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謝恩
- 大明舉重冠軍
- 嚴東樓
- 3037字
- 2024-01-20 00:02:16
“回京、出京之前要來御前謝恩的,楊玉官這是忘了嗎?要不是印君相公提了一嘴,說有位翰林丁憂起復,今兒咱倆少說得丟一個月的俸祿。”
玉官是博學多才、擅長書畫之人的別稱,這位鴻臚寺官員用玉官代指翰林官。
楊名剛想拍自己的腦袋以示自己思慮不周,忽然又想起腦袋上帶著網巾和烏紗帽,拍了之后可能弄亂了,要是被鴻臚寺官員給看著,也得扣工資,于是改為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額。
“卻是我三年沒上朝,給忘了這茬。這事兒好說,待會兒我去御前磕頭謝恩就是了。”
明朝上朝流程,在皇帝坐到奉天殿的御座之上后,文武百官需要進行一拜三叩之禮。然后早朝的儀式就正式開始,這第一項要做的事情就是回京、離京的官員來御前謝恩。
要是皇帝召見這些出入京師的官員,那自有鴻臚寺的官員提前通知,帶去奉天殿外等著。
要是沒有召見的旨意,那官員就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等著,在早朝開始時出列,沖著北邊奉天殿多跪一遍,只是這次跪拜的時候需要行五拜三叩之禮,比正常早朝行的大禮還繁復一些。
“玉官貴重,一個月俸對您老來說不算個事兒,可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少了一個月俸,家里老母小兒如何填腹?您老多多上心,擔待擔待罷!”
這中年鴻臚寺官員陰陽怪氣一番,然后又仔細叮囑了之后的細節,倒沒有提到嘉靖帝要召見楊名,所以只要楊大探花規矩行禮即可。
“行了,只是通報一下即可,翰苑供奉還需要你來教他如何行禮?”
脾氣有點沖的歐陽衢不耐煩了,轉頭呵斥了這位中年官員。
“原是我的錯,卻不打緊。”
楊名倒有點不好意思,于是打了個圓場。
“御前失禮事小,圣上不悅事大!”
那鴻臚寺官員也知道借坡下驢,翰林官前途遠大,就算是個編修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于是丟下個場子話自顧自離開了。
歐陽衢在那中年官員遠離之后低聲咒罵:“死干魚。”
干魚是讀書人中按貫籍互罵之時,對湖廣人的雅稱,楊名這才得知原來歐陽衢認識這位鴻臚寺官員。
他甚至心里暗暗猜測,兩人可能是有點小仇。
第一次上朝前的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之后就是按正常流程走,在鐘聲響起之后,眾官排著隊進入左右掖門,然后在月光下,于金水橋,也就是內五龍橋前按品級站好。
“這烏泱泱一大片,怕是得有兩千人。”
楊名小聲吐槽。
這又是一個大型高中的升旗儀式。
“不止,文官就得一千五六,武官和五軍都督府、公侯伯卿等加起來,至少奔著三千人去了。”高節在楊名耳邊低語。
雖然有鴻臚寺的官員來回巡視,但官員們低聲交流的情形還是屢禁不止,嘉靖帝在大禮議事件之后曾經發過兩次脾氣,好歹讓主要的官員不怎么逃朝了,但上朝前的禮儀還是沒怎么改善。
但起碼讓京官們上朝了,成化、弘治年間,因為皇帝對文官們好,曾經有多次上千人不上朝的記錄,比如成化九年五月丁巳、二十三年七月乙卯,各有一千一百六十九、一千一百一十八人沒來上朝,七月乙卯日甚至是明太宗朱棣的忌日。
為了懲罰不上朝的官員,成化帝命缺朝官員三品以上的運灰五千斤、九品到四品之間的運灰三千斤,九品以下的一千五百斤。
弘治年間也差不多,弘治八年二月丙子日,有六百二十多人缺朝,弘治十五年八月,有一千一百六十人缺朝。
和他爹一樣,弘治帝為了懲罰缺朝官員,也出臺了差不多的政策,三品以上搬磚五百塊,九品到四品之間三百塊磚,九品之下二百塊磚就可以了。
要知道,這磚可不是后世的那種紅磚,或是人行道上鋪的小磚,而是鑄造城墻的大磚,和地板差不多大。
嘉靖帝上臺后缺朝現象史書中倒不怎么提了,可能是因為史官司空見慣了,于是后期嘉靖帝也不上朝,自嘉靖二十一年開始二十四年沒上朝。
按神州赤縣一貫的傳統,大會議決定小事,小會議決定大事,低級官員們上不上這種升旗儀式類型的朝會其實沒什么影響。
金水橋前眾官員正自說自話,卻聽見鐘鼓齊奏,于是眾人便知皇帝到了,連說話聲都小了很多。
過了好一會兒,鐘鼓奏罷,三聲鞭響之后,鴻臚寺官員開始唱班,百官按東文西武的隊列進入御道,堂上官、斷事官進入金鑾殿,其余屬官各自到達指定的區域之后開始一拜三叩之禮。
常朝官一拜三叩頭,樂止,復班。
在跪拜之前,甚至還有鐘鼓等樂器發出固定的音樂,來提示官員們何時開始下跪,以便跪的整齊一點,這個流程頗有種廣播體操的感覺。
作為翰林官,楊名他們的位置在東班前列,也就是文官前排,上朝時站在金水橋和奉天殿斜廊之間的區域,這個叫做奉天侍班。
要是等到嘉靖四十一年之后,上朝就會被稱為皇極侍班,因為奉天殿被改為皇極殿了。
此時天已經放亮,楊名也能觀察到周圍大明官員的各種穿著相貌、舉止表現,總的來說,中老年人居多,畢竟三十少明經,五十老進士,像楊名這么年輕又英俊帥氣的朝官不多。
朝官們的穿著也大差不差,都是圓領補服、粉底黑靴加烏紗帽,唯一的不同就是補服亂七八糟的顏色和補子的圖案。大明的紡織工藝領先如今的整個世界,讓官員們的穿著都講究起來。
就楊名自己的觀感,西班前排,也就是在京公侯、駙馬、伯組成的勛戚班穿的普遍要比其他區域的人富貴的多,即使天還沒有完全大亮,即使隔著幾十米,楊名也能感受到他們身上布料的光滑與閃亮。
那種垂墜感不是其他布料能比擬的。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到了朔望、節日等特殊日子,這些戚貴們穿的朝服得有多華麗。
此時御座前的鴻臚寺官已經宣讀完了見辭員數,奉天殿,也就是俗稱的金鑾殿前有美姿容的太監唱了一聲“跪!”,楊名立即從東班里走出來,到左側區域跪下,瞅著其他出班之人的舉動,一起行了五拜三叩之禮。
行禮的過程中,御史和給事中們虎視眈眈,這個過程是他們表現的最合適階段。待會兒的奏事流程過于禮儀化,且主要參與人員是殿中的堂上官和斷事官,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而出京入京的官員就好拿捏多了,正七品的言官們還是參得動的。
參一參更健康嘛!
要是見辭流程中的官員行禮出了岔子,言官們會當場跑去給皇帝上奏彈劾,也就是面劾,要是皇帝饒恕了失禮的過錯官員,就口稱“饒他”。
如果沒有這兩個字,奉天侍班這一圈圍站著的錦衣衛們就會立即拿下失禮官員。
楊大翰林行禮完畢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東班,之后就是早朝的主要流程了,包括奏邊事、奏正事等。
這個過程的主要參與人員是鴻臚寺官和各衙門的堂上官,宣德十年之后,即沖齡繼位的堡宗朱祁鎮第一次上任之初,早朝就只能啟奏八件事情,且通政使司必須在前一天就進了帖子,由內閣處理了,皇帝只需要照答即可。
成化二十一年的時候,又因為盛暑、祁寒日,奏事不得超過五件。
后來刪刪改改,于是定成每日早朝奏事止于五件的定例,且皇帝只需要回答“是”、“照例”、“與他知道”、“與他賞賜”、“與他酒飯”等例言。
官員們能做的也非常流程化,所奏的事情需要哪個衙門參與,該衙門的堂上官就出列跪拜接旨。
唯一例外的是有關刑法方面的奏事,需要兩個衙門,也就是刑部尚書和左都御史兩個大官預備著,皇帝明確讓哪個衙門管,該衙門主官就出來跪了,要是皇帝沒說,那就兩個大官都出來跪了接旨。
當然,如果閣臣掌了六部的部事,即閣臣的尚書銜是實銜,在接旨的過程中是不必跪下行禮的,這是對輔臣的優待政策。
這一切都跟庭下的楊名關系不大,起碼在今天是這樣的,如今的他離進入金鑾殿上早朝都有段距離,免廷跪承旨那就更遠了。
朱老師,我不僅想進部,我還想進殿,我更想進殿不跪!
等了足足多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多小時,終于等到了殿前鴻臚寺官員的“奏事畢”這句話,楊名感覺自己身邊的同僚們長吁短嘆的不少,連他這個第一次上朝的人都覺得實在無聊,其他人那就更覺無趣了。
之后就是鳴鞭駕興,等到皇帝離開之后,殿前的百官才可以離開。
楊名卻不能跟著同事們走,他得去東邊的文華殿,今天是掌院席春學士保舉他當展書官的日子,他得去面見君父。
比他小兩歲的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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