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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溯河而行
  • (美)詹姆斯·托姆
  • 5813字
  • 2024-01-16 16:59:52

第2章

“停。”威廉·英格斯說。

“什么?”約翰·德雷珀問道。他倆停下活兒,手握長鐮,原地站定。威爾覷起眼睛,望過灑滿陽光的田野,同時細聽動靜,聽到的卻只有微風簌簌的吹拂聲、昆蟲唧唧的刺耳叫聲,還有他們自己的沉重喘息聲。約翰渾身汗流如雨。襯衫沒穿,衣袖系在脖子上,如此,襯衫垂下來就像短身斗篷,可為肩膀遮陽。他用襯衫衣角抹把臉,朝左右扭扭頭:“你聽見啥沒有?”

“是槍聲,我覺得?!蓖f,“不過,這大熱天的,也沒準兒是我的腦袋曬爆啦。你聽見啥了,嗯,約翰尼?(1)

約翰·德雷珀搖搖頭:“可我聽見肚腸在餓得咕咕叫,還有,嘴巴干得跟去年的葫蘆一個樣啦。咱歇歇吧,來點兒吃喝咋樣?”

兩人把鐮刀撇到地上,從一捆捆新割的大麥中間走過,來到田地中央一株大榆樹的濃蔭下。他倆坐下來,背靠樹干喝水,然后從干糧袋中掏出鋤頭餅來吃。威廉嚼著餅,下巴上的深棕胡須在汗濕的襯衣前胸一起一伏。微風吹來,濕襯衣涼得簡直讓人打戰。

“我尋思啊,是瑪麗要生啦。”威廉若有所思地說。

“更興許呀,是漢克打到什么野味,要回家燉著吃呢?!奔s翰說,“生個孩子就把你從田里喊回去,瑪麗可不是這種人。”

“沒錯,可就怕她有麻煩?!蓖肫饋?,早晨妻子曾莫名其妙地跟他說心慌。

“瑪麗才不會呢。”約翰邊吃邊說,“比你我都皮實。跟我一塊兒長大,就像個男的。要知道,她一躥就上馬,站著就蹦過椅背。不會有事的。等咱回家,沒準兒她會一手奶著孩子,一手劈柴呢。”約翰咯咯笑起來。他以妹妹為傲,覺得威爾過于寵她。

威爾粲然一笑。約翰尼說的有道理?,旣惗龤q,體格健壯,像青皮山核桃般結實,屁股寬寬的,生孩子不費勁。她身段苗條,皮膚細滑,模樣可人。威爾想起她,心里泛起渴望和興奮。他們已很久沒溫存過,而威爾·英格斯又天生體力旺、欲望強?,旣悜阎?,威爾常常滿腦子想到的,是他倆裸身的場景,是她那讓威爾忘不掉的平滑肚子,還有盡歡時她那一股股的勁頭。

還有她的眼睛。他們纏綿時,她的雙眼映著爐子的火光,迸射出激情,是勇敢,是心甘,也是幸福。威爾和瑪麗總是情意綿綿,為彼此既般配又恩愛而歡欣。人家常說,這兩口子眼里就有彼此,哪兒還有旁的呢。不過,凡說這話的人當然不曉得,土地和孩子對他倆有多重要。威爾想:嗯,只要有瑪麗、孩子,還有土地,旁的就無所謂啦。

此刻,他心里溢滿這些情感,還有對很久以前的懷念、對遙遠未來的憧憬,思緒仿佛越過群山。對威爾·英格斯來說,想到自己的所有,想見將來的樣子,像是祈禱的感覺。在這感覺的核心,始終是瑪麗的臉龐:那對眸子坦誠率真;下頜的金色茸毛比桃絨還纖??;最不經意時浮現出的竊竊笑意,在左右嘴角下各形成三個微小酒窩。他想:也不知多數男人是否跟我這樣,成天滿腦子都是老婆。

他轉念又記起今早瑪麗焦慮的臉龐。他承認,瑪麗的預感很靈。每當瑪麗心生直覺,他都不能視而不見,即便他會努力一笑置之,或說點撫慰的話,來打消她那女人特有的疑慮。不知怎的,瑪麗就是能預感,有如暴風雨前的動物。

“約翰尼,”他忽然開口,“你可以接著干活兒,也可以瞇上一覺,可我想回去瞧瞧瑪麗。我就是放不下心?!?/p>

“好吧。隨你,隨你,威爾。”約翰尼輕聲一笑,他愛這樣說。威爾這伙計,總對瑪麗太上心,就好像她是個病秧子,啥也干不成似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妹妹嫁給太知疼知熱的男人,終歸比嫁給對老婆不管不顧的男人要好。

在定居點和榆樹之間的農田里,有一片矮樹林探進來。林梢遮住視野,看不到遠處的木屋。過林就是一道樹木叢生的溝壑。威爾·英格斯留下妻兄一人在榆樹下歇息,費力穿過陽光普照的田野,走向林邊,要繞林前行。護腿在高高的莊稼中間匆匆擦過,蝴蝶在身前紛紛慌忙飛開。走到林邊,他瞅見一道棕色閃過:有只鹿沖下溝去。

他想:我可真傻?,旣愐徽f我就心慌,還得搭上一個鐘頭干活兒的好工夫,去看個究竟。

然而,等繞過林端,他望見在半英里遠處,煙氣從屋頂間騰起。他心跳加劇,沿長長的草地跑起來,奔過一塊碧綠的玉米田,跳過一道木柵。

威爾跑到卡斯珀·巴里耶的木屋處,見房子在著火,雖然還沒看到印第安人,但此刻他斷定,德雷珀草地已遭襲擊。他貓下腰,偷偷前行,聽得見心在突突狂跳。他摸到小屋一角,聽見火苗在屋內劈啪作響。細看周圍,只見一小股印第安人正在自家小屋附近的空地上轉悠。乍看約有二十名武士,從油彩和飾物判斷,是肖尼人。他們歡天喜地,有些在牽定居點的馬,有些從各家小屋往外搬運、分揀、查驗物品。威爾又氣又怕,后頸毛發直豎。他伸長脖子,俯身向前,尋視那塊空地,看有無瑪麗或孩子們的蹤影。幾個印第安人走到旁邊,這下他看到了他們——一小群可憐無助的俘虜,被綁著坐在那里,周圍是鐵鍋、水壺、毛毯,還有其他搶來的物品。

瑪麗也在,看樣子沒受傷。她跪在地上,臉朝喬吉和湯米。他倆坐在瑪麗近旁的地上。雖相隔這么遠,威爾也能看見孩子們嚇得臉色慘白。還有貝蒂·德雷珀,她腦袋低垂,大幅前傾。亨利·萊納德站在附近,被捆著,有個印第安人手持武器,牽住脖索,令他無法逃脫。威爾尋找岳母,尋找巴頓上校、卡斯珀·巴里耶、比爾·普雷斯頓、吉米·卡爾,還有早晨在定居點的其余所有人,但沒看到他們?;蚴且烟用?,或是在哪兒喪了命,威爾猜測。他側身湊到卡斯珀小屋的門口,往里探看。在怦怦亂跳的內心,他最迫切的愿望是弄到一桿槍,然后才能考慮下一步,雖然面對一眾蠻人,似乎無可奈何。不過,有槍在手,總比完全無助要強些……

就在此時,兩名印第安武士懷抱毛毯、衣物和用具,從卡斯珀濃煙滾滾的房里走出,險些踩到威爾。他倆瞪大眼睛,扔下所搶之物,大喊大叫起來。威爾一轉身,沿來路奔逃。

他雙腳啪嗒啪嗒地砸上草地。他跳過木柵,鉆進玉米田,聽得到兩名武士緊隨身后,呀呀亂叫,追趕時身體在玉米葉間唰唰穿行。他奮力前沖,可印第安人也不慢,擺脫不掉。闖出玉米田,向前跑過草地,他扭頭一看,見二人逼來,每個都拔斧在手。

他意識到,自己已徑直跑向先前離開約翰尼·德雷珀的地方,好像約翰尼能幫他似的,可約翰尼也沒武器。威爾想:萬不可引他們過去。他向左一拐,奔樹木叢生的溝壑而去。幾分鐘前他見過有只鹿隱身于此。他想:要是藏進去……沒準兒能甩掉他們,或者起碼能找到根木棍……和他們拼……

他雙腿累得酸痛不已,口中呼呼喘氣。不過,印第安人的喊叫聲稍遠了些;這里是開闊地,他已占優勢。

奔到林邊,他一頭扎進潮濕的綠蔭,向溝里沖下去。他快如出膛的子彈,朝前猛躥,茂葉枝條抽打著臉和雙肩。他聽到背后印第安人穿林追來的唰唰聲。他們似乎又在迫近。

一株高大的梣樹倒在溝壑斜坡上,攔住去路。巨根從原來扎地處的窟窿里探出。威爾勁頭過猛,不及躲開,便一躍而起,要跳過樹干,可惜跳得不夠高,有只腳絆到樹干頂端,他騰空翻起,肩膀朝下,重重摔在一堆去年的枯葉上,哼出一聲。他未及起身,兩名武士已繞開翻起的樹根,疾跑而過,奔下溝去,消失在溝底的灌木中。兩人居然沒發現他!

威爾爬起再逃,方向與追擊路徑垂直。他們很快就會發覺他已不在前面,定將原路折回。要想盡辦法甩開他們,找到約翰尼·德雷珀,然后他倆會……

又會怎樣?沒有武器,面對如此龐大的武裝隊伍,要跟蹤解救瑪麗、貝蒂和孩子們,他倆無能為力。翻越藍嶺去集結一支救兵,即便有人愿來,少說也得兩天……

上帝,啊,永恒的上帝!大個子的威爾·英格斯在想。他一路小跑,穿過樹林,每邁一步都愈加無望和無助。上帝,求你指示,我該如何是好!他想到瑪麗的俊俏臉龐、兒子們的小臉蛋兒,還有埃莉諾·德雷珀的蒼蒼白發。他清楚,不出今日,他們可能全都被殺。自己的所有家人!從此,他再無一個血親至愛!

有個聲音不停對他說:當時真該沖上去,和印第安人拼命,與家人死在一起。

他精神已垮,步履沉重地穿過樹林,很快便抽噎起來,哭聲充滿痛疚,隨腳步而顫抖。

武士們帶著搶來的一隊馬匹,走出陽光燦爛的草地,進入潮潤幽深、綠蔭翳蔽的森林,下到一處溪床,蹚著齊踝深的溪水向西行進,水流隨即將足跡沖走。

一匹馬的背上馱著尸身包裹,其內是死在巴頓上校闊劍下的兩名武士?,旣悺び⒏袼跪T在后面那匹馬上,懷里摟著兒子喬吉。她驚魂未定,眼睛一眨不眨,脖子松垮無力,腦袋隨馬的走動搖搖晃晃。方才,她幾乎沒留意到肖尼頭領用英語說了句:

“媽媽騎馬?!?/p>

他們把她扶上馬背,又將小兒子抱給她。

貝蒂·德雷珀傷心過度,神情恍惚,騎下一匹馬,湯米坐在身后。小孩子的雙臂摟著貝蒂的腰,一側臉緊貼她的后背,目光呆滯。貝蒂被打斷的右臂鮮血淋漓,沒有包扎,垂在身側。

其他馬匹滿載物品。印第安人燒了定居點,認為可搬走的盡皆帶上:工具、衣物、鐵鍋、水壺、毛毯、槍支彈藥。他們從英格斯家抄走幾乎所有能搬動的物件,大擺鐘除外。他們害怕鐘表發出的神秘嘀嗒聲,由它繼續立在墻邊。

亨利·萊納德的手腕還綁著皮帶,脖子上仍圈著套索。他濺著水走在小溪里。套索另一端拴在馬背包袱上,若走得緩,就會被猛然拽倒,幾乎被拖在馬蹄下。因而他時刻小心,要跟上步伐、站穩腳跟,不能和瑪麗·英格斯和貝蒂·德雷珀說話,也不能回頭,去看她們的丈夫是否跟來。只能格外謹慎,他知道,稍不留神就會喪命。

小溪在山腳轉向。約莫走出半英里,一行人來到陽光中,此處是一片辟出的河漫灘。盡管精神恍惚,但瑪麗·英格斯隱約意識到,這里是菲利普·巴杰老人的小塊宅地。她知道,他們跟循的小河通向沉溪,利布魯克夫婦住在溪邊。他們的房子將是這一路上的最后一座。沉溪盡頭,便是新河,她清楚,河邊無白人居住。亞當·哈蒙父子在那里有一座狩獵棚和一小塊玉米田,但很少居住。新河邊來往的印第安人太多。

離巴杰先生的木屋還有幾碼遠,肖尼人勒住馬。木屋不過是個小棚子而已。人高馬大的頭領對兩名武士交代了什么,他倆端起子彈上膛的火槍,消失在通往木屋的玉米田里。

瑪麗頓時意識到,他們是去襲擊老人。

“巴杰先生!”她扯開嗓門大喊,“印第安人!印……”一只強有力的棕色大手扼住喉嚨,瑪麗再也發不出聲。她竭力吸氣,這時看到一位發白如雪的老人出現在門口的陽光中,眨巴著眼睛,環顧四周。直到兩名印第安人站在左右,扭住胳膊,老人才看見他們。

接著,頭領跟他們喊了句話,從一匹馱馬身側的鞘中抽出巴頓上校的闊劍,縱步穿過玉米地,來到老人面前,對兩名武士說了什么。他倆將老人的雙臂反扭身后,強行讓他跪下,頭壓得極低,額前銀發幾乎掃到地面。身形魁梧的肖尼頭領雙手握劍,將劍刃在菲利普·巴杰的后脖上頓了頓,而后高高舉起。

瑪麗·英格斯緊閉雙眼,將手捂上喬吉的臉,來遮擋孩子的眼睛。

相距雖遠,她仍聽到巨劍“唰”的一聲,繼而是印第安人的低語。

頭領回到馱馬隊時咧嘴在笑,一手握持血淋淋的劍,另一只手提著個被染紅的布袋,內裝沉甸甸、圓滾滾的東西。隊伍循沉溪走向利布魯克家的房子,瑪麗竭力不去看布袋。武士們此時眉飛色舞,有說有笑,似乎砍下菲利普·巴杰的頭算是已完成屠殺任務的最終要求?;蛟S是復仇,因為另一個白發老人用這把蘇格蘭巨劍斬殺了他們的兩名弟兄。

此刻,巴頓上校的外甥比爾·普雷斯頓上尉正和菲利普·利布魯克一同離開后者的木屋。他倆肩扛去德雷珀草地幫收莊稼的工具,跟利布魯克太太還有她的小孩兒約翰告別,動身沿沉溪前行。

“我尋思啊,”利布魯克先生開口道,“從這兒翻過山,可省下半個鐘頭呢。要是你不在乎爬點兒山,咱有一條去德雷珀草地的近道?!?/p>

“帶路吧,利布魯克先生?!?/p>

他們離開溪邊灘地,拐入森林,順一條鹿群常走的小徑,斜向往陡坡上爬。陽光透過橡樹和槭樹葉子,斑斑點點灑上遍生蕨菜的山坡,灑上長滿苔蘚的凸巖。他們爬得氣喘吁吁,少有說話。

“你舅舅好吧?”稍后,菲利普·利布魯克問道。他倆正朝山頂費力爬去。

“和以前一樣,”普雷斯頓回答,“身子棒得不行,干起活兒來還趕得上兩頭牛呢。”

“真不賴。說說,印第安戰爭你咋看?”

“住咱這旮旯兒,一丁點兒消息也聽不到……哇,嘿!”他們登上巖石嶙峋的山梁。普雷斯頓指向德雷珀草地,“你看那邊,很大的東西著了火?!?/p>

“沒錯!”菲利普·利布魯克沿山路腳步沉重地跑起來,“快跟上。興許咱可以幫他們滅火!”

聽見踩踏溪床石子的馬蹄聲,利布魯克太太走向屋門。兒子約翰尼穿過花園跑來,同時驚恐地回頭看去。孩子抓住媽媽的手腕,躲到裙后,探頭盯向在溪水里剛站住腳的印第安人和馬匹。

“上帝,救救我們吧?!崩剪斂颂?。她瞥見在印第安隊伍里有藍灰兩色布料和白人面孔,于是覷眼細瞧,“他們抓了瑪麗和貝蒂。啊,上帝,救救我們!”

有三個印第安人離開隊伍,朝房屋走來。他們面帶笑容,興沖沖地說著話,似乎不會動武;若非看見俘虜,利布魯克太太還以為他們來意友善。

為首的武士身形高大,步履輕盈,過來時舉手致意。他面色棕黃,牙齒潔白,盡管一道道平行的赭色油彩橫抹于鼻子和顴骨,但笑容親切動人。利布魯克太太呆立著,滿心疑懼,害怕若進屋去拿菲利普的槍會惹怒他們。她想到菲利普,心中愈加擔憂:他們把我的菲利普怎樣了?他和普雷斯頓上尉才走幾分鐘,肯定在沉溪碰上了這些蠻人,肯定會的。

頭領走過花園,站在利布魯克太太面前,僅隔一步。前者舉起被血染成暗紅的布袋,遞給她。約翰尼抖作一團,也晃動著媽媽。

“這個人你認識?!庇〉诎踩苏f著,掃視一下鼓囊囊的布袋,繼續盯向她的眼睛。他將布袋遞得更近,想讓對方接過。

利布魯克太太開始感到天旋地轉,全身血液似乎都流向雙腳;她立刻斷定,袋里有駭目之物,必是丈夫的殘骸。

最后,印第安人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布袋收口硬塞到她手中。

她拎著布袋,立在原地。布袋在晃蕩,重得墜手。頭領對兩名武士交代了什么。他們從利布魯克太太和她兒子身邊擠過,走進小屋,取出利布魯克先生的火槍、一袋大麥、四大根蕪菁、半條燉熟的鹿腰腿肉——這是房內僅有的現成食物。他們跟頭領說了句話,朝馬匹走回去。頭領再次舉起手,依然面帶哂笑,轉身隨兩人離開。

利布魯克太太拎著血淋淋的布袋,手在抖,站在原地,不知已過多久,直到胳膊被墜得酸痛??偛荒苓@么站下去。她咬緊牙關,閉上雙眼,禱告了一陣,祈求上天賜予力量,然后吩咐約翰尼進屋去等。她最后看一眼遠去的印第安人和俘虜隊伍,瞥見貝蒂·德雷珀蒼白的臉龐朝她回轉,之后他們便消失在蓊蔚的樹影中。她嘴上念叨著上帝,打開布袋,朝里定睛細瞧,隨即倒抽一口氣,甩出布包,雙膝跪地,心中一陣狂亂,既驚恐又慶幸。血淋淋的布袋砰然落地,又“噗噗”地滾到花園邊。

不是她丈夫,謝天謝地。

但她知道,這一幕刻骨銘心:在血污的亞麻布袋底部,菲利普·巴杰老人的雙眼生命全無,凸出在外,從一綹綹血糊糊的白發中間向上瞪著她。


(1) 約翰尼是約翰的呢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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