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諸善意的權威人士
至少從柏拉圖時代哲學家就已經提出一個解決合作問題的方法,那就是訴諸善意的外部權威人士,確保一切公平公正。柏拉圖自己的答案可能是里面最不實際的:由一群哲學家皇帝來管理一切(至于這群人的訓練者,當然就是像柏拉圖一樣的哲學家)。
根據柏拉圖的想法,哲學家皇帝是善意的管理者。雖然理論上如此,實際上也會困于囚徒困境。以《圣經》里記載的所羅門王為例,他是位聰明、智慧又充滿善心的統治者,但他之所以能充滿善心,是因為他掌握了全國大多數的財富。換言之,面對資源的爭奪,他并未置身事外而維持中立、確保分配公平,反而是加入爭奪而有了作弊的舉動。
所羅門王每年光是黃金的收入就達到60萬金衡盎司[1],換算成今天的價值,合市價約4.8億美元。加上其他的財富(包括蓋那座著名圣殿所花的600億美元),所羅門王可是與比爾·蓋茨一個級別的有錢人!只不過一位是收稅致富,一位是靠賣東西罷了。
所羅門王加入資源的爭奪,于是也成了問題的一部分,這就是訴諸權威的一般問題所在。權威人士也有他們的考量,而且這些考量不一定永遠符合公平合作的原則,只要這些考量發揮作用,權威人士就開始制造問題,而非解決問題。
父母和教師(我們兒童時期面對的權威人士)也是如此。我父親總認為自己公平公正,還引以為傲,其實他花在我身上的時間比我兩個弟弟更多,只因為我學習成績比較好。他自己的求學過程不順利,他就以此來感受一下教育的好處。
我們就面對這個事實吧:所謂“善意的權威人士”大多只是一個迷思。每次聽到校園霸凌,或是某個遙遠國度的軍權專政,或是無辜平民在內戰中喪生的時候,我們總會希望能有個善意的權威人士處理一切。我們會想,當然該有人站出來,作為權威的獨立仲裁者,阻止一切爭端,像是教師、權威人士,甚至是聯合國這種國際組織。但光從每天報紙上報道的事實來看,就知道權威人士需要權力;而一旦有了權力,就幾乎無可避免地會謀求私利。不論權威人士如何以善意為訴求,善意永遠不是他們最終考量的重點。
歷史上,許多貴族統治者用權力來滿足私欲。哲學家、政治理論家和政治行動派都曾試過用各種規范權力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其中常用的一種方式,就是將權力分散到社群中的一小群人手中,或者直接將權力分散至整個社群(這是民主社會和專制社會的共通點)。雖然理論上聽起來是個好點子,但實際上問題仍然存在,只是形式有所不同。所以,民主國家的人也別太得意,雖然他們沒有集權領導者,但是常常有多數欺壓少數的情形。
少數人也可能擁有不成比例的權力,特別是在財富上就常有這種情形。雖然有人可能覺得民主制度中有民意代表,但許多針對投票制的分析指出,所謂的“平等代表權”,恐怕就像“善意的權威人士”一樣,只是個迷思。選出的民意代表常常屈服于既得利益,收受賄賂也常有所聞。當然,司法系統是獨立的權力機關,但法律也可能被權威人士操縱。套用狄更斯筆下人物班布爾先生的話來說,“如果法官只局限于法律的字面意義而脫離了常識的詮釋,那根本就是蠢事一樁”。
很多日常情境里,法律其實并無用武之地。像是有人插隊、超車,或是沒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恐怕并沒有告上法庭的必要。而像是嚴重的國際局勢,法律大多也無置喙余地,雖然有時候可以維持不穩定的和平,但多半是全無效果,或是變成權力較大的一方的操弄工具。
那么,我們要如何執行合作協議?有沒有其他方式?博弈論可以提供其他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