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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效漢文事

張太后主中宮多年,再加上壽寧侯與建昌伯在朝中也有所經營。

所以這次張氏出事,為他們說話的人也不在少數。

不知道是不是內閣自那天離開乾清宮后,對手下人有所暗示。

那些為張氏說話的,從第一天的百來封奏疏,沒過三日,就只剩下小貓兩三只。

還在堅持的,大都和張氏有姻親關系。

朱厚照聽谷大用回報,說錦衣衛已經將張氏一脈悉數關押,就將打算開始休假的朱厚熜叫進宮里來。

朱厚熜聽說張太后欲改懿旨的事,也是氣得夠嗆。

朱厚照認真道:“朕欲效漢文哭殺薄昭,王弟以為如何?”

“今次乃大好時機,不可錯失。只怕沒有第二次,能如這般將不法國戚連根拔起的機會了?!?

朱厚熜思索片刻,緩緩搖頭。

“臣弟以為不妥?!?

“皇兄,漢文哭殺一事,乃是漢初。與我皇明有諸多不同之處,不可強學?!?

“再者,臣弟觀壽寧、建昌二人,乃油鹽不進之輩。如今太后于宮中軟禁,宮外尚未有人獲知?!?

“他二人必定以為太后還能為他們護持,不會將皇兄放在心上?!?

“有太后,他們還怕什么?皇兄縱使身穿孝服,率宮中諸人前去哭喪,他們也不會因此羞愧自殺?!?

“若此計不成,皇兄之舉,會成為天下笑柄。威嚴盡失,往后還如何服眾?”

朱厚照眼睛一亮,開始激動地搓手。

“朕就知道!這等事,就該找王弟前來商討——依王弟之意,該如何做?”

“人,肯定是要殺的。但皇兄不能親下旨,會有人詬病皇兄目無親長。那天朝議臣弟可是領教了,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若到時候來個逼宮,讓皇兄下罪己詔,再進一步,讓皇兄赦免還活著的張氏子孫,豈非今日之功全都付之一炬?”

“得想個轍,讓他們自己主動認下罪名赴死。唔……皇兄可知他們最重視什么?”

朱厚照苦思冥想許久,都沒什么頭緒。

榮華富貴?受人尊敬?

要不……將錦衣衛酷刑,全都在他們身上來一遍?

朱厚熜撇嘴,“要是被人說是屈打成招,又有的爭了。此事,我們需行大道?!?

把那些言官們的嘴,給徹底堵死了才行。

朱厚熜垂下眼簾沉思,用靴尖在地上胡亂寫寫畫畫。

朱厚照低頭看的有趣,半晌卻看出眉目來了。

這是壽寧侯和建昌伯在羈押后,第一次見到天潢貴胄。

見來的人不是自己大外甥,張鶴齡與張延齡都非常失望。

朱厚熜淡淡道:“皇兄現在不方便見你們,也不想見你們?!?

張延齡抓著獄門,身上戴著的沉重枷鎖發出響動。

“我們是陛下的舅舅!他怎么可能不方便見我們?天下誰還能攔得住天子呢?”

張鶴齡琢磨著后半句。

天子不想見他們?

是因為這次被氣狠了嗎?

唉,早就和那個混小子說過了,打女人不能打在明面上,也不知道收斂著點!

那可是皇后的妹妹!

說難聽點,太后年長,遲早走在皇后前頭,大家都是國戚,總歸得給彼此點面子。

你再不喜歡人家,冷淡著點,不就行了?

非得玩寵妾滅妻那一套!

現在好了,全家都因為這個混小子進了大牢。

等他出去了,看他怎么打這個不孝子。

朱厚熜輕輕提起????下擺,蹲下來,和他們平視。

“太后已經招了,你們趁陛下駕崩時,欲謀取大位。如今太后已經被陛下囚禁在仁壽宮,此生不得外出?!?

張鶴齡、張延齡瞪大眼睛,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不可置信。

這么大的事,他們怎么不知道?

姐姐什么時候背著他們,干下這么大事兒了?

這要是成了,皆大歡喜。

可現在不僅沒成,還被大外甥給抓到了把柄。

這下可好,全家都因為姐姐一個愚蠢的舉動而陷了進來。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張鶴齡與張延齡在心中痛罵著張太后。

張鶴齡諂媚地朝朱厚熜笑道:“世子,求您一件事。我跟延齡——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能把姐……太后做的蠢事、壞事,全都算在我們哥倆頭上啊。”

“求世子去和我那大外甥,不,不!是陛下!去和陛下求求情,放我們哥倆一條生路?!?

“往后我倆,一定指東不往西,讓我們做什么,我們就做什么!”

張延齡亮起了目光,“對,對,對對對!世子,現在能救我們哥倆的,就只有您了。我們哥倆給您磕頭了!”

朱厚熜踮著腳尖,冷淡地看著昔日高高在上,京師不可一世的壽寧侯與建昌伯,在自己面前灰頭土臉地磕了一個又一個。

這哥倆,仿佛在比賽誰磕地更響,磕地更快。

地上很快就有了兩攤血跡。

朱厚熜看夠了戲,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

“你們是國舅,雖然這么多年來,沒少給皇兄添麻煩??傻降资茄}至親,對不對?”

兄弟倆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外人再親,哪有我們與天子親呀!”

“皇兄也不是不想救你們……”

朱厚熜背著手,打量著詔獄的梁柱

有點發霉,該找人來修繕了。

“不過呢,朝臣不同意,天天給皇兄上疏呢?!?

張延齡罵道:“他們算什么東西!不過天子家臣!”

朱厚熜眨眨眼睛,看了他們一眼。

“皇兄也拗不過他們,又因太后的事生氣。不過我來之前,皇兄說了,到底是舅甥一場,可以保下張氏子孫,給張家留根。”

“可到底能不能留得住,就全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

兩個油紙包掉落在張氏兄弟跟前。

“好好想想吧。”

“哦,對了。皇兄說,案子要定罪,不畫押是不行的。否則日后有心人翻案,就難了。”

張鶴齡與張延齡木然地盯著地上突兀的干凈油紙包。

朱厚熜從詔獄中出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氣味,覺得有些難以忍受。

這才剛熏完,用了母妃從安陸捎來的合香。

嘖,心疼。

朱厚熜在值房更衣的時候,忍不住去想張氏兄弟會如何選擇。

不過,他可只答應了給張氏留子孫,沒說留幾個。

留誰不留誰,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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