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木屋門口。

“呸！小畜生！”

“TM的把我落在這兒淋著風雪，你自己到是鉆入屋子烤火喝熱水，真是不體諒老年人。”

“也怪英加那個狗家伙，非要讓我過來.....”

老克斯靠在雪松背面咒罵不斷，長劍跨在腰間，長弓與羽箭時刻別在腋下。跟其他凜鴉境高地獵人一樣，弓箭是他們的命根子，甚至比堅固的甲胄還要能讓他們安心。

驀的，林中傳出一陣簌簌落雪聲。

一頭獐子從灌木叢中躍出。

老克斯眼神一凝，腋下長弓緩緩抽出，一只羽箭跟著搭在上面，隨著他拉絲的肌肉發力，只聽一陣嗡嗡聲過去，不遠處的獐子當即脖子一歪，身子跌倒在地上。

“嘿，又一只，紀合瑞那小子算是有福氣。”

腳尖碾雪。

老克斯剛朝著獐子的方向走不到一半的路，腿腳隨即停下，他緩緩轉過身子，鷹一般的眼睛注視著不遠處，兩個著棉布甲的迷霧山勇士。

“媽的，運氣真差。”

“等那狗小子過來了，我一定要更多的第納爾的補償！不止是他，英加那兒也得討要一些！”

話語是這般說，動作不慢。

老克斯將弓弦對準敵人，有條不紊的從腋下抽出兩根羽箭，隨著他弓如滿月，只聽兩聲嘭嘭之音，對面的棉布甲上便閃過一串火花。

“嗯？內套甲？真下賤啊！！！”

五十米開外，兩個健壯的迷霧山勇士抽出鐵斧，架起盾牌，視線冷冷的注視他。

不過片刻。

三人對視了數秒。

老克斯將長弓丟開，牙齒將袖口的繃帶打個死結，他抽出腰間長劍，冷吸一口氣灌溉肺腑。“下次怎么說，紀合瑞那家伙也要請我去一趟澡堂，我還沒爽過一次呢.....”

————————

獵人木屋。

紀合瑞和面前的迷霧山薩滿對視數眼。

“凜鴉人？”

“鏘！”

冷風驟急，最先反應過來的紀合瑞左掌一撐桌角，跳馬似的翻越桌子，右手腕在半空轉了個圈，緊接著劍光閃爍，自下而上的朝薩滿脖頸劃去。

血水迸濺。

火花飛馳。

源于生死危機間的觸動，那年輕薩滿撇過頭顱，讓劍尖劃過臉頰卡在甲胄的縫隙處，他則乘機抽出尖頭錘，狠狠的朝著紀合瑞胸口一砸。

紀合瑞正欲抽刀回身，卻不料身子一陣晃悠，緊接著胸口像是被石頭砸了一般，口腔中隨即反嘔出一陣鐵屑味兒。他踉蹌的后撤數步，頭上沾滿了臘肉沉積的油水。

“死蠻子，勁真大。”

紀合瑞咽下反涌的血水，臉色蒼白。面前的家伙作為迷霧山幾百部落之一的統領者，身上的甲胄和手上功夫定然是部落最好的，而且這家伙的年紀也不算老。

還是個天才人物。

“倒霉。”

“不過么.....迷霧山薩滿我也不是沒殺過。”

紀合瑞一彈劍身，血珠隨著清響嘩啦墜落。

不遠處，剛才落錘的薩滿一瞥肩膀，擦拭發光的甲胄上豁然多出個嬰兒拇指粗的豁口，薩滿死死盯著紀合瑞，一口黃牙幾乎要咬碎牙床。

紀合瑞歪歪頭：“怎么？眼睛發癢？”

“******”

薩滿唾沫星子直飛。

即便紀合瑞聽不懂迷霧山蠻人的話語，但見他這般，也知曉說的不是什么好話。

因為甲胄類的物件在迷霧山十分珍貴，是只有部落大首領以及護衛，和一些薩滿才能擁有的東西。

據說在凜鴉境建立之初，迷霧山人常年南下掠奪凜鴉境的村莊，因為過于容易的得到物資，他們自身的野蠻與文明卻是呈相反增長的趨勢，部落野蠻逐漸高漲的同時，帶來的是自身文明漸漸趨于遠古時候。

那個充滿血與劍的時代。

但近一百多年凜鴉境高速發展，這些蠻人更是察覺，他們以往戰必勝的軀體和雙手斧，似乎在凜鴉境人如雨的箭矢下是那么的脆弱，之前容易掠奪的村莊，到處都是兩人高的夯土墻，騎著戰馬奔馳的騎兵總是能殺的他們丟盔棄甲.....

時至今日。

以往的迷霧山蠻人趨于原始人。

他們很難再對北方之龍—凜鴉境造成過多的傷害，其存在的意義，更多的是讓新生領主練兵之用。

上方字跡在腦中一閃而過。

紀合瑞憑借著腕力讓長劍在自己手上旋轉，看著薩滿愣神的間隙，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沖了上來，右手如電，劍柄剛好在這時候轉到手掌，隨著一陣鏘鏘響，摩擦四濺的火花幾乎將整個屋子給照亮。

“******”

“不急，我一會兒就給你挖墳！”

“*******”

這個迷霧山蠻子作為薩滿，精通雙語，他眼神剛才還充滿興奮，如今驟然一沉，臉色也跟著陰云密布，似乎被紀合瑞的話戳到痛處，他額頭上的青筋微微蠕動：“我不知道拉古為什么逃走，但你，你這個凜鴉境的狗，難不成也想當個死人嗎？”

蹩腳的凜鴉境話語從他口中道出。

不過話語未落，紀合瑞手中的長劍已經劃了過去，勁風壓彎了搖曳的火苗，跳動的光亮中，映出他開了鋒的目光。

鏘！！

一擊便中！

劍刃與尖頭錘的鐵柄碰在一塊，但后續薩滿巨大的力道幾乎要將紀合瑞給壓過去！可讓薩滿沒想到的是，被壓彎身子的紀合瑞突然止住下墜趨勢，手腕反轉，寒芒如棱鏡般折射過去，整個人乘此機會暴動起來，左手一記直拳砸在薩滿的太陽穴。

【雪光折返劍術】：利用特殊的角度，可以造成數股閃爍人眼的寒光，前提是劍必須要鋒利，周圍有光。

薩滿只顧的探出手遮擋。

即便有骷髏頭顱遮蓋。

紀合瑞的重拳還是讓他腦子一陣晃動，緊接著一柄長劍劃過尖頭錘，帶出一抹火花的同時，也讓薩滿脖子處閃過一抹滑膩感。

“我...”

“我....”

長劍錚鳴之聲不絕于耳，跳動的火焰拉長人影，那薩滿捂著脖子支吾后撤，瞪大了眼睛。

“嘭！”

紀合瑞給他胸口一腳。

薩滿當即吐出一口鮮血，徑直的倒在地上沒了氣。

【墮落的迷霧山薩滿（二階）已死亡，經驗值+156，由于未進行儀式，您依舊處于十級。】

“鏘！”

長劍墜地。

紀合瑞捂著跳動不斷的心臟大口喘氣，他看著地上死去的薩滿，伸出中指，嘴角朝上一挑，不過身子劇烈的無力感，又讓他癱坐在地上，仰望房梁上的臘肉。

直到潘德歷255年，這個自遠古時代就充滿魔法與傳奇生物的大陸，徹底成為了低魔法的代名詞，一些高階兵種也失去了原本應有的實力。

一個六階的騎士團首領亦或天啟騎士，可以單刀薄甲在各個城池里游走，他們能持刀殺死一只上古生物遺種，可以在一分鐘之內斬殺十個五階的高級兵卒，甚至可以只身闖入刀林箭雨之中，在一些山村禮堂，甚至比愚民口中的神靈也差不了多少。

但即便是這般。

在宛如天災的血色瘟疫下，潘德大陸最強大的王，遠古潘德王國的王室們也都紛紛隕落在疾病之下。若是你能有一把來自巴克利的火槍，也能一槍擊斃六階的天啟騎士。

前提是，你真能靠近他，并在他腦袋瓜嘣上一槍。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后者用來形容這個低魔時代再適合不過，六階強者固然強大，但也害怕停靠在腦袋瓜的火槍。

浪漫，莫過扣下扳機。

“吱呀~”

門板吱呀打開，一雙皸裂溢血的糙手搭在門把上。

緊接著靴子踏雪的聲音格外明顯，紀合瑞的視線被吸引過去，他伸手將地上的長劍攥緊，借助劍尖插入地板，硬生生的站起來。

寒風鉆骨，火苗搖曳，門開了。

老克斯渾身浴血，灰撲撲的頭發粘連在額頭，血水混雜著針葉插在棉甲，皸裂凍紫的手里攥著兩柄斧頭，他肩膀下垂，疲憊而空洞的眼神，經歷了太多生死考驗。

“臭小子，死沒死？”

“你才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一場酣戰過后。

屋子里留下的唯有混亂與血腥。

紀合瑞在地上倒騰治傷的草藥，老克斯則盤坐在屋子里清點所得，身旁坐著滾熱氣的水爐，木柴堆上架著兩個烤的滋滋冒油的臘豬腿。

地板上，一堆雜物。

兩柄戰斗斧、兩個熊爪盾、一具豁了口的熊爪鎧、三把短弓，幾十根自制的羽箭、一盒擦拭甲胄的豬油、鹿肉干、水袋、繃帶......

大大小小，應有盡有。

“紀合瑞，我身子出了些傷，后面就不與你一同尋覓雪馬了，我提前跟你說清楚，雪馬察覺能力十分厲害，你要在兩百米開外注視著它們并射箭，這對你‘游弓與雪劍’的稱號來說，應該不是問題，后面.......”

老克斯一邊用牙齒給傷口的繃帶打結，一邊給紀合瑞講解捕捉雪馬的重要事項。

等他說完，紀合瑞剛好用劍尖搗碎一些草藥。

“你會醫術？”

老克斯有些詫異。

在潘德大陸中，除去帝國的博識城，也就北方凜鴉境的曉爐城算是學者們僅存的研究地點，而作為能救人的醫術，向來的被列為重中之重，平民難以接觸的東西。

紀合瑞將草藥敷在老克斯的傷口處，隨口道：“得益于奧多維克勛爵的智慧，我弟弟如今是烏爾維特修道分院的二年生，一些基礎醫療手段，我也是知曉的。”

“奧多維克勛爵，確實是個大智之人。”

“可惜....”

以老克斯的嘴臭，今天難得說了句好話。

紀合瑞撇了他一眼，將草藥用繃帶再次包裹打結。“等過了今晚，明天早上我親自送你回去，要是第納爾不夠用，你先在修道院里欠著，等我獵殺雪馬回來了，我補給你。”

“紀合瑞。”

“嗯？”

紀合瑞將火堆上的臘豬腿遞過去，“老克斯，有什么事就說，你今天能幫我這事，你我的關系，已經不是在酒館里見面時候的劍拔弩張了。”

老克斯將臘豬腿放到鼻翼猛嗅：“你該曉得我或者英加幫你是為了什么。”

“我會奪下開拓令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老克斯目光凝視，口中話語尤如尖刺：“我說的是你的未來，你母親遲早會老去，到時候難不成你就浪費一身好箭法？永遠呆在巴澤克這個貧瘠的小村莊。”

“........”

沉默良久。

空氣中一時間有些凝固。

“算了，等你回來了，記得請我去澡堂。”老克斯率先打破沉默，他望著低頭的紀合瑞搖搖頭，一口咬在臘豬腿上，嘴角隨即留下一串油水。

“咔嚓，咔嚓。”

不大的屋子內，咀嚼聲不絕于耳。

紀合瑞望著搖曳的火苗，望著外面飄散的雪花，一時間心緒飄散，許多念頭不斷涌出。

【拉入老克斯入隊，醫療技能啟動，開始消耗經驗值。】

————————

次日晌午，大雪驟停，木屋門前一串腳印。

紀合瑞將老克斯送回巴澤克村莊后，便馬不停蹄的竄回迷霧山脈，他準備今天下午就去獵人拉古·貓爪說的地方，去那再尋覓一下傳說中的雪馬。

屋子門口。

紀合瑞用豬油小心擦拭劍刃和甲胄，反光的劍身倒映出一個輕裝的年輕人。

棉布甲、皮革靴、鍋盔鐵帽、皮革臂鎧。

長劍，長弓，三十根錐頭箭。

輕裝上陣。

又在屋子里墨跡一會兒，紀合瑞站在門口，眼睛看著房梁上整整齊齊的風干臘肉，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哪用我再尋什么冬貨。”

“拉古·貓爪你給我甩了個大攤子，我拿你一點臘肉應該也不算太過分，嗯，這個屋子也是我的了。”

停留片刻。

紀合瑞將木門別住，他望著北方稀疏的雪松林，只身沒入。

..................

三天后。

一處水潭旁邊，一群約莫五六個純白的馬匹在潭邊喝水。

紀合瑞站在兩百米開外，源于早年經受嚴格弓箭練習，以及面板提升弓術的能力，他如今的視線，相比于一些尋常的二階兵種，已經超越了許多。

“終于找到了。”

“傳說中堪比‘諾多精靈’的雪馬。”

紀合瑞沒有猶豫，彎弓搭箭，只聽三聲嗚咽之音，遠在兩百米外的雪馬匆忙逃竄，但還是有一只年老的家伙腳步過慢，三只箭矢剛好穿過頭顱，讓其悲鳴倒地。

“嘭！”

雪馬應聲而倒，紀合瑞卻皺著眉頭，沒有理會地上的死雪馬，而是緩緩轉身。

三十米開外，之前的獵人拉古·貓爪正跳下雪松樹，手里把玩一個匕首，靜靜的注視著他。

兩人對視了十幾秒。

紀合瑞驀的拉弓射出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