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南人跑了，孫杲開始指揮著親兵在岸邊空地上開拓營地。

等周圍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孫杲才湊到錢貴身邊，小聲問道：“老錢，刀劍這樣的一般兵刃也就算了，鎧甲也能賣？”

“能！”錢貴點了點頭，“王爺交代的，只要價錢給的夠，鎧甲能賣！”

見孫杲仍一臉狐疑，錢貴扯了把干草墊在屁股下面，脫下早已經濕透的靴子，解釋道：“沒你想得那么復雜。之前陛下從北平起兵，四年征戰，兵部武庫里面積攢了不少需要修補或更換的家伙事兒。這玩意兒修補起來麻煩，更換又需要銀錢。咱們王爺早就開始打這些東西的主意了。”

“一堆破爛？安南人能同意？”孫杲問道。

“咱看著是破爛，安南人可不這么覺得。”錢貴搖頭，“對于藩屬國而言，大明來的都是好東西。”

“你心里有數就行，別給王爺找麻煩。”孫杲點了點頭。

“嘿嘿，以后你就知道到底是給誰找麻煩了。”錢貴神秘地一笑，又想起臨來時二公子給自己交待的事情。要不是二公子給自己密授機宜、講明白了這趟買賣的重點，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承諾賣鎧甲兵刃給安南？！

“對了，還沒問你呢。”錢貴扯了扯孫杲的胳膊，“之前把大象驚走的是什么玩意兒？你不是說對上大象有點兒麻煩嗎？我也沒看到麻煩到哪兒去啊！”

“大爆竹而已。”孫杲不在意地道，“就是聽個聲響，嚇唬嚇唬牲口和沒見識的土人，沒多大殺傷力。哪怕你踩在腳底下點了，也最多把你的胖臉熏黑。不過這玩意兒要防水防潮，安南這天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沒點之前我可真不敢保證這玩意兒還能響。要是沒響，那就只能投矛弓箭招呼了，那可就真麻煩了。”

“嘖，可惜了。”錢貴道，“要是爆了能傷人可就好了。”

“想啥呢？！”孫杲翻了個白眼，“你也跟著王爺多年了，回回炮也見過，軍中的火器也見過。想要爆起來傷人，那是靠手拋能扔過去的？”

火器如今已經不是什么稀罕物，甚至當年初代西平候沐英就用火銃三段擊的方式對付過思倫發。最早的管狀火器甚至在唐朝就有了，不過一直到宋朝還只是用從管口噴出的火焰傷人。到了元朝的時候，除了用拋石機投擲火藥彈的回回炮之外，也出現了發射彈丸的火器，但因為火藥威力的問題，需要填裝的火藥量很大，這么一來為了防止炸膛，又需要更厚的管身，所以這東西很重。

大明真正開始大規模裝備火器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一方面是吸收了元朝火器的應用，另一方面則是沐英在云南火器御敵的試驗。明史中記載，“至明成祖平交阯，得神機槍炮法，特置神機營肄習。”

所以哪怕朱瞻圻不教授黑火藥的精確配方，大明靠自己也能研究出能實戰使用的火器，但走彎路也是免不了的。否則洪武大炮能用到兩百年后，也就沒有紅夷大炮什么事兒了。

但爆竹這東西也不需要什么殺傷力，只要是能發出巨響，對于大象這種生物就有極大的震懾力。不求殺傷只求混亂，對付少量的幾頭大象，大爆竹還是能勝任的。

漢王府親衛很快在河邊開出了一片空地，又按照行軍之法搭起帳篷。等到夜幕降臨，營地中間已經升起了篝火。一群人從晃悠悠的船上轉移到堅實的大地上，也算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嘰嘰喳喳的鳥鳴將一群人從睡夢中喚醒，錢貴從帳篷中鉆出來的時候，篝火上已經架上了一頭野豬。錢貴不過洗了個臉的功夫，回頭那野豬已經被剔成骨頭架子了。

沒好氣的錢貴踹了故意插著豬肉從自己面前經過的一個親兵一腳，轉頭便看見比自己還胖的伙頭兵帶著諂媚的笑端了一大塊豬肉送到了自己面前。大模大樣坐下來吃完，又喝了一碗鮮魚燉的湯，便聽到從密林中傳出的馬蹄聲。

不一會兒功夫，一群儀容看起來比昨天那幫人整潔得多的人從密林中鉆了出來，為首之人騎在一匹不甚高大的馬上，正勒住了馬匹，朝自己這邊觀望。而他的身邊，是個穿綠袍的家伙，正和他喋喋不休說著什么，正是昨天自己放走的綠袍官兒。

孫杲已經從篝火邊站了起來，打了一聲呼哨，原本看起來還有些懶洋洋的親兵立刻把住了兵刃，甚至隱隱組成了一個沖鋒的隊形，鋒矢直指對面的人。

錢貴便換上一副笑呵呵地面容，遠遠朝那邊拱了拱手。

對面騎馬的中年人便夾了夾馬腹，帶著人緩緩走了過來。

“在下錢貴，忝為大明漢王府管事，見過安南貴人。”錢貴帶著笑，朝馬上的中年人拱手笑道。

“漢王府管事？”馬上的中年人卻是會說漢語的，雖然語調奇怪，但錢貴倒還是能聽得明白，“你昨日不是說，你們是守法的商人嗎？”

“貴人當面，自然不敢隱瞞。”錢貴倒是大大方方，將自己的身份亮了出來，“不過我們此行，便是來安南用銀子換糧食，既然是做買賣的，自然便是商人無疑。”

“那你一個王府管事，見到本將軍為何這般怠慢？”馬上的人仍不下馬，只微微伏低了身子，朝錢貴問道。

“在下雖然只是一個王府管事，對外也是代表著漢王府的臉面。”錢貴臉上依然帶著笑，語氣卻不卑不亢，道，“如今在藩屬國內，又代表著大明的臉面。聞聽安南上下尊禮崇儒，自然按照禮教規矩來。”

“呵！”馬上之人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但卻似乎并不因此發怒，而是繼續道，“本將軍乃是安南宣光經略使杜世滿！聽我家侄兒所言，你們來安南是來買糧食的？”

“確實如此。”錢貴答道，“我們只要糧食，如果將軍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童叟無欺。”

“呵呵，果然是商人模樣！”杜世滿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從馬上跳下來，湊到錢貴身邊，小聲問道，“我侄子說，只要有糧食，你們什么都能換？”

“回將軍的話。”錢貴笑瞇瞇盯著對方的眼睛道，“我家王爺乃是大明陛下親子，于靖難中立下汗馬功勞，與軍方將領有極深交情。如今冊封于云南，離著安南極近，往來運輸十分方便，就看將軍想要什么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