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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秋煞

  • 女丞相
  • 沈茯苓
  • 3182字
  • 2012-07-08 23:00:33

初秋的豫章還很溫暖,夏日的暑氣尚未散盡,在人窗根底下盤旋。丞相府的大門開了,水藍色的曳地裙擺緩緩拖過白石臺階,沒有一絲聲響。杜月在階前站定了,對著面前的人說道:“你快回去吧。以后有事兒叫個小廝來就行了,這大日頭的,干嘛非自己跑一趟。”

趙繼低著頭,只看著她裙擺上的繡花,說道:“不妨事。在下剛好要去王府,順路。那,月夫人,在下告辭了。”

杜月點點頭,微笑道:“大人慢走。”

趙繼行了一禮,轉身沿著大路往前走。杜月叫道:“趙大人。”

他急忙回身,看著她。

杜月抬手一指街對面,說道:“王府在那邊。”

“哦,”趙繼耳根一紅,低頭一禮,慌忙往王府走去。

杜月掩口而笑,轉身走回相府。

后堂,靜和正坐在廊子底下繡花。見了杜月,問道:“送走了?”

“走了。”杜月道。

靜和纏著手中的線,說:“他這次又是要什么?”

“說什么虞江河工的事兒,取戶部的折子。”杜月坐下來,把她的繡樣拿過來看,說道,“依然也真是的,什么都往家里放。”

靜和微微一笑,道:“等她回來了你再罵她吧。”

杜月將繡樣放下,捧著杯子喝茶,說:“這一轉眼都三個多月了。對了,前天王爺給送了信兒來,說是車架已經入了關,再有個十來天就能到了。”

靜和幽幽嘆了口氣,道:“可算是快回來了。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

隨著丞相歸期的臨近,相府上下籠罩在一片緊張而歡愉的氣氛下。管事的月夫人早早就開始張羅接風宴,差事一層一層地分派下來,底下的小廝們都跑斷了腿。丞相府內外被灑掃一新,就連門口的兩只石獅子都擦洗的不染一絲塵土。正門前的紅燈籠高高地掛著,兩個小廝踩著梯子將擦洗干凈的燙金牌匾掛上門楣:“吳叔,您看正了嗎?”

“左邊再高點。”門房老吳插著腰,花白的胡子編成一個小辮子往上翹著,透著喜氣。

小廝掛好了牌匾,走下梯子,拍拍手說道:“吳叔,相爺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啊?”

“應該就是這兩三天了,”老吳笑道,“相爺一回來,咱們就又忙起來嘍。”

小廝說道:“還沒過幾天清閑日子呢,這就又要每天半夜起床,伺候爺上朝了。”

老吳一踹在他屁股上,道:“懶骨頭,光想著躲清閑。還不去看看后面的貨到了沒有!”

小廝捱了一腳,一溜煙地跑走了。

老吳抬頭,看著高懸在門楣上的牌匾,“丞相府”三個大字在陽光下閃著金光。一轉眼已經十年了,青絲換白頭,唯有這金字牌匾,依舊如昔。

他滿足地舒了口氣。有相爺在,心里就踏實。

天還未亮,相府內就忙活了起來。前庭的小廝們扯起大紅錦緞,夾金絲的緞子密密匝匝地纏在廊柱上,整個相府彩錦飄揚,仿佛落入云端。白瓷盆里的牡丹開得正艷,每一盆都是兩株并蒂,大紅的花瓣不帶一絲雜色,沿著前庭的小路一直通向大門。大廚房在后堂一角,相府八位主廚齊聚,指揮著手底下的幫廚們殺雞宰羊。院子里,眾婆子丫頭們步履匆匆,只聽得后堂正廳內一片喧鬧。

杜月坐在正堂內,一派當家主母的風范:“派了人去定國門沒有?”

“回月夫人,小六子已經去了。”

“誰擺了那煞白的菊花在那兒?說了多少次,今兒都是紅色!給我換了!”

“是。”

“去告訴后廚,別忙著下鍋。相爺的車架還沒到呢。”

“是。”

后堂正廳內一片忙亂。靜和由丫頭扶著走出來,一身大紅色孔雀服,頭戴纏金九鳳釵,說道:“你別著急,現在時候還早呢。”

杜月說道:“說的是中午就能到,也不過幾個時辰了。”

靜和笑道:“到了也不一定就回家。百官早就到定國門去接了,說不準就先入宮了呢。”

“皇上沒發話,她入哪門**?”杜月道,“我看,先去那攝政王府倒是有可能。”

正說著,一個管事的大丫頭走進來,說道:“夫人,前面傳過話來,說對面王府的車已經走了。”

“這么早?”靜和一愣。

杜月挑眉道:“肯定是提前到了。你看看,多虧我準備得早。”她站起身,說道,“通知大廚房,開火吧。”

“是。”

太陽緩緩地往上升。相府正堂內,嫡妻靜和公主華服隆重,高高坐在主位,一旁月夫人亦是珠翠滿頭。丫鬟們各就其位,小廝們列隊整齊,守在大門邊。長街盡頭,一個人影匆匆跑來,正是被派去定國門的小六。

“夫人,小六子回來了。”喜兒通報。

“叫他進來。”

小廝慌忙跑進來,跪地行禮。

杜月問道:“相爺到哪兒了?”

小廝喘著氣,聲音帶著哭腔:“夫人,出事了!”

“說什么呢。”杜月蹙眉,“出什么事了?”

“相爺,相爺他……”小廝已是滿臉淚痕,“相爺的車架在路上跌落山崖。現在回來的,是一具棺木!”

室內死一般的沉寂。靜和心頭一驚,臉色蒼白。杜月怒喝道:“你胡說什么!”

小廝伏地說道:“小的不敢胡說啊夫人。韓擭將軍親自扶著靈柩入城,百官皆在定國門前痛哭。”

正說著,門外腳步聲急促。老吳白著一張臉走進門,說道:“夫人,宮里來人了。”

來人一身暗綠色官服,竟是大內宦官:“拜見夫人。攝政王有諭,請二位夫人即刻入宮。”

滾滾車輪輾壓在路面上,一路往安上門駛去。車內,靜和杜月相扶而坐,濃重的胭脂蓋不住蒼白的面色,如同一張不合適的面具掛在臉上。兩人雙手冰涼,緊緊握在一起。杜月不停地說道:“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你也知道她最喜歡跟咱們逗著玩。一會兒要是見了她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我絕對饒不了她。”

靜和一言不發,雙唇抿成一條線。她何嘗不希望事情真如杜月說的那樣?可是這多年的風雨早讓她生出了特有的敏感和直覺。她不敢說話,仿佛張口,心就會跳出來。

馬車入了安上門,不顧宮闈禁規,粼粼闖入內廷。車架在含元殿正門前停下,立刻有內侍小跑著上來掀簾子,引著她們往正殿走去。

雕花的大門敞開著,攝政王背對著門負手而立,身旁只有趙繼一人。杜月隨著靜和跨入大殿當中,趙繼一眼看見她們,低身道:“公主,月夫人。”

趙康豁然回過身來,胸前的繡著的五爪金龍猙獰詭異。他向著她們大步走過來,想要開口,卻是喉頭抖動,雙目爆紅。

在靜和的印象中,大哥永遠都是從容而沉穩的。謀略中偷天換日,行動時成竹在胸。不論是逼宮還是政變,再大的風浪都不曾讓他有過任何波動。他呼風喚雨,只手遮天,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卻仍是一派云淡風輕。她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絕望、困頓,如同一只瀕死的猛獸,想要嚎叫,卻再也發不出聲音。許久,他終于說道:“靜和……”

“大哥。”她扶住他的手臂。

他低下頭,深深吸一口氣,復又猛然抬起,“靜和,你來的好。你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她?”

靜和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趙繼走上前,再也顧不上行禮,急急說道:“公主殿下切莫悲傷,此事甚是蹊蹺。丞相的車架在回程途中突然跌落山崖,眼下棺木雖然回到豫章,可是尸身面容毀壞嚴重,實在是無法辨認。臣等以為,這其中恐怕并不簡單。只是,相爺的身份……我們不便開棺驗尸。因此請了公主和夫人前來確認。”

杜月雙目一亮,說道:“不是依然,一定不是她。”

趙繼聲音暗沉:“相爺的女子身份,除了我們四人,再無人知曉。如果真的有人掉包,棺木中必然是具男尸。”

他低身,說道:“棺木就在偏殿,還請夫人一驗。”

杜月雙唇發抖,喃喃道:“不用看。不是她,肯定不是她。你們想想,她是莫依然啊,莫依然怎么會死?不可能的。”

眾人沉默。趙康雙目幽深難測,只是看著靜和。

此時,靜和反而鎮定下來,說道:“我去。”

“靜和!”杜月聲音嘶啞,死死握著她的手臂,“別,別去。肯定不是她。”

靜和看著杜月,輕輕拍著她的手,說道:“我知道。咱們都知道那不是依然,可是別人不知道啊。放心,我只是去看看,然后告訴他們。咱們得把依然找回來。”

杜月的手松了松。靜和轉身,說道:“棺木何在?”

趙繼低頭,道:“公主請隨我來。”

大殿正中擺著巨大的青銅大鼎,冉冉青煙升起,消散在帷幔深處。大殿內一片死寂,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有極細的腳步聲傳來。趙康猛然抬起頭,盯著大殿正門。正紅色的宮裝仿佛滴著血,靜和公主跨步走入大殿。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她。靜和面色蒼白,倚著大門站定了。她的目光越過一臉焦慮的趙繼,掃過微微發抖的杜月,最終落在陰影中的趙康身上。

她看著他,雙唇顫抖,說道:“是女尸。”

杜月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男子撕心裂肺的嚎叫自含元殿中傳出,回蕩在皇宮上空。

遠處,一群烏鴉驚懼,鳴叫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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