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
好像夢里，那位老兵真的揭棺而起，從墳墓里爬了出來，站在這里訓斥犯了事的后人一般。
剛才周鶴鳴的氣勢，那態度，實在讓人喘不過氣。
強大的壓迫感令吃瓜群眾們都好像被訓了一頓，紛紛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大家從未見過如此的表演。
不，那真的是表演嗎？
周鶴鳴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一點兒表演的痕跡，儼然就是一位真正的老前輩。
甚至就連那三個趙家的人，都被周鶴鳴震懾道，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那可是趙建國的家人啊，劇組的人沒見過趙建國，他們還沒見過嗎？
這連家人都能騙過的演技，也太離譜了吧？
崔明咽了口唾沫，他看到周鶴鳴轉過頭來，自己下意識就繃直了身體，仿佛要面見一位經歷過那場戰爭的英雄。
“導演，我們能繼續拍了嗎？”
可周鶴鳴卻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仿佛等待著吃午飯的懵懂大學生，催促崔明趕快拍攝。
“啊？”
崔明被這反差給閃到了腰，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導演，他們估計短時間不會回來了，咱們快點拍完吧，我還等著工資交房租呢。”
周鶴鳴以為是崔明沒聽懂，又解釋了一句。
別的不知道，他是真的很想要日結的那兩千塊。
“.....拍，咱們拍！”
崔明緩過神來，立刻招呼其他愣住的劇組成員忙活，又差人去通知影視城的保安，盯住趙家三人。
拍攝的過程相當順利，周鶴鳴的鏡頭直接一遍過。
第二場戲在明天，是自殺的劇情，今天周鶴鳴已經收工了。
手機提示錢已經到賬，周鶴鳴覺得心滿意足。
不過，他今天還有幾件事要辦。
“崔導演，你有黎姐的聯系方式嗎？”
周鶴鳴拍完之后，趁著虛擬演員那邊合成的間隙，詢問崔明。
“你要干嘛？我之前就是開玩笑的，沒叫你真的去對齊顆粒度啊。”
崔明大驚。
“我有一些劇情方面的事情想和黎姐探討。”
周鶴鳴一本正經地解釋。
“......你還和我說什么黑話呢......唉，算了，給，這是路秘書的聯系方式，我和她說一聲，你有什么，先和她聯系。”
崔明把路秘書的微信名片推給了周鶴鳴，又給那邊發去信息。
周鶴鳴謝過崔明，點擊添加，同時朝著攝影棚外面走去。
沒過兩分鐘，對方就同意了好友申請。
【路白】：有事說事。
路白看起來就是這姑娘的名字，非常簡單好記。
她的態度也很生硬，估摸著還在想之前飯局上開的自己母親的葷段子玩笑，沒給周鶴鳴好臉色。
【周鶴鳴】：你母親要拍攝建國這個角色是為了尋找殺了他的兇手？
既然對方都開門見山了，周鶴鳴自然也沒繞彎子。
【路白】：關你什么事？
【路白】：......
【路白】：啊？
可這小姑娘一愣，立刻抬頭看向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母親。
周鶴鳴說，他們加這個角色，是為了尋找殺掉建國的兇手？
等等。
建國爺爺不是自殺的嗎？
路白內心咯噔一下，仿佛窺見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甚至都沒注意到周鶴鳴看出了自己是黎蕓的女兒。
“怎么了？”
注意到女兒的視線，黎蕓看了過來。
“媽。”
路白應了一聲，有些忐忑，又看了眼手機，才猶豫著開口。
“剛才那個演建國爺爺的人來加我了，他說，建國爺爺是被別人殺害的。”
她起身，將手機拿給黎蕓看。
黎蕓聽到路白的話，臉色立刻一變，在看到周鶴鳴發來的消息之后，沉默了許久。
她讓路白撥打了一個語音電話過去。
周鶴鳴很快接通。
“你現在在哪兒？”
沒等周鶴鳴說話，黎蕓就迅速問道。
“影視城。”
周鶴鳴如實答道。
“你在影視城門口等十分鐘，我派人去接你。”
黎蕓聲音低沉。
“好。”
兩人的對話非常簡練，沒有什么多余的寒暄。
黎蕓做生意這么多年，她很清楚，周鶴鳴找自己，必定有所求，只要有所求，就能構成交易。
只要有交易，那她就能獲得優勢。
另一邊。
周鶴鳴來到影視城門口，等待了一會兒。
他沒去操心趙磊一家人的去向，這三人一旦回味過來，肯定還會再找劇組麻煩，不愁遇不上。
滴滴——
喇叭聲響起，周鶴鳴抬起頭，看到一輛他說不上來牌子的黑色高級轎車正停在面前，司機立刻下車，為周鶴鳴開門，引得周圍的群眾們紛紛投來視線，還以為是什么厲害的娛樂圈明星。
車門關上，外面的紛紛揚揚都消失了。
不愧是高級的轎車，車內空間舒適，隔音優秀，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坐了一會兒，周鶴鳴抵達了目的地，他從正在調查資料的手機里抬起頭。
這還是周鶴鳴第一次來到鬧市區。
摩天大樓鱗次櫛比，各路集團的招牌應接不暇，路上走著的都是些拿著咖啡穿著正裝的精英打工人，車水馬龍，讓人很容易就迷失在這鋼鐵叢林之中。
【昆侖實業】
【和島文化】
【遠景傳媒】
【門之鑰控股】
【廢都集團】
【黑山羊銀行】
諸如此類的招牌大字，轉著腦袋看一圈就讓人有些微的眩暈感。
但周鶴鳴卻并未如此。
他見過比這更加繁華，現代，熱鬧的城市，上千層的高樓，懸浮在半空的建筑，直達云端之上的太空電梯，穿行在半空中的飛行器，極盡奢華，令人嘆為觀止。
這樣的城市，在寰宇戰爭期間被摧毀了上萬個。
戰爭的殘酷與慘烈，可見一斑。
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周鶴鳴下了車，又在另一位接待的帶領下乘坐電梯，來到第七十七層。
周鶴鳴留意了一眼，這地方叫陵江集團，以貫穿本地的河流為名，可見實力強大，不然根本鎮不住這個名字。
這一層似乎是黎蕓的專屬辦公室，電梯出來便是獨立的前臺，穿過玻璃門，能看到會客廳，吧臺，健身房，足以俯瞰城市的落地窗，隨后是總辦的工位，那些年輕的小姑娘們正好奇打量周鶴鳴。
走進辦公室，周鶴鳴看到了坐在具有樸素老干部審美風格的實木辦公桌后的黎蕓，以及一旁有自己專屬工位的路白。
接待者關上門，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黎蕓沉聲，以具有壓迫感的語調詢問。
“今天，趙建國的后人來劇組鬧事，想要趙建國故事的版權費。”
周鶴鳴沉默片刻，隨即開口。
“你既然熟悉趙建國，肯定知道他后人的情況，卻并未事先提醒或者解決相關問題，拍攝進度肯定會受阻，因此，合理推測，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你之所以要在劇本里添加這個角色，就是為了讓趙家的后人出面，并且并非是為了答謝他們。”
“趙家的經濟狀況不好，生活潦倒，可收到過趙建國資助的你卻有如此龐大的產業，這中間當然有個人奮斗，或者歷史進程的左右，但你提到過，趙建國將自己的錢財拿來資助其他犧牲戰友的家人，甚至連你這一輩都受到過幫助，可以想見，這是一筆龐大的金錢。”
“這一切伴隨著趙建國的自殺而中斷，你肯定覺得奇怪，為什么趙建國一個從寰宇戰爭里幸存下來的老兵，這么多年都挺過來了，卻只在那時候選擇了自我了斷。”
“結合你之前的描述，我有理由推定，你認為趙建國并非自殺，而是他殺。”
“而且，你認為，行兇者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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