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警察何秋石狐疑地看著周鶴鳴，同時用胳膊肘推了推身邊的同事陳南星。

“他就是趙磊。”

周鶴鳴指向有些懵逼的趙磊。

“我問過了，我要找的人不是他。”

他還記得自己胡謅的借口，用影視圈的話，這叫伏筆回收。

“證據就在這里，我們也做好備份了，麻煩兩位同志了。”

周鶴鳴將裝在透明袋子里的趙磊的手機，以及他們剛才錄制的片場里狀況的錄像帶交給了警察。

見到周鶴鳴熟練的樣子，兩位警察大眼瞪小眼，一時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辦案人員。

趙元松這時候睜開了雙眼，他看向周圍，才終于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處境。

“沒想到，我戰戰兢兢了四十年，最后還是栽在了這里。”

他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如果不是趙磊過來鬧事，恐怕這真相也不會水落石出，會被他帶到墳墓里。

但莫名的，趙元松感覺輕松了不少，就像一塊石頭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再也不會回來。

“其實我剛才還有一些話沒說完。”

周鶴鳴忽然開口，令趙元松抬起頭來。

“你不覺得奇怪嗎，雖然你擁有趙建國一部分的血脈，力氣超越常人，可你當時面對的是趙建國，一個實打實的超級戰士，他那時候還不到一百歲，就憑你，根本不可能那么輕松地徒手掐死他。”

越聽周鶴鳴的話，趙元松的表情就越古怪。

“你的意思是......”

他內心有了一個猜測，但卻不敢親自去揭露他，或許，這個答案早就已經醞釀在胸中，只是，那會讓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變得徒勞，生活完全失去意義。

“趙建國，你的爺爺，是心甘情愿被你殺死的，他放棄了抵抗，放棄了求生。”

周鶴鳴的聲音如同某種黏稠的事物，將趙元松拉回了過去，那個下午，在起居室里，爭執的兩人，激動的情緒，搏斗，掙扎，最后是一片寂靜。

“你說什么？他想死關我什么事，他就是個老不死的，他可能只是沒力氣了才打不過我......”

趙元松的表情變得非常難看。

“不，你根本不明白這里面的意義。”

周鶴鳴嘆息一聲，隨即開口。

“超級戰士都有自衛改造手術，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會自動激發求生意志，別說自殺了，就算心甘情愿被別人刺殺，身體也會條件反射地做出求生反應。”

“也就是說，你想掐死趙建國，不僅僅需要他放棄抵抗，甚至還需要他與自己的意志對抗，他必須全力壓抑住自己的求生意志，與銘刻在自己意識深處的思想鋼印戰斗，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死，絕對不是什么榮譽，甚至會玷污戰士的名字。”

“但他還是這么做了，因為要是求生意志被激發，他的身體，身經百戰的超級戰士的肉體會在頃刻間完成反擊，在主人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情況下把你的脖子擰斷。”

“他是為了讓你活下來，才選擇了死亡。”

一片沉默。

趙元松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

他不知道什么求生意志，不知道什么思想鋼印，但他知道，在自己掐住爺爺脖子的最后一刻，那位老人的確松開了自己的手。

如果，自己當時再沉穩一些，好好與爺爺交流。

如果，自己經受住那些誘惑，壓抑住內心的嫉妒，沒有因此而變成暴戾的性格。

如果，一切可以重頭再來。

可惜，沒有如果。

趙元松沒有再說一句話。

周鶴鳴知道，無論他最后是否會被判刑，這個男人都會在悔恨和自責中度過下半輩子。

警車在喧鬧的吃瓜群眾的簇擁下鳴笛離去。

黎蕓看著遠去的警車，久久沒有言語。

“空虛嗎？”

周鶴鳴走上前去，問了一句。

一旁，路白皺著眉頭盯了一眼周鶴鳴，以為他要開什么葷段子玩笑。

“我只是，累了。”

黎蕓知道周鶴鳴說的是什么感覺，這就像一部蕩氣回腸的電影終于落幕，一本曲折離奇的小說步入完結，多年來一直困擾著黎蕓的趙建國的事情，如今雖然宣告結束，但也給人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可是還不可以休息。”

周鶴鳴的話令黎蕓轉過頭來。

“黎姐，趙磊的事情，很明顯是有人指使的，對方很清楚趙建國的事情，自然也會知道你在這里投資，我認為，他可能是沖著你來的。”

他又花了一點兒時間，解釋了一番這背后的因果。

當然，跳過了“周鶴鳴”被殺這件事及其相關。

“......所以，這部電影不僅僅要拍完，而且還要出名，才會引誘對方再度出手？”

黎蕓很快理解了周鶴鳴所說的。

這在商業上也是類似的，當你的敵人反復阻撓你做一件事的時候，就代表你做對了。

“陵江集團之前從未涉足影視傳媒行業，如果這部電影只是單純失敗了，那最多就是日后的投資策略更加保守，可要是挖掘出建國爺爺的事情，那我的立場就會變得非常微妙，有可能遭到董事會的質疑......”

黎蕓很快開始思考，作為商人，她的敵人數不勝數，不光來自外界，更有內部的野心家。

“確實，于情于理，我都應該讓這部片子打出名堂。”

本來，她只是想借此調查趙建國的自殺，現在發生了這些事之后，倒是可以借此作為陵江集團進入文化娛樂行業的敲門磚。

黎蕓腦中頓時迸發出了許多計劃，不過她并未提起，而是看向周鶴鳴。

“小周，我對你們影視圈了解不深，在你看來，我們現在應該怎么做？”

一旁的路白欲言又止，似乎覺得母親就這么和周鶴鳴開誠布公地談生意上的事兒，有些草率了。

“這部電影的質量，按我看來，其實非常平庸，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演員，不知道該如何修改才能更受歡迎。”

周鶴鳴覺得，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他現在算是初入影視圈，要說一步登天，把這種低成本的網絡大電影改編成超級無敵牛逼的影史經典，那是暫時做不到的。

“但平庸也是一件好事，說明它并不爛，對我們來說，戰略目的其實只有兩個，一個是讓電影盡可能輻射到更多的受眾，另一個則是保證電影不受到太多的差評，所以，只要我們采取合理的宣傳策略，就可以達到這兩個效果。”

“比如？”

黎蕓覺得周鶴鳴的思維很有意思。

“黎姐，趙磊已經幫我們完成一半了。”

周鶴鳴指向桌上，趙磊手機錄像的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