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槐里縣府寺內，侯高與劉成立于場中，案前坐著兩名身著官衣之人，正是縣令與左內史。

聽見侯高回稟，二人皆皺著眉頭，滿臉陰沉。

“城中民宅均已經搜查完畢，官宅府邸由各家自行搜查，城中各出入要道都有官兵把守，甚至連偏僻角落也經過嚴密的搜查，饒是如此依然沒能搜到賊人下落。”

劉成嘆了口氣，滿臉不甘。

縣令撇了撇嘴，轉而看向侯高。

侯高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關起門來與縣令啥都好說，眼下多了名左內史，許多話多少有些說不出來。

他正在斟酌呢，席案前的左內史說話了。

這是名儒雅文士，聲音不大。

“官宅也要搜查，那孔甲常年游歷江湖，結識不少人，他既然首選逃亡此地想必是有熟人接應。你等所查之處也正是他要避開之處，你越是想不到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藏身之所。”

說完沉著臉看了眼劉成，又道：“若是逃脫了賊人，你有失責之嫌，城中可藏可逃的地方，全部都搜遍了？”

未等劉成作答，侯高搶先道：“城西河邊有一處亂石灘，下面連通護城河暗道，東門處有密林，城墻東南同樣有一片小林，賊人斷然不可能從這幾處逃走，卑職怕有疏忽，早已經布下重兵，至于暗河卑職同樣遣人下水查探，水中鐵柵牢固沒有異常。”

左內史不等侯高說完，便轉頭看向縣令：“這幾日大肆搜捕，難道一點線索也沒有搜到？”

縣令忙道：“先前縣尉擒獲一名賊人同伙，現在羈押在牢房中。”

左內史點頭，侯高又道：“此番搜查坊市，發現那賊人乃是客店店主，卑職已經將小二一并押了回來。”

“賊人可有招認？”左內史問道。

“沒有！老賊已抱死志，不發一言。”

左內史沉默一瞬，道：“將小二押上來。”

侯高不明其意，忙傳喚手下小吏，將小二押到堂前。

小會功夫，人已押到堂前。

小二年紀不大，此時見到這番陣仗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身子止不住顫抖。

左內史淡笑了聲，吩咐將小二提起，押跪在堂前，向其問話。他所問之事，小二并不知情，只道店家言語向來不多，并未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左內史不信，嘴角揚起一笑意，道：“重笞五十！”

重笞五十與輕笞相差極大，條條入骨，小二頓時慘叫連連，此時深夜寂然，半個槐里縣城內都能聽見慘叫聲。

重笞五十尚未結束，小二便已經昏厥過去。

侯高使人取來冷水，將其撲醒，獰聲問道：“還不招來？”

小二有氣無力的剛說了句“不知”，左內史面色陰驁再度下令，重笞一百。

聽見這道命令，饒是侯高這等常鐵石心腸之人，心中也不住發毛，感情左內史并不知重笞何意，就連他這種身強力壯之人，也挨不下一百重笞，這小二身子瞧著單薄，一百重笞結束恐怕后背早已經壞成一堆爛肉。

還如何能活？

侯高一陣猶豫。

先前他也曾在客店喝過幾頓酒，這小二做事也算是聰明利索，深得店主喜歡。如今見到這副慘樣，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稍微猶豫了一下，才躬身道：“大人，再打可要打死了。”

小二哭嚎著求饒，侯高只問他知與不知，小二茫然搖頭哭訴：“小人的確不知情啊！”

左內史見狀，再度發話：“笞！”

小二心中頓時一突，他才十五歲，日子才剛剛開始。

五十鞭鞭打下來，他只覺得骨肉分離。

若是再挨一百笞，必死無疑。

不等他求饒，新換來的行刑之人便已經發力，未等一百重笞結束，小二已喊不出聲音來，人趴在地上，滿地鮮血，不知死活。

侯高上前探查了一番，見他還有呼吸，便命人將其拖到一邊。

縣尉屏退眾人之后，四人又在堂前低語謀劃。

......

夜色更深。

槐里縣城牢房中，老人被一陣開門聲吵醒，緊接著傳出小吏的罵聲。

“真晦氣，這玩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別死在牢房里明天還得咱們兄弟收拾。”

牢房大門被打開。

昏暗中，老人瞧見獄卒丟進來一名渾身是血的人，便匆匆離去。

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人忍著渾身劇痛，問道：“孩子，你怎么了？”

“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少年虛弱的聲音傳出，因為疼痛似乎都變了腔調。老人怔愣了下，他只覺得聲音有些耳熟，隨又小心問道：“你是小二子？”

老人掙扎著爬了過去，湊到近前才看見這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年，背上衣衫被抽出一道道口子，黑濕一片，應該是未干的血痕。

待看清少年的臉時，老人頓時一驚：“小二？你怎么會被抓到這里？什么原由被打成這樣？”

少年聽見熟悉的聲音，頓時低聲哭了起來，哭了許久才斷斷續續道：“是老爺嗎？他們來客店搜查，搜出來您的肩甲佩刀，我不知道他們搜什么，便將我抓了回來，什么也不說只顧一個勁的打，嗚嗚......”

“你一個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他們拷問你做什么？”

“他們問我客店里是不是來了一名案犯，我......我從未聽說過有案犯這件事情。我說不知，他們便一個勁抽打我，足足一百五十下重笞。”

老人沉默了半晌，愧疚道：“孩子，居然是我連累了你。”

“老爺千萬別這么說，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

老人沒有理會他，連忙高聲呼喊獄卒：“你們放了他，他只是個孩子，在客店打雜能知道些什么？”

一名獄卒聞聲趕來，喝道：“老賊，大半夜你嚷嚷什么！你這個死囚，該放誰輪得到你來管？”

“這孩子真不知情，他只是個打雜的。”

“老子也不瞞你，大人吩咐了，這小子今夜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明日便接著提審，反正是死是活總得有人來交差。除非你說出孔甲下落，否則。”

獄卒冷哼了聲，佯裝抬腿向前踢去。

老人沉默不語。

少年在身后哭訴道：“老爺莫要再說，我沒事的，沒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