唇面有凹槽,可能是承蓋的母口。碗大小不等,可以配成套。蓋作笠帽式,蓋緣下折,頂部裝繩紋鈕。盤有兩種,一種為斂口外翻唇,腹上部鼓出,下腹向內斜收,平底微凹;另一種器型較大,盤口坦張,有的是小平底,有的為圜底。部分器物的內外底有3個托珠墊隔后所留下的墊痕,在有的廢品中還黏附著1—3顆托珠,證明它們是用疊裝的方法燒成的。

幾何印紋硬陶皆為罐、壇一類的貯盛器,多數胎骨堅硬,呈深紫色、紫黑色或深灰色,碰擊時能發出鏗鏘之聲;少數呈磚紅色,胎較松。印紋硬陶的胎內含有細砂粒,均用泥條盤筑法成型,外壁拍飾各種幾何形紋飾,如米篩紋、米字紋、杉葉紋、粗麻布紋、席紋、回紋或幾種組合紋飾(圖2-58)。根據出土器物的類型和特征判定,富盛長竹園窯址的年代應為戰國時期。

(二)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出土

戰國時期的印紋硬陶開始逐漸走向衰退,而與之相伴的原始青瓷,則開始走向鼎盛,具體表現為原始青瓷中出現了大量仿青銅的禮器與樂器。紹興地區一躍成為出土這一時期原始青瓷最重要的區域,不但出土數量多,而且質量上乘。杭嘉湖地區雖仍是重點區域之一,但數量和質量上不及紹興,其他地區則普遍出土較少。

由于紹興北部地區多為錢塘江沖積平原,地勢低洼,因此紹興出土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南部,平水、上灶、皋埠、上蔣、陶堰、富盛、漓渚、福全、蘭亭(90)等地,都是出土戰國高檔次仿銅原始青瓷比較多的地方。這一區域地處紹興北部瀕海平原和南部會稽山區的交界地帶,多低矮的小山丘和山麓坡地,是越國時期大型貴族墓和王陵的分布區,出土的仿銅器物以禮器為主,也有少量甬鐘等樂器。

地處紹興東部的上虞境內戰國原始青瓷出土也較多,在曹娥董村牛山(91)、小越羊山(92)、驛亭牛頭山(93)、驛亭周家山(94)、上浦鳳凰山(95)等地發掘的戰國墓中均有出土,主要是日用器和仿銅禮器等。

杭州和湖州地區出土戰國原始青瓷亦為數不少,杭州半山石塘、崇賢老鴉橋(96)和崇福顧家埠(97),德清邱莊(98)和梁山(99),長興鼻子山(100),安吉龍山(101)等戰國墓都是出土戰國原始青瓷的重要墓葬材料。

(三)印紋硬陶和原始青瓷的特征

1.印紋硬陶

戰國時期印紋硬陶的器類和紋飾都開始步入衰退。器類以高大的壇和各類罐為主。紋飾有小方格紋、麻布紋、各種形態的“回”字加“X”紋、“口”字加“X”紋等。

戰國早期,印紋硬陶主要有壇、矮直領罐、麻布紋罐等。有些方格紋壇的口部為卷沿,領部較短,廣肩,肩寬與器高的比值較大;麻布紋罐為斂口、垂腹,最大徑在下腹部,有的底附三乳足。(圖2-59)

戰國中期,印紋硬陶器類與前期相同。壇的領部較長,圓鼓肩,肩寬與器高的比值變小,器形更加修長;麻布紋罐為斂口、微鼓腹,最大徑在中腹部。紋飾只有“口”字加“X”字紋和少量麻布紋。(圖2-60)

戰國中期晚段到晚期,隨著越國國力的衰退,印紋硬陶的生產也逐漸走向衰落。

2.原始青瓷

戰國時期是原始青瓷發展的鼎盛期,表現為器型空前豐富,除日用類器物外,仿青銅的禮樂用器大量出現。此外,還出現了專用作墓葬明器的仿銅兵器、工具與農具,反映出此時原始青瓷仿銅器范圍的進一步擴大。

具體來看,戰國早期器類最豐富,主要器物有作為禮器的鼎、豆、罐、瓿、壺、鈁、鑒、盆、盤、缽、匜、鎮、烤爐等;樂器有甬鐘、句于、缶、器座等;日用器有碗、盅、杯、碟、盒等。許多器物造型巨大,制作規整,工藝成熟,胎質細膩堅致,釉色青翠。大口類器物內外滿釉,小口類器物外腹滿釉,內腹不施釉,僅在口沿下一圈有釉。裝飾繁縟而華麗,流行云雷紋,少量卷云紋;云雷紋較為方正,線條深而清晰,排列整齊;罐、瓿類器物流行堆貼鋪首,鋪首扁平,緊貼于器表。

戰國中期,器物種類仍舊很豐富,與前一時期基本一致,但許多器物的造型、制作、成型、胎土、淘洗、施釉等技術明顯不如早期,器型相對變小,造型趨向疲軟而不具有早期棱角分明的線條;胎質較細膩但趨向松軟,青黃釉仍較佳,釉層更薄而不均勻,以滿釉為主,出現施半釉現象。裝飾上變化更加明顯,仍有一定數量的云雷紋,但出現大量卷云紋、“S”形紋、云雷紋與“C”形紋的復合紋、“S”形紋與“C”形紋的復合紋等,少量篦點紋。(圖2-61)

戰國晚期,原始青瓷開始走向衰落,器物種類極度萎縮,質量明顯下降。器形普遍較小,制作粗疏草率,裝飾簡化,胎質普遍松軟,黃胎為主,生燒嚴重,多數器物在朝上的一側有釉,朝下部位或被上部遮擋的部位不見釉,施釉線不清晰,剝釉嚴重。裝飾紋樣較為單一,主要是“C”形紋、水波紋與篦點紋,“C”形紋為正反兩個構成“S”形紋,“C”形的弧度較大而呈半圓形,紋飾較為清晰,布局較整齊,也有“C”形紋朝向一個方向的,水波紋細密(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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