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粵粵,快點,就你最肉”三個女孩嘰嘰喳喳的喊著另一個。
“呀,麗麗,安安,寧寧,等等我”小粵慌慌張張追趕三人。
不一會四人便打打鬧鬧出了校門。
她們是鄭大大一的學生,今天不上課,同宿舍的四人相約一同逛街。
三人來到龍湖公園,見前方樹蔭下圍了一堆人,隱隱還有悅耳的吉他聲傳出。
“咦,前方干啥咧,咋恁多人唉......”麗麗剛開口,就被三人捂住了嘴巴。
“逑你了,你鱉嗦話?!比藢W著麗麗的口音,哈哈大笑。
笑完,三人便朝人群跑去。
“恁笑話我”麗麗氣急,在后面跺腳。
“呀,是個小黑孩在唱歌”四人擠開人群,竟然看到一個小孩在彈吉他唱歌。
“不知道你在何時醒來
這天色也正在催著我離開
總有一些讓人懷念的事
不過只是往日曾經滄海
火車站的廣場上
我差點被阿姨帶走
人生中是否要這樣理智
又有幾個選擇的路口
我們是如此執迷不悟
在對待愛情的時候
當你又站起來極目遠望
所有的都已付諸東流”
“小弟,唱的真好”安安驚訝不已,誠心誠意的夸獎道。
小粵從她身后探出頭,發現小孩面前擺著一個鞋盒,里面一分兩分最多,最大的也只是兩毛,加起來都沒有一塊錢。
她見小孩黑黑瘦瘦,穿著也不好,嘴巴唱的都干裂了,不禁有些心疼,從錢夾掏出兩塊錢放了進去。
“這妮真有錢?!币帽娙藗饶?,議論紛紛。
“錢多了燒包”
有人見她兩塊錢只為聽一首歌,看不慣這大手大腳的做派,冷嘲熱諷。
“你們”見小粵眼睛紅了,廖寧性子潑辣,就要回罵。
被麗麗與安安攔住了,麗麗是本地人,安安是西邊隔壁省人,她們知道這些人只是口直心快,未必有多大惡意,沒必要大吵大鬧。
“哼”
廖寧冷哼一聲,故意往旁邊擠了幾下,將一個大小伙子擠得一個趔趄,剛才就屬他笑的最大聲。
“你瞅啥?”
廖寧挑釁的挑挑眉,準備與大小伙子干上一架。
沒想到小伙子卻臉紅了,往旁邊躲了躲,讓開了一些位置。
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這小慫蛋”
“這妮不賴”
“噗嗤”廖寧也忍不住笑了,竟然在這異地找到了一絲熟悉感。
廖寧心情大好,往鞋盒放了五毛錢。
“小弟弟,姐姐可沒有小粵粵有錢,你不要嫌少啊”
看在五毛錢份上,楊大同忍下了小弟弟的稱呼。
安安麗麗也往里投了五毛錢。
“呀,這孩子不會是個啞巴吧”
廖寧見這小孩竟然不說話只是點了下頭,再看其他人扔錢時他也是如此,無論多少,都只是點頭,不由驚叫一聲。
說完,恍覺說錯了話,啞巴如何唱得了歌。
“寧寧”小粵拉了她一下,有些不高興。
廖寧撇撇嘴,突然瞅了小粵一眼,眼珠轉動。
她說道:“小弟弟,你要是再唱一首,把小粵粵哄高興了,錢她可大大的有啊???,你看著辦吧”
“寧寧”名叫小粵的女孩被室友取笑有些羞窘,但還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目中有一絲期待。
這小弟唱歌真的好好聽,還有他小小年紀竟然身上就透著一股沉靜。
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讓她莫名想到奶奶從廟里請來的佛像。
眸中不顯悲喜,又悲喜同身。
用佛家的話說,就是大悲喜才能大解脫。
但卻在這小孩身上看到,這種感覺太古怪了。
楊大同瞅了對方一眼,女孩本就有一雙大眼睛,這一下顯得更大。配上齊耳的短發顯得乖巧可愛,身上更有著這個時代特有的純真氣質。
楊大同沒見過鄰家妹妹,但他想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他點了點頭。
琴弦撥動。
“若這一束吊燈傾瀉下來
或者我已不會存在
即使你不愛
亦不需要分開
若這一刻我竟嚴重癡呆
根本不需要被愛
永遠在床上發夢
余生都不會再悲哀”
淡淡的嗓音響起,透著一股輕柔的憂傷。
“這唱咧是個啥?”圍觀的人納悶不已,小聲議論。
廖寧與麗麗安安面面相覷,有些囧,因為她們聽不懂。但卻不像其他人一樣反應大,因為她們聽小粵粵說過家鄉話,也是這個味。
“這小孩竟然會唱粵語歌?”三人震驚不已。
想到粵語,三人忙去看小粵粵,這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面。
三人沉默,雖然大一都快讀完了,但她們知道小粵粵還是經常因為想家在夜里偷偷哭泣,如今驟然聽聞家鄉話,一下被勾起了思鄉之情,難以自抑。
隨著最后一個尾音落下。
三人抱住了她,安慰道:“小粵粵,別哭了?!?
小粵粵如夢初醒,擦干眼淚,竟然露出笑容。打開皮夾,將里面的錢一股腦全倒進盒子里。
然后蹲下來一把抓住楊大同的手,急切道:“這首歌叫什么名字?”
“嘩”
人群躁動了,這圓臉短發女孩倒出的錢中竟然有三張藍色老人頭,這可是三百多。
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啊。
“小粵粵”麗麗三人大驚,忙阻止。
她們知道小粵粵家中富裕,但再富裕也沒這樣的扔法。
被小粵推開,她望著楊大同,乞求道:“求求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好喜歡這首歌。”
楊大同正要說話,忽然從縫隙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下愣住了。
等回過神來,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楊大同背起吉他,抱起鞋盒擠出人群,跑了幾步,想起什么,回頭說道:“它叫《明年今日》”
然后又塞進她手里一分錢,沒有把人家掏空的道理,給你一分錢傍身。
不用謝。
楊大同轉了好久,才在一個家屬院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跟門衛說了好些好話,才被放進院內,好半晌后他背著一摞紙箱出來。
楊大同趕緊跟在后面。
那人走了一段路,將紙箱放在一輛板車上,板車上已經堆了高高一堆,有廢報紙有廢鐵還有酒瓶塑料。
哪怕堆得很高,看起來分量不輕,但他用繩子綁緊后還是輕松的拉起,大步向前方走去。
楊大同認出,那是往郊外的路。
直到走上一段坡度很高的路,板車慢了下來,在一點點的往前挪。
楊大同看到那人躬身前傾,像一頭耕田的老牛,活著已經耗盡了全身氣力,仍在泥淖中苦苦的掙扎。
他眼睛一下紅了。
楊慶春感到很吃力,但他不肯認輸,只要爬上這段坡路,前面就有一個大的回收廠。
就在他全身肌肉都在跳動時,猛然一松,后方似乎有人在幫他推車。
好不容易爬上了坡,不等他停下來謝謝人家,車子陡然加速,接下來是個下坡路。
等楊慶春停下來,回收廠已經到了,他朝車后看去,人已經不見了。
不等他疑惑,一個人從屋里沖出來,破口大罵道:“這是汽車走的路,你一個板車也敢往上爬,你看看有多陡?”
“多了兩塊錢嘞”楊慶春氣喘吁吁笑道。
“你不要......命......”后面的話老板怎么也罵不出口,他盯著這個為了多賣兩塊錢已然瘋了的漢子,眼睛復雜極了。
“老板,錢多了兩塊”
“滾”老板罵道。
“別再讓我看到你”
“大同,快起來,看爸給你帶啥啦”門被推開,楊慶春叫醒呼呼大睡的兒子。
說著他從兜里掏出一張報紙,里面包著一只雞腿。
“快吃呀”他催促道。
楊大同好像很困,低著頭拼命的揉著眼睛,然后抓過來大口吞咽。
楊慶春看他吃的香甜,情不自禁露出一絲笑容,片刻后,他面容苦澀,低聲道:“下次別給爸推車了,爸沒本事,不能像你唱一首歌就掙上幾百塊。爸死命的賣力氣也只能給你買一只雞腿,還不敢多買,要攢錢給你奶奶看病?!?
楊大同一下愣住了,他喉嚨酸澀。
原來,父親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