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維魯特拿著稿紙翻來覆去的看了看。
倒不是維魯特看入迷了,而是這稿子明顯是沒有完結。
后面講到小伙子發(fā)現(xiàn)了螺姑娘的秘密,聽海螺姑娘說完緣由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一旁的責編斯摩爾也在跟著看,見到這樣忽然截斷的文章忍不住補了一句。
“至少應該有一句兩個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才對吧?!?
然而并沒有。
故事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這個童話故事是經(jīng)過克萊特改編的,不但行文參考了貝恩人的文學習慣。
而且對故事情節(jié)做了一定的改編。
為了盡可能貼近象征物,把大田螺換成了白色的海螺,然后就是文章的節(jié)奏斷在了海螺姑娘解釋自己來歷處。
這是經(jīng)過克萊特慎重考慮的。
短篇不同于長篇,不需要解釋太多,需要一定的留白,同時這也是個嘗試。
知識在傳播的過程中很容易丟失或者被改編,改編超過一定幅度以后,收獲的靈性會大大減少。
提前做出留白和改編的空間,只把主體打上印記,或許可以收獲更多的靈性。
主編維魯特重新又看了一遍稿子,然后敲了敲煙斗。
“謎底寫在謎面上,答案我們早就知道了不是嘛。”
說完把稿子傳閱給了其他幾個人。
責編斯摩爾感嘆道。
“海螺姑娘在格林先生的筆下,那么的美好,珍珠一樣的皮膚,寶石一樣的雙眼,美麗、勤勞又善良?!?
“但是卻無法離開水,也無法遠離她的螺殼。”泰倫斯補充道。
再結合正在沸沸揚揚鬧獨立戰(zhàn)爭的克恩多夫,海螺姑娘在諷刺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維魯特和斯摩爾想到了一起,都認為《海螺姑娘》是在諷刺克恩多夫殖民。
眾所周知,貝恩之所以成為目前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可和殖民脫不開關系。
而克恩多夫是個四面環(huán)海的洲島國家,那個地方的珍珠貝殼和海鮮風味很是出名。
見兩個人似乎有了解讀方向,克萊特從信件堆里又翻找出一封信高高的舉了起來。
“這里還有一封格林先生的信?!?
拆開一看,里面只有簡短的一句花體貝恩語。
“作為故事,海螺姑娘需要一個結局?!边@是為了立人設。
在銳利評論家報社,因為有克萊特時不時的敲邊鼓,所以‘格林’在報社的人氣很不錯。
海螺姑娘的基調(diào)是比較淺薄的,至少原著是比較淺薄的。
所以想要傳播就少不了一些過度解讀。
雖然一千個人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是思維是有高下深淺之分的。
過度解讀出來的東西基于原著,但是又不是原著。
解讀的人需要這種我的智慧高人一等的情緒價值,聽解讀的人也覺得自己學到了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這些解讀對克萊特沒有用,但是解讀帶來的名氣很有利于傳播原著。
而對于過度解讀,這些以評論家為名的報社編輯是最擅長的。
所以克萊特只需要把寫結局和評論的權力交給這些編輯。
他們自然會把‘缺失’的東西補充出來,然后加上自己的理解,并且用自己的名譽和影響力給克萊特站臺。
至于海螺姑娘到底是諷刺了什么,又象征了什么,那并不重要。
維魯特拿起信紙摩挲了一下煙斗,頗有些頭疼的說道。
“克恩多夫的問題可比古斯頓三世嚴重多了?!?
“一個只是脫下了古斯頓三世的衣服,一個可是要脫下整個貝恩的衣服?!必熅幩鼓柦o自己倒了杯水,抱著手臂靠在桌子上。
戰(zhàn)爭和殖民雖然不夠道德,但是帶來了實打實的利益。
言論永遠是基于立場的。
維魯特和斯摩爾雖然很喜歡銳評貝恩的政府和官員,但是在立場上還是站在貝恩這個國家的。
對于兩個老編輯的解讀,克萊特是真的體會到了自己的文章被做閱讀理解的感覺。
事實上克萊特寫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諷刺任何東西。
只不過是故作玄虛一把,顯得自己好像在諷刺很多東西一樣。
結果好像有點太用力了,這兩個人都想到哪兒去了。
怎么聊著海螺姑娘,忽然就跑到克恩多夫了?
克萊特想過會解讀成階級壓迫,性別壓迫,或者是婚姻、愛情等等等等。
怎么都沒想到這倆人會往殖民方面跑偏,雖然好像也挺貼切。
但還是得趕緊拉一把,不然這篇稿子指定要被斃了。
“是克恩多夫嗎?我還以為是在講最近的罷工呢。”克萊特適時的表現(xiàn)出了一點清澈的愚蠢。
“什么克恩多夫?什么大罷工?”泰倫斯有些迷茫的詢問到?!拔以趺词裁匆矝]看出來?”
克萊特:“......”可惡啊,和這真正的清澈愚蠢比起來,我好像有點太做作了。
“原來不是克恩多夫嗎?你的解讀角度很有意思?!本S魯特用煙斗點了點克萊特,示意克萊特繼續(xù)說。
“我只是覺得海螺姑娘要無止境的工作,工人也要無止境的工作,處境很像?!笨巳R特淺淺的講了一點。
職場冷知識:一定要給你的上司留出補充的空間。
“不,故事中的海螺姑娘比起工人,更像是奴隸?!本S魯特似乎是確認了要寫的方向。
“也許還要兼職暖床?!彼鼓柕恼Z言總是很銳利。
“我記得最近有一篇《暖床,住家女仆潛規(guī)則》的投稿之前被我壓了下來,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可以作為聯(lián)合稿件?!?
維魯特似乎很中意斯摩爾的說法,好像決定要將重點放在住家女仆上。
責編斯摩爾看了一眼維魯特先生,然后維魯特先生朝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沒意見。”責編斯摩爾說道。
克萊特見兩位大佬已經(jīng)確定了要寫的方向,當即表示道。
“我負責整理素材準備采訪?!?
泰倫斯左右看了看舉手表示道:“那我負責打字!”
幾人迅速分工,開始準備明天的頭版頭條和聯(lián)合報道。
克萊特上一篇《國王的新衣》,借著古斯頓三世的東風,讓銳利評論家報賣爆。
甚至不少其他的報紙也在后續(xù)紛紛跟著刊載了這篇文章。
這次維魯特好像是看中了‘格林’這個名字帶來的名氣,要趁著熱度還沒有完全過去,趕快再次炒一波熱度。
正巧克萊特也是這么想的。
立起一個大作家的人設,有助于克萊特日后更好的借助影響去發(fā)行一些新的稿子。
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克萊特開始整理資料,將原本被棄置的住家女仆資料重新整理出來。
并且做好了去采訪霍里塞斯女仆協(xié)會的準備,報紙上還需要兩張觸目驚心的照片。
一直到中午,關于《海螺姑娘》的正文和主編評論才撰稿完畢。
為了《海螺姑娘》的正文結局,維魯特和斯摩爾激烈的爭論了半天。
‘格林’沒有寫出來的結局,維魯特和斯摩爾的意見并不統(tǒng)一,但兩人爭論了半天,都沒有說服對方。
好在最后還是達成了一致。
兩人決定學習‘格林’,讓童話的歸于童話,讓成人的歸于成人。
在《海螺姑娘》的最后,兩人只補充了一句。
“少年和海螺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