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蛋在完成白石坡的清掃工作后，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家中。國祥趕忙讓臭蛋順著后門那架寫有“步步登高”字樣的梯子爬上房頂。到了房頂的臭蛋，一把抓著天線，做好了轉動的準備，并大聲說道：“我要開始轉天線了啊?！?

“轉吧，轉得慢一點?！眹樵谕瓿商炀€的安裝后，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視開始搜索電視臺。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屏幕上只能收到一個電視臺，并且畫面斷斷續續，雪花不停地閃爍。國祥心想，可能是天線的角度存在問題，只要轉動一下應該就會有所改善。他的要求其實并不高，能搜到十個電視臺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畢竟三十晚上還要看春晚呢。這不，臭蛋剛從外面回來，國祥便讓他上去轉動天線，試試究竟能搜到幾個臺。

臭蛋緩緩地轉動著天線，一圈都快轉完了，卻仍然沒有聽到國祥喊停的聲音，著急的他只好一邊繼續轉動，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喊道：“怎么樣了，好了嘛？”

“夠一圈了嘛？好了會跟你說的?！眹槿褙炞⒌囟⒅娨?，心里想著嘗試不同的角度，以找到能搜到更多電視臺的最佳位置。

“夠一圈了，能搜到多少臺啊？”臭蛋滿心期待著能有更多的電視臺出現在屏幕上。

“往回轉轉，叫你停，你就停啊。”然而，在轉動的過程中，電視屏幕上依舊只有原來的縣電視臺，不過好在有兩個角度時畫面相對清晰一些，想必這兩個角度的信號是最為良好的，說不定還能搜到其他的電視臺。

“好的?！背舻靶廊淮饝?，開始往回轉動天線。

“停！”國祥突然大聲喊道，因為他看到電視畫面在此時達到了最清晰的狀態。隨后，他試著查看能搜到幾個電視臺，并轉動起電視上的旋鈕。

臭蛋聽到電視傳出清晰的廣告聲音，知道這次的調整有了效果，畢竟之前電視一直“呲呲啦啦”地響個不停。于是，他滿心歡喜地從房頂上順著梯子下來，來到了西屋。但沒想到的是，電視又開始“呲呲啦啦”地響了起來，原來是國祥正在進行調試，想要看看究竟能搜到幾個電視臺。

“你怎么下來了，還要繼續轉轉呢?！眹橐贿呎f著，一邊思考著另一個角度或許能夠搜到更多的電視臺。此時，這個角度只能搜到兩個電視臺，其中一個較為清晰，而另一個雖然能聽到講話聲，但“呲呲啦啦”的雜音不斷，也許換個角度，就能有更多的收獲。

“好的。”臭蛋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乖乖地再次順著梯子爬上房頂，繼續轉動天線。

“好了，現在先在房頂上待著，一會兒再下來。”國祥看到電視畫面變得清晰后說道。但實際上，他自己也不清楚這個角度最終能搜到幾個電視臺，只有不斷嘗試之后才能知曉答案。他再次轉動電視上的旋鈕，只聽到“噠噠噠”的響聲傳來，可電視屏幕上仍然只有那兩個電視臺。看來自己制作的天線效果不佳，和國祥之前使用的天線搜到的臺數量一樣多。但剛剛制作完成的天線，也只能暫時先用著，等買到更好的天線后再進行更換。隨即，他讓臭蛋從房頂上下來。

不過，能把縣電視臺的信號調清楚，至少不會影響觀看春晚了。臭蛋聽到國祥的呼喊后從房頂上下來，可當他看到電視還是只能搜到兩個電視臺時，不禁滿心抱怨地說道：“怎么費了半天勁，還是只搜兩個臺，鄰居川江的家里能搜到二十多個電視臺，而且都很清楚呢?！?

國祥聽到兒子的抱怨，心里也覺得這半天的努力都白費了。畢竟，自己為了制作這個天線，可是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而且為了尋找合適的鋁線更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這臭小子竟然如此不懂事，本來自己還打算去打聽一下哪里有賣 101天線的，可現在被兒子這么一說，他決定暫時不買了：“就這么先看著吧，不影響看新聞，也不影響看春晚?！?

“好吧，就是不能看動畫片。”臭蛋心里一直惦記著自己喜歡的動畫片，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本可以換成效果更好的 101天線。要是臭蛋知道爸爸此時的想法，想必他肯定不會如此抱怨爸爸辛苦制作的天線了。

除夕終于到來了，這一天已經沒有什么繁重的活計需要去完成了。傍晚時分，國祥從墻柜子里拿出燈泡、線路，沿著石榴樹和晾衣繩精心地布置線路，最后把燈泡穩穩地掛在了中院和北院之間的牌坊上。這樣一來，這個角度能夠將中院和北院照得明亮通透，方便明天早起有人過來拜年時能夠看清道路。接著，他又把兩捆芝麻桿分別整齊地放置在北院和中院。這個擺放芝麻桿的習俗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流傳下來的。按照傳統，初一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放鞭炮?；鸩挥脽锰?，一捆芝麻桿就完全能夠滿足需求。鞭炮要等到晚上晚些時候再掛起來，現在可不能掛，就怕被調皮的臭蛋提前點了直接放掉。

與此同時，憐語也在傍晚時分忙碌了起來。她先是忙著給門神、財神、灶王爺、食神、天地、樓仙姑姑等一眾神祇上香點蠟。尤其是在天地的神祇前面，她還特意放置了一張小方桌，上面擺滿了麻糖、饅頭、包子和水果，所有的物品都整齊有序地擺放在盤中。不光如此，她還拿出了一個透氣性良好的臉盆，將其當作火盆，專門用來燒紙錢。

憐語在院子里不停地穿梭忙碌著，而室內的電視卻已經傳出了春晚熱鬧歡快的節目聲音。臭蛋和丫丫此時正坐在炕上，圍著溫暖的爐火，聚精會神地看著春晚。

此刻，電視里正在播放著一個有趣的小品，說的是這個奶奶沒讀過書，卻能夠登上春晚的舞臺，而且她表演的小品特別好笑，“春季里開花十四五六，啊六月六啊看谷秀啊春打六九頭”。

憐語忙完院子里的一系列活計后，又馬不停蹄地開始張羅著包餃子。這時，電視里出現了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子，手里拿著一串辣椒，正在歡快地唱著“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喲，辣辣辣”。餃子餡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調制好了，現在只要把面和好就可以開始包餃子。今天晚上只需要把餃子包好就行，并不煮，要等到明天早晨再煮。因為早起去拜年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做飯，所以只能今天包好，明天早起煮著吃。

憐語靜靜地看著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一邊觀看著春晚，一邊包著餃子，內心深處被滿滿的幸福所填滿，尤其是當目光落在逐漸長大的孩子們身上時，那種欣慰的感覺愈發強烈。然而，只要一想到女兒丫丫，她的內心深處就會立刻被深深的虧欠之意所占據。要知道，這絕不是丫丫的過錯，而是身為母親的自己所應承擔的責任，畢竟自己沒能給予女兒一副正常的容貌。

回憶起丫丫剛出生的時候，家里人的那些話語至今仍在憐語的耳畔回響，他們都說要么把她扔掉，要么過繼給別人。可這是從自己身上十月懷胎辛苦誕下的親骨肉啊，將她過繼給別人，憐語擔心別人不能真心待她好，而扔掉更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所以，在那個艱難的時刻，憐語最終堅定地地決定，無論面臨怎樣的困境，無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一定要把丫丫撫養長大。

在丫丫成長的過程中，憐語看著她一天天地長大，可媽媽的心里不但沒有因為孩子的成長而感到輕松，反而越發覺得對她充滿了虧欠。雖說在兩年前已經給丫丫做了手術，試圖去改善她的狀況，但嘴上那道疤痕依舊還是能夠明顯地被看出來。

還記得當初抱著尚在襁褓之中的年幼的丫丫時，憐語常常神情落寞地坐在屋子的門檻上，長時間地發呆，陷入無盡的沉思之中。在那段日子里，她也很少出門去與外界接觸。那時的丫丫身形格外瘦弱，瘦骨嶙峋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頭發也是稀疏得可憐，而那與眾不同的嘴巴，就像兔子一樣，顯得格外突兀。

憐語內心特別害怕會被鄰居們瞧不起，更擔心別人會對丫丫說一些難聽傷人的話語。正因為這種種的擔憂，她的心里愈發難受，備受煎熬。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都選擇把自己封閉起來，幾乎沒有和外界進行過多的交流，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家里，默默守護著丫丫。

如今，雖說手術已經做了，可那道顯眼的疤痕還是清晰可見。每當看到這道疤痕，憐語就不禁滿心憂慮，她不知道丫丫上學的時候，會不會因為這個而受到同學們的排斥和欺負。

餃子終于包好了，憐語動作輕柔地從柜子里拿出之前在熱鬧的集市上精心挑選購買的衣服。孩子們一看到新衣服，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洋溢著難以掩飾的欣喜之情。要知道，在大年初一這一天，大家都會穿上嶄新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興高采烈地去給親朋好友們拜年，歡快地走街串巷，傳遞著新年的喜悅和祝福。孩子們拿到衣服后，迫不及待地脫去了身上的舊衣服，歡歡喜喜地開始在炕上試穿起來，那興奮的模樣，仿佛今天就是充滿歡樂和希望的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