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找到關子訶的時候,他正躺在神像后方睡覺。手枕在腦后,一只腿曲起,臉上蓋了半張硬紙殼,誰來都叫不醒。
錢慕歌一腳踢在他腿上:“少裝了,病人呢?你不可能把那玩意兒放跑了吧。”
“什么?”
被人擾了清夢,關子訶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紙殼從臉上滑落到身前。見錢慕歌抱胸看著他不說話,呵呵笑了兩聲,立馬翻身跳下蓮臺,指了指在臺下躲陰的黑影:“不是在這兒嗎?嘖,聽見話就滾出來!”
他說著就踹了踹臺子,從下方發出嗚的一聲,病人慢悠悠地爬了出來,站在關子訶面前跟個小雞仔一樣,嗓子干啞:“水,子訶哥,想喝水。”
“喝屁,我都沒得喝,別吵。”他青白的一張臉在關子訶眼前晃來晃去實在讓人頭疼,一巴掌拍他臉上讓他一邊呆著去。
被他扇到一邊,病人身體側彎曲90°,像是被卡住了,半天直不起腰。
“我,我要吞不下了……嗝……水,我得喝水……”
他站起身,可憐巴巴又湊回關子訶眼前。
關子訶面無表情。
病人眼里閃著淚花。
“喝——”關子訶用力清嗓,把他嚇得連忙跑開,一邊跑一邊干吐。
在跑至店門口時,實在忍不住,彎下腰,嘴大張到極致,從喉嚨里吐出一只完整的血雞。
濕漉漉的口水粘在紅彤彤的雞上,在落地的剎那間,組成雞的無數條血線迅速散開,像游蛇般飛快鉆入陰影中消失不見。
“臭蛤蟆是不是想死?”關子訶看到地上一攤水印,頗有種要讓他把東西全找回來吃了的威脅意味。
病人睜著大眼珠子,呱的叫了聲就跑出了殿。
錢慕歌還記得賭約,裝作不經意地隨口一問:“他是蛤蟆?”
“這樣就想套我話?錢老板。”可惜關子訶并不上當,反而問起了她,“你的法術還挺邪門,欸,另個你呢?哪兒去了?”
錢慕歌神秘地笑了笑,并不告訴他,“別看了,不在這兒。顧安疾殺我的時候,你干什么去了?別告訴我就在外邊守著,我可不信。”
“我還能干什么?別冤枉好人啊錢老板。我們是同事,我總不可能害你,我這兩天不都在幫你?”
一臉無辜,關子訶眼角的痣顫了顫,笑著轉移話題,“顧安疾呢?”
兩人互相賣著關子。
錢慕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拿出藏于袖中的瓷瓶,“他被我裝里面去了。”
“就這樣捉著多沒勁,把他放出來問兩句。”
關子訶從她手里接過瓷瓶,倒置瓶口搖了搖,什么都沒搖出來,又伸手進去抓。
寬大的手掌伸到瓶口就自動變小,像是掏不到底,他幾乎把半個身子都伸進了半個巴掌大的瓷瓶里。
“嘶——這狗東西咬我!”
用力一抓,硬生生將血肉模糊的顧安疾從瓷瓶里扯了出來。
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傷口崩裂,身上到處都是血,顧安疾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右手又傳來劇烈的疼痛。
“這些東西從哪兒學的?為什么要修四方朱雀,盜用煙火?說話!”
像是聽不見顧安疾痛苦的呻吟,他用力在顧安疾手腕的傷口上碾了碾,仰著下巴,眼皮下落俯視著他,嘴角流露出一絲惡意的笑:“啞巴了?”
錢慕歌在一旁看著他施暴也沒有阻止,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顧安疾痛呼出聲,他話音剛落,關子訶就踹在他的頭上,柔軟的腦仁猛地向前沖擊撞在堅硬的頭骨上,眼前昏黑一片,氣若游絲。
“你臉皮還挺厚,被人逮個現行還裝。”
關子訶抬手就要揍人,顧安疾閉上眼偏頭想躲,想象中的拳頭卻遲遲未落在身上,謹慎地睜開一條縫,發現他被錢慕歌攔住。
“他不是她,你問他沒用,別把人搞死了。”
“你說什么?”關子訶偏頭看向錢慕歌。
錢慕歌:“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她語氣明顯不大好。沒搞清為什么,抓了把頭發,關子訶放下手去一邊站著:“算了,我懶得管,隨便你。”
“徐沐沐沒死。”錢慕歌說完,看了眼顧安疾,他的表情在慌張中夾雜了絲不可置信,雖然極力強忍著,但在那瞬間微微發直的雙眼還是將他暴露。
“被裝進瓷瓶里時,我看到了她。或者說最近以來的顧安疾一直都是她。你現在有什么異常的感覺嗎?”
錢慕歌在顧安疾身前蹲下,盡量壓低了視角,平和地詢問。
但顧安疾還是在她靠近的時候怕得直打哆嗦,“有,有……”
錢慕歌揚揚下巴:“說說看。”
顧安疾:“我渾身哪哪兒都痛。”
“……”
關子訶從旁及時探出頭:“要不然還是把他再揍一頓吧,我下手有輕重,保證他死不了。”
錢慕歌回頭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關子訶自覺沒趣地又息了聲,“行行行,您繼續。”
錢慕歌上前抓起顧安疾的頭,跟他對視,“半個月前,為什么放棄跟金門的聯系?”
顧安疾神情呆滯:“什么金門銀門……我聽不大懂。”
“嘁。”關子訶在一旁冷笑,對上錢慕歌的眼神,得意地挑眉,“我說還是得揍一頓才老實吧。”
拍拍顧安疾的腦袋,錢慕歌嘆了口氣,“他天魂和地魂都被抽出來了。算了,嫌疑人先進去待著吧。”
她說完就把顧安疾塞了回去,懶得再跟他廢話。
關子訶趁機又湊上前:“那徐沐沐呢?你讓她跑了?”
“躲在顧安疾身體里。我沒有勾魂法器,這在地府是管制器具,得找人借。”
正說著,錢慕歌面色突然露出一絲疑惑,關子訶有些不明白,“怎,怎么?”
“你跟我來,不可能就是單純為了幫我吧?”
“我當你要說什么事呢。”關子訶撇嘴,“我難道還能害你嗎?我們都是同事,我對同事向來很好。”
“呱,子訶哥,我們什么時候回店里上班啊,快到營業時間了。”剛才被嚇得跑出去的病人又跑了回來,面容躊躇,明顯是鼓足了勇氣才敢回來提醒。
錢慕歌神色淡淡:“你同事來了。”
“哈,哈哈。”
關子訶刻意地假笑兩聲,背地里惡狠狠地瞪了病人一眼,用嘴型無聲地說了句,“自己滾回去。”
無辜被遷怒,病人把腦袋往柱子后縮了縮:“那,那我回去開門了啊。”
見他轉身就跑,關子訶不耐煩地提醒一句:“蠢蛤蟆記得把臉換回去!”
他說完又回頭問錢慕歌:“你回事務所?”
搖搖頭,錢慕歌準備把跟徐珂焦的見面提前:“我去學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