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有糧食嗎？

有！水土肥沃一年三熟，隨手撒一把種子就等著收獲。

安南缺糧食嗎？

缺！安南沒有神農，傳統就是刀耕火種。從中原學來了些許耕種技術，卻并不完全適合安南的氣候和水土。而且這幾年安南國內很混亂，黎季犛七年前強迫安南陳朝皇帝遷都、四年前廢帝自立而后又禪位給自己兒子。朝堂上面轟轟烈烈，下面怎么可能風平浪靜？而且以安南向來王朝更迭時以下犯上的傳統，地方的豪強要么因朝堂混亂而見獵心喜，要么因此而惶惶自危，由此波及到普通的安南百姓，哪里還有安穩耕種的心思？

而且黎家父子雄心勃勃，黎季犛還是陳朝宰相時，便強迫當時的安南皇帝遷都，等到他篡位成功，立刻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運動。中樞官制，改一改；科舉文體，改一改；文武冠服，改一改；地方官制，改一改；土地政策，改一改；賦稅制度，改一改；戶籍制度；改一改……

不得不說，安南的統治者是學到了中原王朝新政改革的皮毛的。黎季犛和他的兒子兩代胡朝皇帝加起來雖然只做了七年皇位，但改革制度基本上涉及到了一個封建王朝的方方面面。而且其中確實有不少措施是學到了中原精髓、于國有大利的。但是改革、變法、新政，并不是說說就能算，這是要流血、要犧牲的！改革不僅僅只是口頭上的口號和文件里面的文字，得要有人做中流砥柱，哪怕被五馬分尸、被腰斬、被污蔑倒算，也堅定不移走革除積弊的道路的勇士！需要的是抬著棺材走改革道路的衛道者！

安南沒有商鞅、沒有晁錯，也不可能有張居正。有的，只是一對兒利益熏心謀朝篡位的父子、和一群對他們父子不服不滿的豪強。

當然還有一點，這會兒大明并不知道安南這個藩屬國已經改名換姓、皇帝換人了。黎季犛父子根本不敢將自己干的事兒告訴大明爸爸。這注定了黎氏父子的改革得不到大明的支持。再加上不斷對外戰爭、甚至將爪子伸到了大明地盤上，這基本上已經注定了黎家父子的敗亡之日不遠了。

錢貴出發的時候朱瞻圻可沒和他說安南這會兒已經換了皇帝了。錢貴也根本不在乎這會兒的安南皇帝到底是姓陳、姓黎還是姓胡——對了，錢貴心中就沒有安南皇帝這個說法，對于明朝人而言，安南沒有皇帝，只有土王。

和杜世滿的交涉很順利。安南國內因為黎家父子的倒行逆施日子確實不好過，哪怕黎家父子提高了田賦，收不到糧食也是白扯。但安南朝廷收不到田賦，并不意味著別人收不到。反正杜世滿一聽這一趟錢貴只求將七八條小船裝滿就行，就十分輕蔑地撇了撇嘴。

“本來就是探探路，既然結識了杜將軍，以后便方便了。”錢貴笑呵呵道，“以后的買賣可就要往大里做了！”

“那可說好了！”杜世滿叮囑道，“下次可要帶些本將軍喜歡的東西來！”

“將軍放心！”錢貴拍著胸脯保證，“肯定給將軍帶好東西過來！”

“那便好！”杜世滿點頭，“那便交接吧！”說罷一揮手，一袋袋的糧食就被人扛著往船上裝，而錢貴則讓人搬出來一個不大的木頭箱子。

“按照之前和將軍議定的價錢，這是該付給將軍的銀子。”錢貴笑呵呵道，“另外多出來的，算是下一批糧食的定錢。將軍以為如何？”

錢貴在安南買糧食價錢很便宜。大明一兩銀兩石米，在安南杜世滿要了一石米三錢銀。八艘小船裝滿也就一百五六十石的樣子，也就是一趟買賣五六十兩銀子的交易額，說出來錢貴都覺得拿不出手。

但也僅僅只是略微有些尷尬而已，畢竟自己僅僅是來趟路的，以后再和杜世滿交易，就不是五六十輛銀子能打的住的了。而且已經和杜世滿約好，以后也不需要他們再沿著江跑這么遠了，杜世滿會將糧食直接送到大明邊境，與錢貴交易，但需要錢貴除了現銀之外，額外加上一些其他的東西交易。

杜世滿喜歡銀子嗎？太喜歡了！什么叫安南學了大明的皮毛啊？大明洪武皇帝發行寶鈔，黎家爺倆兒同樣在篡位之后發行安南官方紙幣，而且禁絕銅錢交易。大明自己玩紙幣都沒玩明白，安南這個藩屬國怎么可能搞得定？所以崩得也快。

雖然安南紙幣基本上已經算是崩了，但之前安南上下可是被黎家父子強迫著用銅錢換紙鈔！換來換去黎家父子聚攏了大量銀錢，安南民間已經退化到以物易物了。這時候什么東西最堅挺？當然是金銀了！所以錢貴覺得五六十兩銀子有些拿不出手，杜世滿卻覺得還能接受。再加上錢貴已經答應下次交易的時候將兵刃和鎧甲放到交易序列里面，杜世滿就更滿意了！

糧食好也不及金銀好，誰讓安南這地兒糧食不值錢呢？金銀好也不及刀劍好，只要是有了刀劍，你家的金銀不就是我家的嘛。

錢貴這一趟下來白胖胖的臉已經曬得黢黑，不太像富貴員外了，反倒是像一個鄉下舍不得雇長工、舍不得買牲口，要親自下田耕地的土地主了。回來云南直接便尋到了朱高煦，將這趟安南之行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孫杲在旁邊不時補充兩句。

“嗯，干得不錯！”朱高煦裝模作樣的道，“就是這買賣做得有些拿不出手。”

五六十兩銀子的交易，朱高煦同樣覺得有些不夠看。自從自家兒子用一個方子弄到了一千多萬兩現銀之后，朱高煦的眼界那是非一般的高。

“爹，話不能這么說，最起碼老錢已經把路給趟平了。”朱瞻圻在旁邊道，“而且結識了杜世滿這個實權將軍，算是走的極為穩重。”

“嗯嗯！”朱高煦連連點頭，繼而有些牙疼地對朱瞻圻道，“就是那個兵刃和鎧甲的事情，你是真準備讓你老子去跟你皇爺爺要？雖然破爛能賣錢確實挺好，但那可不是一般的破爛啊！弄不好會出大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