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拜一給自己的神像拜了拜，許下“忠心耿耿”的愿望后，陳長命把他放走了。

按自己原來的想法，是把這道士留下來，當一個香火榨取器用，什么時候耗干了壽命，什么時候就給丟了。

但師國士的請求讓他改變了主意——打入敵人內部，了解更多敵人的情報，同時給自己提供源源不斷的大妖。

他對師國士并不信任。

師國士實力強，地位高，小心思太多，不好掌握。

而且，就算放他回去，被他的原信神給識破弄死了，自己也沒什么損失。

閑棋嘛，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有大用了。

但現在，陳長命沒心思思考這個，而是看著黑山下烏泱泱的人群，詫異了。

“稟大王，師國士來報，這是他給大王您送來的一百人。”胡偽跟在身邊，恭敬匯報，作為大虞敕封的草頭神，他有與師國師特殊的聯系方法。

陳長命樂了，這老家伙還挺上道，昨天剛走，今天就免費送來了一百個人，看來這老家伙的處境并不好啊。

“不過，看著一個個破破爛爛的，從哪兒找來的流民？”下方的人群里，每個都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有的甚至跟以前餓了一個多月的陳長命差不多，幾乎就剩骨頭了，被人背著。

而且其中老弱婦孺居多，年輕漢子看不見幾個。

“算了，有人就行，有人就有香火，不過這些人還要先養養，一個不小心嗝屁了，豈不是虧大發了。”

陳長命招了招手，吩咐楊九他們統統下山去，把這些人接上來，在山上找個地方安置下來，讓胡偽去取來糧食，架鍋熬粥，順便宰一頭活妖，剁碎了扔鍋里，給這些人補補血氣。

沒過多長時間，幾個人護著流民進了黑山，楊九、劉力、洛瑜、龔泉還各自背上背一個，懷里抱一個餓的走不動的。

陳長命站在人群前方，手里抓著一頭活妖，風輕云淡地看著他們。

“是妖怪！是妖怪！那個人騙我們！他要把我們送給妖怪吃！快跑啊——，快跑啊——”

離的近了，陳長命猙獰恐怖的形容落入流民的眼里，白發白面，青眼獠牙，手腳枯瘦細長如利爪，比妖物看起來還要妖物。

幾個流民頓時被嚇得驚聲尖叫，恐慌的情緒立刻在人群中蔓延，還有力氣的轉頭就要往山下跑，好多人被絆倒在地，咕嚕著被失去理智的人踩在身上。

“安靜！安靜！這是山神大人！不是妖怪！山神大人不會吃你們，山神大人是保護你們的！”

楊九幾個人動了，立刻在人群中穿插來往，將一個個往山下跑的人止住，把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抓起來，放到另一邊。

“你們是一伙的，你們是這妖怪的幫兇，你們是這妖怪的幫兇！”

被制住的人瑟瑟發抖，滿眼淚花，驚懼哀求：“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來，看著我。”陳長命開口，吼了一聲，清醒的都下意識看了過去。

陳長命一手抓著活妖的頭，咧開嗜血的嘴唇，嘶啞怪笑：“來了我這里，就要聽話，聽話就不會死，不僅不會死，你們還會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有住的，你們可以安心地生活，不用擔心哪天被妖怪殺死。”

“但不聽話..”他身上陡然涌現一尊殘暴貪婪的惡鬼，惡毒地盯著下方的流民，鮮紅揮灑，沾在他恐怖的臉上，配上擇人而噬的惡鬼，幾欲令人發瘋。

他一手提著無頭的妖尸，一手抓著活妖的頭顱，兇暴的眼神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血腥的暴力果然比溫聲細語的勸說更簡單有效，更能快速地說服人。

他提著妖尸來到剛才大吼大叫要逃跑的流民面前，溫柔地問：“還跑不跑了？”

這人拼命搖頭，死去妖物頭顱上，死寂眼神讓他喪氣了所有的勇氣。

“這才對。”陳長命掃了一眼軟倒在地的流民，吼道：“安靜待著，等會就會有食物吃了，誰再吵鬧，就地格殺！”

...

碗筷不夠，陳長命讓楊九下山去，從城里帶上來一批。

沒多長時間，濃濃的肉粥香味飄進了流民的鼻子里，本已經一臉死志的他們聞到了這股食物香味，頓時眼冒綠光，沉醉在這股美妙的香味中，循著味道就要爬過去。

人群一陣騷動。

“安靜！想死嗎！”劉力一聲大喝，這些人頓時乖乖地坐著，陳長命帶給他們的陰影，在腦海里依舊揮之不去。

很快，在眾人望眼欲穿的眼神里，胡偽端著一個一人寬、半人高的大鍋從另一邊走了過來，鍋里盛著濃濃的白粥，白粥里點綴著滿天星辰般的肉塊，泛著油花，散發著誘人的色澤與香味。

“吃的！真的是吃的！”所有人都這樣想，他們此時什么都忘了，忘了疲累，忘了恐懼，眼里只剩下香味撲鼻的食物。

他們蠢蠢欲動，作勢就要往前撲。

“都散開！排好隊！一個一個來！誰要是敢搗亂！我現在就殺了他！”

眼看人群又要暴動，劉力暴喝一聲，渾身氣勢爆發，兇狠的目光掃過人群，讓他們心中發寒。

這些天的殘酷修煉，讓這個原本相貌方正的漢子，養出了不少的戾氣，面相都稍微兇橫，尤其是一身健碩的肌肉，這些流民毫不懷疑，一拳就能打死自己。

楊九帶來了碗筷，一個個發給他們，胡偽單臂拿著勺子，沒有陳長命在場，他的背也直了，面色也冷了，眼神也兇了。

他敲了敲鍋沿兒，示意可以上來了。

一大勺白粥，混合有幾大塊肉，將手里的碗盛地滿滿當當，端著碗的手小心翼翼，眼睛死死盯著色澤鮮亮的肉粥，唯恐灑了一滴。

得了食物的流民找了空地坐下，瞬間開始狼吞虎咽，沒有儀式，沒有細嚼慢咽，也不怕肉粥的滾燙，哪怕舌頭發疼，也強忍著，舍不得吐出去。

他們已經餓了好些天了。

有的流民，吃著吃著，無聲地淚流滿面，淚珠滴落在肉粥里，又混著肉粥咽下肚。

這是一個苦難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