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看著兄弟倆抬著軍卒的尸體下了山，不禁拍掌輕笑。

“我天武軍有兩匹小馬駒了。

古之白起為部下吸膿，唐時的李靖也是如此。

身為將主，唯有愛惜部下。

才能得到將士的擁戴，戰場上才會奮勇殺敵。

尹公，我有心將林放推薦于名師。

有了名師的教導，他日東華門唱名后，就不會世人輕視了。

其如若能以文入武，大宋必定又多了一支能打的軍伍。”

大宋以文制武，武人在文官的面前一向抬不起頭。

當面罵一句“賊配軍”，都算輕的了。

尹洙科舉進士出身，平日與范仲淹、歐陽修、滕子京等文人來往。

如林放能得到大儒的教導，在東華門唱名后，相信日后的道路會平順許多。

尹洙聽了狄青的慨嘆，心里細細地較量著。

林放的道士師傅雖說仙逝，但其一身本領高深莫測。

要想教導林放，非當世大儒不可。

和山下的狄九匯合后，把戰死的弟兄放在牛車上，受傷的士兵也坐上了牛車。

梁奇想讓林放也上馬車，被林放一聲“滾”就嚇跑了。

山下等候的有些女眷得知自家男人戰死，放聲大哭。

才嚎哭兩聲，就被梁奇吼住了。

“哭什么喪？

你家男人是為了妻兒過上好日子才戰死，現在趕緊回營。

把錢分到手了才是正事，況且將主說了，戰死的弟兄的撫恤金會提高很多。”

婦人聽了梁奇的話，抹去眼淚，埋頭繼續趕路。

受傷的軍卒看了裝滿了銅錢的竹筐，又看了在泥水中趕路的林放，嘴角不由得咧開。

跟著這樣的將主，就算把命賣給他都不吃虧。

振威營的一行人，無聲地在細雨中穿行。

回到軍營，大門緊緊地閉上。

傷兵們回到營中，軍醫馬上接過手，止血、包扎，個個忙得滿頭大汗。

留著軍營的婆娘和半大的孩子，忙著燒熱水，準備熱騰騰的飯菜。

男人在外行軍打仗，回到家中，有熱水熱飯，很是撫慰人心。

站在傷兵中間的林放，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

“臥槽，糟了！”

一旁的狄詠被林放嚇了一跳，探過頭來，好奇地問道。

“兄弟，準備分錢了，能有啥壞事。”

“當時只顧著殺匪，卻忘了弄救治傷兵要用的酒精！”

“酒精是何物？”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放拉得雙腳離地。

“狄九，叫上幾個沒受傷的弟兄，趕緊入青州城采購白酒。”

交代軍醫先幫傷兵包扎止血后，林放帶上十幾人，馬不停蹄地往青州城奔去。

走遍了東市，都沒有找到酒肆。

蓋因旱災，沒人肯把糧食弄成白酒。

走了好久，一行人在城中一家叫“藍橋風月”的酒肆門前停住了腳步。

只見衣著暴露的酒娘，揮動玉臂熱情地叫賣著。

胸圍子在輕薄的紗衣下若隱若現，扭動的腰都快把眾人的心晃飛了。

都說從軍三年，母豬賽貂蟬。

眾人盯著酒娘目不轉睛，林放甚至還聽到有人吸哈喇子的聲音。

看來某位小公雞已經積累了素材，今晚夜深人靜的時候打算狠狠地獎勵自己。

閾值高的林放自然不會有反應，給了他們一人一腳。

得知客官要把店里所有的白酒都買光，酒娘喜得合不攏嘴。

要不是看見兩位公子身上血跡斑斑，都想自推枕席了。

蒸酒的原理很簡單，先把原酒加熱成酒蒸氣，再讓酒蒸氣遇冷，液化成酒精。

先在鍋蓋上挖個孔，把一根烤彎的竹管插到小孔里，縫隙用烤融的牛筋堵住。

在一個大木桶的腰間處打兩個孔，把竹管插過大木桶的孔。

竹管的另一頭接上一個密封的小木桶，小木桶套在大木桶里。

再把一根竹管穿過大木桶的另一個孔，接到小木桶里，最后往大木桶里注入冷水。

這樣，酒蒸氣從鍋里出發，經過竹管。

就會在小木桶處遇冷液化成酒精，酒精最后從小木桶另一頭的竹管流出來。

狄詠和幾個親衛把眼珠子瞪得圓圓的，生怕錯過了什么。

這可是神仙道士獨家秘技，幸好林少爺大方，才得以窺視仙家秘笈。

林放一邊往灶里加柴一邊說：“酒精，酒之精華，可以用于殺菌消毒。

身體有創傷，可以用酒精來擦拭傷口。

再用酒精泡過的棉花捂住，這樣就可以防止化膿，是沙場必備的良藥。

都怪我先前一心想弄死雀山的盜匪，而忘了把這東西弄出來。”

酒精的汽化點是七十多度，林放控制著火候。

盡量不把鍋里的酒燒到翻滾，不然蒸氣里就會含有較多的水蒸氣。

沒多久，無色透明的酒就從竹管里流了出來。

這是頭酒，含有較多的酯、醇、醛等。

所以辣味大，喝多了容易上頭。

林放拿碗接了一點，不敢多喝，把碗遞給了狄詠。

狄詠仰頭張嘴，把碗里的酒全倒進嘴里。

辛辣的味道從口腔直沖腦頂，一股熱流順著喉嚨一直燙到胃里，然后在胃里發熱。

“好烈的酒啊，不愧為酒精。”

說完沒多久，狄詠的身體開始搖晃了起來。

吩咐親衛看住狄詠，林放把頭酒倒進鍋里再煮一遍。

忙至深夜，林放把幾壇酒精送到傷兵處。

親手示范一遍給軍醫老何看，老何點了點頭，轉頭便把幾個傷兵的繃帶解開。

把白酒淋上去，傷兵被痛得齜牙咧嘴。

天色微明，林放看著重新被消毒包扎過的傷兵，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營帳躺下。

梁奇看著林放的身影，虎目含淚。

自家將主作戰時，不僅身先士卒。

回到營中，為了幫受傷的弟兄們療傷，又忙了一夜。

這樣的將主，打燈籠都找不著。

望著身下蓬松的稻草，聞著散發著陽光味道的被蓋。

梁奇躺了下去，舒服地呻吟一聲，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傍晚，睡醒的林放，洗漱一番后。

把清點財物的狄七喊了過來，問清分到的錢財金額。

才讓狄九把振威營的各大頭目、長者全部喊到自己的營帳里開會。

大戰后，及時撫恤和論功行賞，才能安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