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情報搜集階段確認這些群眾演員都不認識自己后,面對質疑,周鶴鳴不為所動。
他的一個目標告一段落,該著眼于另一個目標了。
接下來這里只有一個角色的試鏡,就是這個叫建國的老兵。
所以,現在在這兒排隊的,都是來試鏡建國的。
換言之,都是敵人。
盡管周鶴鳴認為,自己擁有豐富的戰斗經驗,足以飾演好這一位老兵,但在他剛進入遠征軍的時候仔細閱讀過上面的作戰手冊,其中有一句話他印象深刻——戰略上蔑視,戰術上重視。
因此,哪怕他已經成竹在胸,也依舊要思考戰勝敵人的策略。
周鶴鳴最擅長的是殺蟲子,但在遠征途中,也會遇到一些看到末日臨近就開始作惡犯罪的人類叛軍。
與人斗,渾身頭疼,這些叛軍會龜縮在城市里打巷戰,游擊,如同蟑螂,殺之不盡,和這幫蟲豸一起,怎么才能擊敗蟲群呢?
這種時候,周鶴鳴一般會采取斬首戰術。
調查清楚高層叛軍的身份,將他們的家人親戚全部綁起來,給出時限,到時不投降就全部處決。
不得不說,非常好用。
想到這里,他瞥了眼身邊這個男人,不自覺開始進行側寫。
手指的淤青,衣服上的氣味,鞋子上的泥點,站立的姿勢,牙齒上殘留的菜葉,無數的細節在周鶴鳴腦內重組,構成了這個男人的信息。
年輕的時候沒有認真讀書,早早出來混社會,和一個打工認識的女人未婚先孕,把孩子生下來之后結婚,后來萌生了演戲的想法,在這影視城摸爬滾打了好幾年,可并未有任何起色,時常要靠煙酒麻痹自己,最近還和老婆多有爭吵,已經好幾天沒回過家了。
這是個南方人,他的孩子是個女孩兒,在縣城的老家由沒什么文化的父母帶,因為留守兒童的緣故,小女孩經常被同學嘲笑,略顯孤僻,最適合綁架的時間是放學之后,女孩的爺爺奶奶忙完農活來接她之前的這一段時間,只要說自己是遠方的父親的朋友,就能輕松拐騙到這個小女孩......
“不行。”
周鶴鳴搖了搖頭,驅散了這個念頭。
雖然實行起來沒什么難度,甚至不用擔心鎮子上像這邊隨處都有攝像頭,如果周鶴鳴出手,沒有人能夠發現是他干的,但這里畢竟是法制社會,孩子是無辜的,沒必要因為父親的言語而受到如此劫難,這位老哥也只是隨口說了兩句,還沒動手,罪不至此。
周鶴鳴還是非常通情達理的。
見到沉默的周鶴鳴,那位還在為了回家之后身材走形的老婆的嘮叨而煩惱的龍套演員愣了愣,還以為周鶴鳴較真起來了,便又找補般說道。
“不是,兄弟,隔壁是真的在招扮尸體的,我沒在埋汰你,你看,扮尸體又不用動,還能拿錢,咱剛來的時候,能演尸體覺得賺了。”
在這影視城,扮演尸體還真是很多龍套的低保,運氣好一天能跑三四個片場,可能比兢兢業業當一天的群演要賺得多了。
“謝謝你的提醒,但我對扮演尸體沒有什么心得。”
周鶴鳴說得是實話。
在蟲群的戰場上,裝死沒有任何意義,那些猙獰蠕動的蟲子會吞噬掉目視到的一切,血肉,石頭,金屬,與其裝死,不如直接和它們爆了。
所以,周鶴鳴不懂如何扮演尸體。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周鶴鳴一向如此認為,否則也不會來試鏡這個老兵角色了。
“你這人......”
對方一時被噎住,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和周鶴鳴一般見識,便轉過頭去,繼續看前面那倆哥們說相聲般的爭執。
周鶴鳴也很感謝他。
至少這位父親的舉動剛剛避免了自己的孩子擁有一個揮之不去的童年心理陰影。
衷心希望他的女兒能成長快樂。
周鶴鳴等待了片刻,看到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身邊跟著一個穿花襯衫的小哥,來到了人群前方。
此時陽光嬌艷,令周圍變得明媚,墨鏡男抹了抹額角的汗水,坐到了一個棚子下。
花襯衫的小哥在人群前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叫到號碼的過來試鏡。”
他扯著嗓門喊了一句。
隨即,試鏡就這么隨隨便便地開始了。
試鏡過程非常簡單,到遮陽棚下,照著劇本表演一小段就行。
周鶴鳴不懂表演到底該如何做到最好,但既然在場的都是演員,四舍五入都算前輩,他便在一旁認真觀察。
“這人演得太浮夸了,老兵哪有他這樣咋咋呼呼的。”
“這人演得太呆板了,要投入感情,投入感情!”
“這人演得是老兵嗎,他演的是個老頭吧。”
之前那位兄弟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了一把瓜子,邊嗑瓜子邊指點江山。
“這么說,你很懂老兵了?”
周鶴鳴應了一句。
“那必須的,沒有人比我更懂老兵。”
那位兄弟拍拍胸脯。
“十九號。”
穿花襯衫的小哥叫喚了一聲,嗑瓜子的兄弟立刻把瓜子塞到周鶴鳴手上,高舉右手。
“到!”
那位兄弟立刻上前,和墨鏡男與花襯衫點頭哈腰打招呼,還想遞煙,但被墨鏡男揮揮手拒絕了。
他磨磨唧唧開始表演。
按照周鶴鳴的看法,軍人么,倒是挺像的,之前他們去那些叛亂的星球上鎮壓的叛軍里,就有很多這樣的家伙。
欺軟怕硬,好吃懶做,窮兇極惡,殺了都嫌浪費子彈。
演了不到一分鐘,墨鏡男就打著哈欠讓花襯衫叫號下一個了。
“二十號。”
他看著那位嗑瓜子的兄弟悻悻地走下來準備離開,周鶴鳴叫住了他。
“干嘛?”
那位兄弟表情失落,怔怔地看向周鶴鳴。
“手給我。”
周鶴鳴說道。
“啊?”
那位兄弟愣愣地伸出了手,以為周鶴鳴要說什么鼓勵的話語。
可沒想到,周鶴鳴把之前手里捧著的瓜子撒到了他的掌心。
“應有四十二顆,實有四十二顆,請查收。”
“?”
這位兄弟一臉懵逼。
“二十一號。”
周鶴鳴聽到了自己的號碼。
他拍了拍這位兄弟的肩膀,來到遮陽棚下。
“你可得給我好好表現。”
那位花襯衫小哥接過周鶴鳴的簡歷,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似乎認識周鶴鳴。
周鶴鳴立刻警覺起來。
他認真打量了一番這位花襯衫小哥。
假如這是兇手,那么當他看到周鶴鳴的時候,理應是驚訝的。
花襯衫小哥的手很白凈,如果在幾個小時前剛用鐵絲勒死了周鶴鳴,那么多多少少會留下一些痕跡。
當然,不排除演技的可能性,但周鶴鳴觀察他的眼神,微表情,動作,并未發現明顯說謊的痕跡。
換言之,這位花襯衫小哥是兇手的概率非常低。
“嗯。”
周鶴鳴點了點頭,暫時排除了對方的作案嫌疑。
“也別太自信,穩中求勝。”
花襯衫小哥還以為周鶴鳴是在回應自己的話,又交代了一句。
隨即,花襯衫小哥把簡歷遞給墨鏡男,那戴著墨鏡的男人嘟囔了一聲,從口型來看,似乎是——“浪費時間”。
于是周鶴鳴首先閉上了雙眼,過往種種,歷歷在目。
片刻,他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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