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間安靜下來。
柳倩娘被門外突如其來的咳嗽聲嚇了一跳,她瞧了眼哭的眼眶通紅的孔蟬,拍了拍她手背輕聲道:“嬋兒莫哭了,方才聽聲音好像是執金吾。”
孔蟬抹了把眼角:“阿母,我這就去開門。”
說著便盈盈起身,來到門前,將屋門打開。
周杜立在廊間,見房門打開他卻愣住了,只見一名年輕靚麗的姑娘,穿著曲裾深衣,不論是下擺寬敞的曲裾,還是楚風濃郁的魚尾式“三繞膝”,都將女子的婀娜優雅體現的淋漓盡致。
彷如從畫中走出。
看見孔蟬這般,周杜的臉紅了一下。
腦袋里不禁浮現她之前假小子的模樣,跟眼前這纖腰皓齒的姑娘判若兩人。
他的手僵硬地抬了下,好多年未曾用過的打招呼手勢,不自覺的又擺了出來。
“孔......孔蟬,你怎么?”
孔蟬也是回之一個僵笑:“大人來了,阿母讓我請你進來。”
柳倩娘在出城之前,從司馬遷口中得知有遇見孔蟬的可能,便匆忙將她在府中穿的衣服挑了幾件一并帶著,沒成想真在槐里縣中相遇。
瞧見她臟兮兮的模樣,柳倩娘心里心疼極了。
先前在府中時,她何時讓孔蟬吃過這般苦,心中不禁一疼,當即讓店家備好熱水,為其洗漱后又換回帶來的衣裳。
“夫人有什么事情?”
屋內,周杜端坐在食案前,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知道在古代夜間進入女子房間是極其無禮的行為,這幾年他潛移默化地也學了不少規矩。
之前周杜倒沒有察覺到什么。
一來自己府中并無女子。
二來平時也未曾與女子接觸。
像眼下這樣,還是第一次經歷,母胎單身兩輩子的他感覺如坐針氈般難受。
他起先只是想出聲提醒一下柳倩娘二人,莫要說些私密的東西,至于對方說些什么,雖然周杜心里有極其強烈的八卦興趣,可事關隱私,他也不好去打聽。
現在被人請進屋內,一時間還真有點不習慣。
“夫人有話但說無妨,在下向來敬佩太史公為人,若是夫人有什么差遣,力所能及內,自然鼎力相助。”周杜說道。
柳倩娘在對面坐下,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孔蟬,抿了抿唇道:“大人有所不知,不久前夫君將嬋兒托付大人,實屬無奈。”
“如果是這事夫人大可不必解釋,我既然應下,自然會將孔......孔姑娘安置妥當。”說完周杜還是不放心的問道:“夫人這趟來槐里縣城,恐怕還有別的事情?”
如果之前在這里見到柳倩娘,他并不會覺得稀奇。可是眼下因為天祿閣失竊,發生了太多事情,再加上今日得知長安城里的變故,周杜不由得謹慎起來。
“大人客氣,嬋兒身世可憐。”柳倩娘面色嚴肅,事關重大她不敢多言:“奴來這里確實有些事情,現在已經無事了,明日便準備回長安城中。”
周杜應了一聲,無力地點了點頭,道:“既是這樣,那夫人早些休息。”
說完,便作勢起身。
待在這屋子里,他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等周杜離開,柳倩娘這才抬起頭看向孔蟬,笑了笑說道:“執金吾倒不像傳言那般不近人情呢。”
孔蟬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臉色霎時變得通紅,轉過身子不應聲。
一雙瑩潤的眼眸在昏暗的空間里忽閃忽閃,有幾分俏皮,還有著幾分可愛。
見她這番模樣,柳倩娘起身拉住她的手,語重心長道:“生在這樣的世道,哪里有獨善其身的可能,能遇見執金吾這般赤誠之人,也是嬋兒的福氣。”
但是隨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皺著眉頭湊到孔蟬耳旁輕聲低語。
孔蟬聽完也不說話,只是咬著下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
店家拎著酒壺一路避開多處官兵巡查,趁著夜色摸到了城墻不遠處。
暗河離城門不遠,此時城門處有戍卒看守,不時便有官兵列隊從城墻邊走過。
他在心中默默估算著巡防的時間。
深秋夜涼,冷風呼呼吹著,因為距離太遠夜色又深,他并沒有將河道處瞧個真切,只得等一隊官兵走遠后,他才咬了咬牙,悄悄朝著河道口行去。
“大人,有人往那邊去了。”
侯高領著一隊兵卒正隱在不遠處的陰影里,忽的聽見下屬來報,猛地打了個激靈,從迷瞪中驚醒。當即揉了揉眼睛望去,只見黑暗中有一道影子正快速向暗河邊走去。
“不好,那人要跑!”侯高頓時一驚,連聲高呼:“快,趕緊去!”
城墻下霎時人聲鼎沸,亮起一片火把。
店家聽見動靜一時惶急,心中暗道不好,轉身就要朝身后跑去。
侯高騎著快馬,迅速向前追去,一路高呼:“休要跑了賊人!”
一聲驚呼聲震四野,其他地方巡視的官兵聞聲紛紛趕來。
老人顧不得多想,徑直順著來時小道向坊市奔去,轉眼間便跑出去很長一段距離。
此時距離城墻已經很遠。
眼看坊市就在不遠處,他心頭盤算只要入了市里,里面街道交錯,他自己對其中情況也極為熟悉,想要逃脫也不是沒有可能。
深吸了口氣,腳下發力,大步向前跑去。可沒跑出多遠,面前便露出火光。
老人步子猛然一頓,通體冰涼。
是一隊聞聲趕來的官兵,此時已經堵在了前方,正緩緩朝著他逼近。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是侯高騎著快馬已經追了上來。
侯高到坊市街口前時,只見一人被官兵團團圍住,有兩名受傷的兵卒躺在地上,顯然是被那人擊傷,奪取了兵器。
被圍在中間那人,手里持著一柄長劍,正在與眾人對峙。
賊人見無法逃脫,竟架起長劍向自己臉上左右連割幾劍,而后又將長劍橫向脖間,欲要自刎。
侯高見狀,連忙將手中劍一把投擲過去,恰好擊中那人手腕,對方長劍也隨之脫手應聲而落。
周圍官兵見狀,一窩蜂地擁了上去,將他生擒。
侯高騎著馬來到近前,令人將那人頭掰起。
這時才看清是名老人!不是孔甲!
侯高大怒,朝老人重重踢了一腳,命人押他回去,自己又帶人急急向著暗河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