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寒淺淺點了下頭,“我一會兒過去。”
“那我先走了?!蔽疑锨皩λf。
雖然我不知道護士說的那人和林霜寒什么關系,但想必他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了。
我越過他往前沒走幾步,一只有力的手就搭在我的肩膀上。林霜寒很自然地將我圈在臂彎里,帶著我一起往前走。
“剛剛答應咱爺爺要送你回家的。”
我肩膀和脊背變得僵硬,轉頭看見他嘴角的弧度。他也恰好轉頭看我,黑如曜石的眸子在白熾燈照耀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咱爺爺還讓我問問你,是不是真有三百六十五個男朋友?!?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我維持體面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林霜寒扯了下來。
我拍開他的手,惱羞成怒道:“什么咱爺爺,少在這兒亂喊?!?
張衛國那小老頭兒也是沒出息,下了幾局棋就恨不得把人認作親孫子。
我心里郁悶,實在看不慣林霜寒這幅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又補充道:“三百六十五個沒有,五六個還是有,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
現在換林霜寒不說話了,他拉著我站定,神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又抬手拍了拍我的頭。
“乖乖在這兒等我一起回去?!闭f罷,他轉身推門進了身后的房間。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拍得有些蒙,好半晌回過神來又覺得不對勁,這動作怎么跟拍狗似的……林霜寒你大爺。
我憤憤走到他剛剛進去的門邊,門上有一塊透明玻璃,透過那塊玻璃可以看到室內的情況。
林霜寒背對著我站在床邊,床上躺著的人被擋住了上半部分,我只能看到那人一只腿打了石膏掛著,而另一只……他好像沒有另一只,褲管里空蕩蕩的,靠近窗戶另一邊放著黑色輪椅。
我聽不清林霜寒在說什么,不過床上那人的情緒看起來激動,他將手頭能夠著的東西一股腦兒都砸在了對面的墻上。
林霜寒始終都站在原處,無動于衷。
又過了幾分鐘,床上的人砸累了停手。林霜寒說了幾句話后忽然轉頭看門口,漆黑的瞳孔和我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我立馬背過身,但還是看清了他眼底的厭惡和不耐煩,緊接著他就出了房間,“走吧?!?
我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悲傷撲面而來,他好像很難過,我下意識轉頭看向房間里面,那個被擋住的男人露出了真面目。
他雙眸緊閉,看起來四五十歲,留著中長發,一半胡亂扎在腦后,一半垂在肩上;很瘦,臉上也沒有血色,襯得本來就立體的五官更加深邃,下頜線更是如刀削斧鑿般清晰。
我驚訝于他和林霜寒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像,心下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上了出租車后,我看著林霜寒沉默不語的模樣,有心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糾話之際,手機先響了。
“小沐沐,新劇本的進展怎么樣啦?有方向了嗎?”是向老師。
我略微思索,瞥了旁邊的林霜寒一眼,低聲說:“這次打算寫個青春校園題材的故事?!?
向老師似乎來了興趣,說話分貝都大了很多,即使我沒開免提整個車廂依舊都能聽到。
“難道你準備寫那個被你壓箱底保存了好幾年的初戀故事?就是你和你的L同學?”
我嚇一跳,迅速捂住手機聽筒,身體也緊張地往車門那邊偏了偏,試圖離旁邊的林霜寒遠一點。
“老師我……”
“難道是在云城又見到你的L同學了?”
向老師快人快語,隔著電話都能聽出她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我脊背僵直,完全不敢看林霜寒,搪塞了老師幾句就匆忙掛了電話。
“咳咳?!蔽颐榱艘谎哿炙?,試圖找話題,“那個,剛才那個人……”
“是我爸?!绷炙疀]等我把話說完就搶答了,跟我猜測到的一樣。
他媽媽我見過,他爸我倒是今天第一次見,之前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
“他,受傷了嗎?”我委婉地追問。
雖然這樣八卦人家的家事不太好,可我太想知道在我缺席的這八年里,林霜寒到底經歷了什么。
可是我問完之后他卻沉默了,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又開口:“出車禍,摔斷腿了。”
我沒有再說什么,他明顯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
車內又沉默了,我看向窗外,一對騎著小電驢的情侶恰好從旁邊的非機動車道經過,女孩兒摟著男生的腰,盡管鼻尖吹得通紅依舊笑得很甜。
此時正值晚高峰,有點堵車,出租車走走停停,駕駛座上的師傅趁等紅燈的工夫打開了電臺。
電臺主持人細膩溫柔的聲音席卷了靜謐的車廂,“現在是北京時間六點,大家應該已經結束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到心愛人的身邊,一首Beyond《喜歡你》送給大家……”
黃家駒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我緊緊捏住了揣在兜里的手。
這首歌,我從十六歲聽到二十六歲,從對林霜寒情竇初開聽到對他情根深種,以至于每個音符都刻進了DNA里,聽一遍就難受一遍。
“聽說你在外地工作,怎么會回云城?”林霜寒忽然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