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浙江古代青瓷全2冊(浙江考古與中華文明系列)作者名: 鄭建華 謝西營 張馨月本章字數: 8102字更新時間: 2024-01-24 14:40:51
第三節
秦漢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
戰國晚期,浙江地區先秦原始青瓷走向衰落。從瓷業生產的角度看,這一衰落過程,一直持續到了東漢中期前后成熟青瓷出現。然而,衰落并不意味著中斷。雖然生產規模和產品質量等方面的衰勢明顯,但從考古發現看,燒造原始青瓷的戰國晚期窯址在浙北的東苕溪流域和錢塘江以南的蕭山、紹興一帶,依然多有分布。秦漢到東漢早中期的原始青瓷窯址,在浙北的東苕溪流域、浙東的上虞和慈溪、浙西的龍游等地,也有發現。窯址之外,墓葬和城址中,尤其是墓葬中,原始青瓷的出土非常普遍,其中,漢墓中出土者更是為數甚巨。與原始青瓷相生相伴的印紋硬陶,情形也大抵如此。
始于戰國晚期的衰落趨勢,使得浙江古代原始青瓷的面貌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進入秦漢以后,變化尤其明顯,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與春秋、戰國時期相比,質量有明顯落差。胎質多較粗松,胎色普遍發灰,淺白者少見。滿釉器物罕見,多數僅最大徑以上或正投影部位帶釉;釉色偏暗,多呈黃褐色或青黃色。其次,器物種類發生了變化,這一點在墓葬出土的器物組合上表現得特別突出。最后,產品外觀特征包括造型和裝飾等發生了變化。這些變化的發生,既有浙江地域政治格局和主流文化劇烈變動的原因,也有工藝技術上的原因,前者應該是主導力量。
戰國早中期,浙江原始青瓷無論從產品質量看,還是從產量看,均處于巔峰期,但到了戰國晚期,卻從高峰猛然滑落。很顯然,這是某種強大外力發生作用的結果,而其時間節點恰好與楚滅越的時間相吻合。需求決定生產,越國滅亡以后,外來的統治階層不再尊崇越地的原始青瓷文化傳統,來自官方和上層社會的需求消失或急劇減少,高質量的原始青瓷漸無“用武之地”。與此同時,如果此前越國統治時期曾經存在官營窯場的話,此時當已不復存在,或許這也是產品質量下滑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瓷業文化結構看,秦漢原始青瓷的變化主要發生在淺表層。核心層的胎、釉特征,雖然與春秋、戰國時期有所差異,但并非質的不同。所用胎料依然是就地取材的瓷土,和以往一樣,屬于高硅低鋁的瓷石類原料,只不過Al2O3和Fe2O3的含量較此前略高。Al2O3的含量越高,胎體瓷化所需燒成溫度越高。如果達不到所需溫度,胎體反而會因燒結度不足而顯得疏松,這應該是秦漢原始青瓷胎體多較疏松的原因。胎體顏色較以往深,與Fe2O3的含量較高有關。釉也依然是傳統的鈣釉,釉色更深,同樣是鐵含量較高的緣故。(103)胎釉成瓷質量差,一方面,可能如上所述,是因為缺乏高質量的產品需求,生產的著力點主要放在追求產量上;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在原料加工能力有限的情況下,優質瓷土資源多數在以往的原始青瓷燒制中消耗殆盡的緣故。施釉方式的改變,也應該與產品重量不重質有關。多數器物僅最大徑以上或正投影部位施釉,說明采取了比過去更簡單快捷的施釉方式(可能是淋釉)。
產品器類和造型、裝飾等,屬于典型的淺表層瓷業文化因素。淺表層文化因素穩定性最弱,最易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在楚滅越以后的戰國晚期,包括原始青瓷在內的越國故地陶瓷器,其器物組合和外觀特征等就已經受到了外來的楚文化影響。秦漢一統之后,外來文化特別是來自中原的文化影響更為強勁,浙江地區原始青瓷面貌的變化更為顯著。此外,核心層和淺表層之外,處于中間層的窯爐類型以及與此相關的燒成工藝,未見明顯變化。
綜上所述,秦漢浙江原始青瓷,雖然在器物組合和產品外觀上與春秋戰國時期有明顯的差異,但從胎釉制備到產品燒成,均無實質性變化。可以說,工藝傳承未斷,基本技術一脈相承。實際上,因為掌握制作技藝的人群不可能完全消失,原始青瓷的燒制完全中斷的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東漢中期前后,浙江既有燒造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的窯場,也有原始青瓷和成熟青瓷共燒的窯場,而成熟青瓷中的許多產品,其造型和裝飾與同時期的印紋硬陶相同。這不僅說明從原始青瓷到成熟青瓷是一個漸變的過程,也進一步說明了印紋硬陶、原始青瓷和成熟青瓷三者之間深厚的工藝淵源。
相對于先秦時期,秦漢原始青瓷和印紋硬陶流行的時間短暫,但因其剛好處于先秦原始青瓷衰落和成熟瓷器興起之間的過渡階段,實乃陶瓷發展史上的關鍵環節。了解和研究秦漢原始青瓷、印紋硬陶的總體特征,對梳理原始青瓷發展脈絡、探索成熟青瓷的起源具有重要意義。
一、秦漢原始青瓷的定名
關于“秦漢原始青瓷”的定名問題,一直以來都受到學術界的關注。由于其流行的時間剛好處于商周原始青瓷衰落和成熟青瓷產生之間,質地和燒成溫度也介于陶、瓷之間,因此,一直以來存在“釉陶”(104)“高溫釉陶”(105)“原始青瓷”(106)“帶釉高溫陶瓷”(107)等多種名稱。無論是從原始青瓷發展、成熟青瓷起源的歷史進程,還是從理化測試的手段來討論,很多學者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這些觀點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部分學者習慣將其稱為“陶”,而另外一部分學者則更傾向于“瓷”。
“釉陶”或“高溫釉陶”的名稱多來自漢墓考古報告、簡報及文物圖錄等。而堅持“原始青瓷”或“早期青瓷”命名的學者多認為,西漢到東漢中期出現于墓葬中的所謂“釉陶”“高溫釉陶”,屬于瓷器的范疇,只不過在胎、釉、吸水率等方面還達不到后來成熟瓷器的標準,所以仍是一種“原始青瓷”或“早期青瓷”。還有學者指出,“釉陶”是指施有低溫鉛釉的陶器,這類陶器多見于中國北方,南方漢墓中很少出土,而把南方施高溫釉、燒成溫度可達1200℃的漢代原始青瓷稱為“釉陶”顯然是不確切的(108)。
考慮到這類器物自身特征和出現時間,即出現于西漢到東漢早中期的中國南方地區,原料中Al2O3和Fe2O3的含量較高,相比于北方地區相同時段出現的在800℃左右溫度下燒成的鉛釉性質的低溫釉陶,燒成溫度更高,所著釉料是傳統的鈣釉,顯然與陶器存在較大差別。
另外,理化測試的研究結果也表明,西漢到東漢早中期的原始青瓷片和上虞小仙壇東漢中晚期成熟青瓷之間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其中,對瓷器原料具有關鍵作用的是Fe2O3的含量,從一般陶器的6%左右下降到3%以下,燒成溫度則從1000℃左右提升到1200℃左右(109)。這說明人們常說的漢代“釉陶”或“高溫釉陶”其實就是“原始青瓷”,它與東漢中晚期成熟的青瓷在材料、工藝等方面沒有什么顯著差異。
秦漢原始青瓷的特征主要表現為:胎質較粗,器物最大徑以上帶釉,且釉層分布不均勻,有點狀的凝釉現象,越是器物中心釉層越厚,帶釉和無釉的區域多逐漸過渡,不見明顯的釉線。在一些戰國末期原始青瓷上,我們也能明顯看到類似現象。這說明秦漢原始青瓷在施釉技術上可能承襲了戰國原始青瓷。
從地區分布上來看,先秦原始青瓷主要分布在以浙江為核心的東南地區,包括浙江全境、蘇南、皖東南、贛東和閩北地區,廣東也有發現。依據現有考古資料,可以認為漢代原始青瓷的產地主要有三個中心:一是主要在今浙江省境內,包括江蘇省的宜興市,可稱之為江東瓷業中心;二是在今嶺南地區兩廣境內,可以稱之為嶺南瓷業中心;三是在長江中游的湖南和江西境內,可以稱之為湘贛瓷業中心(110)。可見,秦漢原始青瓷的地域分布與先秦原始青瓷基本重合。
綜合上述考古資料、理化測試、技術特征和地域分布等幾方面因素可知,西漢到東漢早中期墓葬中出土的這類器物符合瓷器的基本特征,只是特征更為原始,為了與先秦時期的原始青瓷相區別,筆者更傾向于將這類器物稱為“秦漢原始青瓷”。
二、秦漢原始青瓷與印紋硬陶的生產
東苕溪流域是兩漢時期浙江地區的原始青瓷產地之一(圖2-62)。該區域內,除大量戰國中晚期窯址外,還有一定數量的西漢至東漢早期窯址(111)。根據以往的調查和發掘資料(112),在德清、余杭、湖州南部一帶,在安吉良朋,余杭長命的馬金口、鴿寶山,瓶窯雞籠山(113)、饅頭山、坑門水庫等地均有發現;上虞、慈溪和龍游等地也有發現。西漢初到東漢早期的原始青瓷窯址都未曾正式發掘(114)。

東漢窯址發現較多,主要分布于紹興、寧波、衢州、湖州地區。紹興上虞有大頂尖山、龍松嶺、鳳山、太湖岙窯址群(115),四峰山龍池廟后山、小仙壇、大陸岙窯址(116);寧波地區有郭塘岙窯址(117),東錢湖谷唐岙、玉缸山、老鼠山窯址(118)等;衢州地區有龍游白羊垅、雞頭垅、小垅、狐貍洞水庫、三石垅等十幾處窯址(119);湖州地區有敢山、灣山窯址(120),德清青山塢窯址(121)等;溫州永嘉(122)等地也有零星發現。從東漢早中期開始,窯業中心開始向以上虞為中心的曹娥江流域轉移,但是東苕溪的德清一帶仍然有瓷器的燒造,并且成為由原始青瓷發展為成熟青瓷的重要中心之一,考古界稱之為“德清窯”,上虞一帶則成為早期越窯青瓷的生產中心。
經過正式發掘的東漢中晚期窯址有上虞帳子山窯址、大陸岙大園坪窯址、小陸岙窯址和龍游白羊垅窯址、德清上渚山窯址、青山塢窯址等。其中,東漢中期前后的原始青瓷窯址有龍游白羊垅窯址、德清上渚山窯址2處。
1.白羊垅窯址(123)
白羊垅漢代窯址位于龍游縣城東南的橫路祝村。2004年8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主持對龍游縣白羊垅窯址進行了搶救性發掘。發現龍窯一條,斜長14.8米,保存較好,除窯頂外,通火口、火膛、窯床、排煙坑和煙道均有保留。窯址內出土遺物以硬陶為主,偶見原始青瓷。白羊垅窯址以燒造罐類器物為主,兼燒少量壺、鍾、缽、壇、罍、盆等產品,其中部分壇、罐、罍呈現出明顯的地方特色,少見于金衢盆地之外的地區(圖2-63)。
器物多數使用輪制法制作,且經過修整,也有少數采用泥條盤筑法制作。坯泥淘洗粗糙,胎質普遍較差,含雜質較多,器物表面粗糙。印紋采用手工拍印方式,常見的紋飾有方塊網格紋、窗簾紋,耳面和蓋面飾葉脈紋、篦紋、變異錢紋,肩部飾弦紋、水波紋等。原始青瓷以缽類器物為主,胎質疏松,胎色偏灰或灰褐,外壁施釉不及底。釉色偏黃,胎釉結合差,部分器物釉層脫落。窯具多夾砂陶,砂含量較少,有的夾炭灰,采用泥條盤筑法制作,有兩足墊座和墊餅、支柱等(圖2-64)。

產品的燒制方式是單件放置在窯具上燒制,沒有疊燒的現象。從廢品堆積厚度來判斷,該窯址的規模不大,而且燒制次數不多。發掘者認為,白羊垅窯址的服務對象當是普通大眾,燒制要求不是很高,因此成品率應該較高。綜合窯址中出土的器物和窯具,判定白羊垅窯址的年代為東漢中期,約公元1世紀中葉至2世紀初葉。
考古資料顯示,白羊垅窯址與其周邊的雞頭垅、三石垅一帶,是金衢地區已發現年代最早的窯址群。該窯址群也是迄今為止浙江境內發現的保存最為完整的東漢中期窯址群,是金衢兩地東漢中期墓葬出土器物的重要來源地,對于探索成熟瓷器的起源也具有重要價值。此外,在義烏金雞籠山和武義石鎖頭山一帶也存在這一時期的窯址群。
2.上渚山窯址(124)
上渚山窯址位于德清下渚湖街道寶塔山村上渚山自然村,2018年5—6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德清縣博物館聯合組隊,對上渚山窯址進行了搶救性考古清理,發掘面積450平方米。清理窯爐2條,其中Y2除頂部坍塌,火膛、窯床、窯尾保存尚完整。從窯尾跡象分析,Y2至少經過3次整修(圖2-65)。根據出土的窯具和遺物情況判斷,上渚山窯址以燒制日用器為主,器類較為豐富,以罐類器物為主,兼燒罍、鍾、盤口壺、雙唇罐、蓋、盆、水井等產品,絕大部分為原始青瓷,多半釉或施釉不及底。

在制作方法上,產品中大型器物如罍、雙唇罐等為泥片貼筑后拍印紋飾修整而成,內壁可見拍印留下的凹窩;盤口壺、斂口罐等為快輪拉坯成型;鍾則采用分段拉坯法分別制成口頸、腹部、圈足等,再粘接而成。裝飾手法以刻劃、拍印為主,利用輪修弦紋亦為常見。拍印的紋樣僅見于雙唇罐、罍等較大的器物之上,紋飾以梳狀紋和方塊網格紋為主。壺、罐等的口、頸、肩等部位,以成組的弦紋劃分出裝飾區域,部分刻劃水波紋。器耳多模印葉脈紋,個別附有鋪首。施釉方法以浸釉法為主,也有刷釉法。如盤口壺、斂口罐底部無釉,部分器物內底正中有釉,且有流釉、縮釉現象。由于溫度不足和還原氣氛控制不好,造成許多器物釉色發黃,胎釉結合差,極易呈斑駁狀剝落(圖2-66、圖2-67)。


根據上渚山窯址出土器物的特征,推測其年代應處于東漢中期。
三、秦漢原始青瓷
(一)秦漢原始青瓷的出土
浙江境內出土秦漢原始瓷的地點眾多,主要集中在墓葬中。現有的考古資料表明,這一時期的墓葬幾乎遍及全省各地,是歷史時期中數量最多、分布最廣的古代墓葬(圖2-68)。
按照地區分布,可將這一時期的漢墓分為北部的湖嘉余、東部的寧紹、中部的杭金衢和南部的溫麗臺四大區域。

具體來看,浙江北部湖嘉余地區的墓葬包括湖州的楊家埠(125)、方家山(126),安吉良朋、高禹(127),長興七女墩(128),海鹽仙壇廟(129)、龍潭港(130),海寧龍尾山(131),嘉興閘前(132),余杭石馬兜(133)、大觀山(134)、義橋(135)、姜介山(136)等。東部寧紹地區的墓葬主要包括余姚老虎山(137),嵊州剡山(138),紹興大龍山、小龍斗(139)、獅子山(140)、漓渚(141),上虞羊山(142)、周家山(143)、后頭山(144)、牛頭山(145)、馱山(146)、嚴村鳳凰山(147),奉化南岙(148),慈溪陳山(149),鄞州高錢(150),蕭山城南(151)等。中部的杭金衢地區包括杭州葛嶺(152)、老和山(153)、古蕩(154),義烏北郊(155),龍游東華山(156)、儀冢山(157),金華馬鋪嶺(158)等。南部的溫麗臺地區包括溫嶺塘山(159)和元寶山(160)等。
(二)秦漢原始青瓷的特征
秦漢原始青瓷的器類多樣,既有仿銅禮器,也有日常用器和用于隨葬的明器。根據其形制的演變,大致可分為西漢和東漢早中期兩大階段。
西漢時期原始青瓷種類豐富,以生產中原文化系統的仿青銅禮器為主,如豆、鈁、鼎、盒、壺,器物造型與楚墓中常見的泥質彩繪灰陶十分近似;以傳承越文化系統的日用器為輔,造型與戰國時期越族墓葬中的原始青瓷相近,如瓿、罐、罍。此外,還有簋、熏爐、耳杯、火盆、斗、灶、房屋和牲畜模型、麟趾金等。到東漢早中期,仿青銅禮器基本不見,產品種類銳減,開始以生產日常生活用具為主導,如杯、盤、盂、壺、勺、虎子和放置這些物品的器具案等,另外還出現了鍾、五聯罐等。
具體來看,西漢早期流行三足器和高圈足器,常見的器型有高足鈁、高足鼎、圈足盒、直口壺、三足瓿、三足罐。胎釉的質量普遍較好,釉色以茶綠或青黃色為主,釉層往往帶有較強的光澤感,胎色以乳白或灰白為主,胎質較為細膩。器物的肩、腹部往往刻劃形態不同的弦紋和水波紋,耳面普遍裝飾葉脈紋(即簡化的陶索紋)。其中,瓿的鋪首模印眼、鼻、嘴俱全的寫實狀人面紋,鼎的立耳面則模印各種幾何形紋飾(圖2-69)。

西漢中期,鈁的器身由修長趨向豐滿,圈足轉為平底;鼎蓋的捉鈕已變為圈足形,三足趨矮;敞口壺腹最大徑上移,圈足減低,逐漸演變為臥足,足壁趨直;盒腹壁趨向斜直收;瓿的鋪首進一步減低;罐由圈足轉為平底;鼎和盒的數量略有減弱,而瓿和敞口壺的數量則有所增加;罍腹部圓鼓而最大徑移至中部。新出現熏爐、灶、各種動物和房舍模型。器物的胎釉結合程度開始呈下降趨勢,釉層出現較多的流釉和聚釉現象,釉色中黃或黃褐色的比重逐漸增加,青黃色釉退居次要位置。胎色以灰或深灰色占多,胎質的致密度不如前期(圖2-70)。

西漢晚期,鼎的雙耳進一步趨低,三足逐漸變矮,蓋為弧面頂;盤口壺口沿極淺,腹部圓鼓;瓿的鋪首下降至貼近器壁;盒的腹壁斜收和底徑縮小;敞口壺口沿進一步外展,器身趨向瘦削,臥足變淺;盤口壺盤口壁直而較淺。陶鼎和盒的數量進一步減少,陶瓿和壺則猛增,同時日用器的數量也大大增多。器物紋飾略有增加,新出現的鳥紋,一身多首,紋樣繁復。在所有隨葬品中所占的比例有所降低。器物胎釉結合程度進一步下降,釉層普遍出現流失的現象,釉色多呈青黃或黃褐色,釉層普遍缺乏光澤感。而胎色多呈深灰色,胎內含有較多的石英顆粒(圖2-71)。

東漢早期,鼎、盒等消失,主要有喇叭口壺、深腹盤口壺、瓿式罐、梳狀紋罍;敞口壺底與腹徑的比例縮小,腹壁趨弧;盤口壺的盤口逐漸增大,圈足轉為平底,腹部出現密集的弦紋。此外,隨葬品中的禮器基本消失,改以日用器為主,輔以部分明器的組合,并出現鍾、五聯罐等新的器型(圖2-72)。
東漢中期前后,瓿、壺消失,盤口壺折腹更加明顯,底由平底轉向假圈足;弦紋罐的腹最大徑移至上端;罍的紋飾由梳狀紋演變為網格紋;鍾的腹部由扁鼓發展成扁折,圈足進一步增高,并在足的根部出現兩個對稱的小圓孔;五聯罐的器身逐漸增高,下部出現獸狀堆紋,底由圈足演變為假圈足。

值得注意的是,還出土過少量東漢中期前后施釉線較明顯的原始青瓷。以長興七女墩漢墓(161)為例,其中M2中出土的原始青瓷(簡報中稱之為“釉陶”)罐和壺,釉雖多不及底,但施釉線清晰,施釉線位于器物的上腹部或下腹部,除青黃色釉外,出現較多醬色釉或醬褐色釉。灰白色胎質器物比例增加。此類器物一般火候較高,胎質細膩致密,硬度高,釉層厚,施釉均勻,青釉玻璃質感強,已接近成熟青瓷。從目前的考古材料來看,這類器物是介于原始青瓷與成熟青瓷之間的一種過渡形態,在胎、釉方面均為成熟青瓷的出現做好了技術上的準備,對于成熟青瓷的出現有重要意義。
在制作方法上,秦漢時期原始青瓷的成型有泥條盤筑、輪制、手制及模制等,并輔以套接、黏合等手段。罍、壺、瓿等器物通常采用泥條盤筑成型,器物的外輪廓線往往不甚流暢,尤以罍最為明顯,制作時采用口、頸、肩、腹分段盤筑,銜接時將上段套入下段的內側。同時,為彌補泥條間接合不夠致密的缺陷,增加器壁的抗壓強度,成型時普遍有拍壓工序。一般小型器物均采用輪制,如鼎、盒、罐、碗、缽等,器物的內壁往往有輪制形成的旋痕,外輪廓線相對流暢;而部分異形器,如灶、房屋和牲畜模型,則均采用手制。除此之外,鈁、灶、房屋等在制作時要根據需要先將泥坯切割成片狀,然后再進行拼接和組合。另有零星器型采用模制,如麟趾金等。
四、秦漢印紋硬陶
(一)秦漢印紋硬陶的出土
秦漢時期印紋硬陶流行的時間大致從西漢早期開始,一直延續到東漢中晚期,其出土地點也以漢墓為主。其中,部分出土地點與原始青瓷相重合,如浙江北部地區的湖州楊家埠(162)、方家山(163)、小塔山(164)、白龍山(165),安吉上馬山(166),長興卞山、西峰壩(167)、七女墩(168),余杭大觀山(169)、義橋(170)等;東部的寧紹地區主要有余姚老虎山(171),嵊州剡山(172),紹興大龍山、小龍斗(173)、獅子山(174),上虞周家山(175)、后頭山(176)、牛頭山(177)、馱山(178)、嚴村鳳凰山(179)、蒿壩(180),奉化南岙(181)、石菊花地(182),慈溪陳山(183),鄞州高錢(184),蕭山城南(185)等;中部的杭金衢地區主要包括杭州葛嶺(186)、老和山(187)、古蕩(188)、龍游東華山(189)、儀冢山(190),武義后金山(191)等;以及南部的溫麗臺地區,包括溫嶺元寶山(192)、塘山(193),平陽鳳門嶺,樂清四房山(194),黃巖秀林(195),臨海黃土嶺(196),云和白塔山(197)等。
(二)秦漢印紋硬陶的特征
印紋陶器盛行于先秦時期,是浙江乃至江南地區商周至戰國時期隨葬品的主要組合器類,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入漢后,此類器物雖趨式微,但其泥條盤筑的制作方式、器表拍印幾何紋的裝飾技法仍貫穿于整個兩漢時期,至六朝后才逐漸消失,體現了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展。兩漢時期的印紋硬陶普遍用于日用器的制作,器型以罍占主流,另有零星的罐、壇、甕等。
西漢時期印紋硬陶在隨葬品中所占的比例不高,器型以日用器甕、罐、壇、罍等居多,最初器表是以滿飾的席紋最具特色,稍后約西漢晚期,拍印的梳狀紋開始流行,并延續至東漢時期。
具體來看,西漢早期,印紋硬陶的數量不多,器型常見壇、罐、罍。其中,壇、罐、罍器物通體拍印規整的米格紋和斜方格紋,斜方格紋和麻布紋,涂抹式的弦紋與小方格紋、麻布紋、方格填線紋的組合紋飾,另有少量罍通體拍印編織紋。(圖2-73)
西漢中期,印紋硬陶仍以罍、壇、甕、罐居多。其中,罍的紋飾由組合紋向單一的編織紋轉變,紋飾仍模糊而多有重復;壇類器物仍多拍印小方格紋、斜方格紋,偶有少量通體拍印粗麻布紋。甕和罐類器物均僅見于浙西南地區的墓葬當中,具有較強的地域性。甕通常體量較大,敞口,寬弧肩,鼓腹,腹下部斜收,平底,通體拍印小方格紋或拍印大方格對角交叉內填線組合紋飾;罐通體拍印粗麻布紋或編織紋。

西漢晚期,印紋硬陶的數量進一步增加,常見器型有圜底罐、罍、雙唇罐等。其中,圜底罐底部拍印繩紋或通體拍印橫向條紋;罍和罐的紋飾以編織紋、梳狀紋最為常見。(圖2-74)
王莽時期至東漢早中期,印紋硬陶大致延續了西漢晚期的器型和紋飾。東漢早期,罍的紋飾由編織紋向梳狀紋轉變,到東漢早期后段,又向網格紋和窗簾紋轉變;雙唇罐也常見塊狀網格紋;另外還有少量印紋硬陶罐通體拍印窗簾紋或斜方格紋。(圖2-75)
東漢中期晚期,浙江地區的墓葬當中,開始出現成熟青瓷。這些瓷器除了表面施釉外,在器型和紋飾上,與包括印紋硬陶在內的同時期硬陶如出一轍。可見,脫胎于原始青瓷的成熟瓷器的出現,與印紋硬陶的發展存在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