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好心告訴你雪馬的蹤跡，你就這般對我？”

“唉！！有話好好說！”

拉古·貓爪側身躲過箭矢，看見紀合瑞依舊在拉弓搭箭，便趕忙低聲求饒。不過手里依舊在把玩一柄匕首，割著臘肉塊往嘴里送，一點也無害怕的模樣。

“你留下我一人面對迷霧山薩滿，這是好心？”

“你現在不活著么。”拉古·貓爪將肉塊咽下，他仔細端詳著面前拉弓的年輕人：“哎吆，之前算是我小看你了。”

紀合瑞個子不高也不矮，身材精瘦，他的身軀很難讓人聯想到，能近戰誅殺一身蠻力的迷霧山薩滿。

但事實能證明一切。

迷霧山薩滿死了，而紀合瑞還活著。

嶄新的潘德大陸不再需要以往依蠻勁的人，現在是知識傳播、新技術蓄勢待發的時代。腦子靈活、手腳利索的年輕人，才是這個時代應該被眷顧的寵兒。

顯然，能創造出雪光折返劍術的紀合瑞，無疑是這種人。

“哎呀，哎呀！今天我做東，這是二十第納爾，就當作我給你的補償如何？反正你如今還活著，雪馬也獵到了。”

拉古·貓爪掏出一張錢票。

紀合瑞臉上莫名多出幾條看不見的黑線。

“二十唉！不少了。”

拉古·貓爪見紀合瑞依舊不肯撒弓，便跺了跺腳：“你不是想要雪馬皮嗎？每年我再給你一張雪馬皮如何？”

沉默片刻。

紀合瑞將長弓收回：“你不走？”

“走？我要是走了，你給我說說去哪兒？”拉古·貓爪撥動匕首旋轉一圈。“我現在被伯頓家族通緝，要是逃亡其他地方，吃喝先不說，就是酒館也不收我住，如今凜冬將至，我要是逃亡外地，野地里絕對會多一具尸體。”

“...........”

沉默片刻，紀合瑞突然回憶起被他斬殺的紅色兄弟會，如今拉古·貓爪的遭遇，就十分適合進入里面。

“那屋子你還住不住？”

“啊？”

拉古·貓爪一挑眉毛。

紀合瑞撇撇嘴，他將長弓別在背后，走到雪馬尸體旁抽刀剝皮。自己在凜鴉境生活了二十年，每年主要的肉食都來源于迷霧山的馴鹿、野馬、山豬群，因此，剝皮技能對于每一個巴澤克村莊的獵人來說，都是十分精通的。

吱呀。

皮靴壓緊積雪。

拉古·貓爪湊到紀合瑞旁邊小聲道：“喂，跟你商量個事兒如何？很輕松的活。”

不等紀合瑞回話，拉古·貓爪隨即自言自語道：“我打算明年春天再走，不過這些日子木屋里的基礎物資都少了好多，你幫我去巴澤克村莊里買些東西，我用皮毛給你換。”

“你不怕我舉報你？”

手中剝皮刀如一條尾魚，在紀合瑞指尖搖頭擺尾，劃過白嫩的網狀脂肪，挑出彈性的肌腱。

切筋、去骨、剝皮。

一氣呵成。

紀合瑞拿著雪馬七十厘米左右的肌腱面露喜色，這玩意是天然的弓弦材料。他如今手中的長弓還是幼年父親親手做的，如今也有些松弛，過幾日紀合瑞就打算再做一把弓。

“舉報我？！哦！！我的天啊！”

“凜鴉境崇尚公正的游俠要舉報一個遭受歧視的高地人？”

拉古·貓爪瞪大眼睛。

一旁的紀合瑞將馬皮用麻繩捆扎好，拖著馬尸要離去，可剛走兩步，腰間的棉甲便被一道巨力給拽住。回過頭，卻是拉古·貓爪將一張錢票塞入腰間皮帶內。

“幫幫我。”

“.........”

紀合瑞抽回錢票，鼻翼竄出兩道白氣。“幫你可以，之前跟你一同的薩滿，你可知曉他部落在哪個地方？”

迷霧山有幾百個小型部落，他們小部落的領袖就是薩滿，之前死在紀合瑞劍下的薩滿甲胄一般，其部落里大概率只有些裹著獸皮的蠻人，這些都是上好的勞動力。

若是給商人瓦雷里，估摸能提升不少的工作效率。

“抱歉，這我不能說。”

拉古·貓爪搖搖頭。

紀合瑞沒有再說什么，他攥緊拉馬尸的麻繩，只身沒入茫茫群山之中。

“你屋子里物資不算少，要是沒鹽的了，下山找我。”

“我下山？”

————————

紀合瑞在迷霧山里走了兩天。

第三天早上，天光大亮的時候，他才拖著一具無皮的馬尸緩緩步入巴澤克村莊的范圍。

熱熱鬧鬧，熙熙攘攘。

因為開拓令的緣故，村子比以往都要有人氣一些。

紀合瑞拖著馬尸，剛走在夯土墻門口就被一群雇傭兵圍了起來，他們手里攥著大把的皮毛。

“小兄弟，賣鹽嗎？我給你皮毛換。”

“能去村里弄些鹽嗎？”

紀合瑞推開這些盲目趕來的傭兵，返回家中。

家門口。

在山上呆了七八天的時間，如今再看這熟悉的地方，紀合瑞心里不由得觸動一番。

門是關著的。

今天是禮拜三，如今的時間大概在十二點左右，弟弟紀弗爾已經去往修道院學習，大姐紀西亞應該在集市里買些蔬菜、咸魚。他將身上的馬尸放在院子木架上，到廚房生起火，把之前雜貨店買來的臘腸切成段，黑麥淘洗完畢放在土瓷鍋里燜煮，等了半個小時，紀合瑞才將一些卷心菜、臘腸段、魚醬放在黑麥上一同小火燜煮。

得益于前世吃的東西多。

這個類似煲仔飯的東西，便是紀合瑞對付黑麥難吃的方法。

做好飯菜，他又去母親那坐了一會，順便將家里的物件收拾整齊，這些事情都是大姐紀西亞在做，但紀合瑞和紀弗爾有空閑的時候，都會過來幫忙。

忙活一陣。

門口隨即傳出一陣吱呀踩雪聲。

是大姐紀西亞。

紀合瑞聽聲辨人的能力，大抵是前世背著父母玩游戲時帶來的，他將手里的物件放下，打開木門。

“紀合瑞？山里的事情都忙活完了嗎？”

紀西亞將手里的籃筐放下，里面裝著很尋常的蔬菜和熏魚。

“忙完了，今晚給你們烤馬肉。”

紀西亞看了眼院子里一米四五長的馬尸，上面鮮紅的肌肉已經被寒風給凍僵，一些網狀的脂肪聳拉在地上，她笑道：“行啊紀合瑞，都能狩獵這么大的獵物了，父親的弓術在你的手里，算是有傳承了。”

父親紀里亞精通格斗、單手劍、箭術....但能繼承他手段的唯有紀合瑞一人。

弟弟紀弗爾打小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反倒是紀合瑞小時候無聊，用樹枝搭起的小車模型更能吸引他。

至于大姐紀西亞——

以前也是村里有名的紡織手，甚至還跟接納女性入團的獵鷹騎士學過一段時間的技藝。

不過自打母親病重，三兄弟的進程都緩和甚至是停滯下來。

“對了姐，村里的物資還充裕嗎？我沿路見了許多的雇傭兵，別到時候咱們的食物供應不上了。”

紀合瑞隨口提了一嘴。

“熏魚因為氣候的緣故今年十分多，不過鹽石很少。村長爺爺還特別強調了鹽石只能供給村里人，以后鹽的購買，都需要到村長那上報分量。”

“是這樣，姐，今天晚上我想把杰雷米大叔邀請過來一塊吃飯，自打父親去世，杰雷米大叔依舊很照顧我們，今天好不容易殺了個大東西過來，剛好做個感謝，順便看看能不能多弄些鹽儲存著。”

紀合瑞的目的十分清晰。

迷霧山的鹿群和河流到處都是，外面的雇傭兵不缺吃、不缺穿，但有一個，生命必須物鹽是周圍地區緊缺的貨物，要是能從杰雷米大叔那兒弄到大批的鹽石，這段時間不愁沒有皮毛收購。

他如今有雪馬皮。

商人瓦雷里也在村子里，到時候將其免費贈與曉爐城管著皮毛的貴婦，后面的售賣渠道也就打開了。

這一來一去，大把的第納爾就能滾滾入袋。

紀西亞聽了紀合瑞的話語點點頭：“弟弟你說的對，杰雷米大叔幫了我們好多，我也好久沒跟朱迪大姐說說話了。等會紀弗爾從修道院回來了，就讓他過去一趟吧。”

朱迪是杰雷米大叔的妻子，跟大姐紀西亞都是一樣的紅頭發，她們都有高地人的血脈。

“好。”

紀合瑞神色平靜。

“西亞~”

屋子里傳來一陣蒼老聲音，是母親從昏睡中醒了。

紀合瑞目視著大姐紀西亞走入屋子，他則提起把剔骨刀，便在院子邊開始處理雪馬尸體。

過了一個小時，弟弟紀弗爾出現在視線不遠處，旁邊還跟了個小姑娘，不過紀合瑞剛一抬頭，那姑娘便和紀弗爾在岔路口分別。等處理好馬尸，吃了飯，紀合瑞跟大姐打個招呼，提著雪馬皮朝酒館過去。

商人瓦雷里這幾天一直住在酒館，今天剛好把事情都說完，順便看望一下受傷的老克斯。

途中。

不少村民都在吐槽鹽石的價格。

“因為迦圖草原最近劫匪頗多，那的鹽礦采集速度也慢，所以食鹽有些缺。”

紀合瑞回憶起瓦雷里的話語。

雖然沒有實際的探查，但紀合瑞有七八成的把握，若是能拿下一些鹽石，一定能低價收購大批的皮毛，而這一切的源頭，都只是國王口中的一句話，以及三個令牌。

酒館門口。

一個“弓與毛皮與酒”的招牌依舊高掛上頭。

現在是中午，里面的侍女無精打采的趴在柜臺打哈欠，里面零散的趴著一些臉紅的大胡子酒客。潘德人酒量普遍低，而酒館里的人大多數是紅頭發，身體里有高地人的血脈。

“瓦雷里在哪個房間？”

侍女甩了下腦袋，回過神來驚訝道：“是紀合瑞啊？村里人說你早上拖了具馬尸下來，手里的肌腱有考慮出手嗎？那些老獵人想換把弓，但拉不下臉面去問你。”

巴澤克村莊不大，但得益于迷霧山豐富的資源，村子里約莫四百人左右，消息傳播的也十分迅速。而馬匹在每個地方都很珍貴，像紀合瑞這般直接獵殺的很少，一般人都是將其飼養留種，或者直接賣給貴族。

“肌腱我打算自己做弓，若是有多余的，我會與你說的。瓦雷里和英加還在這住嗎？”

“英加和一個獨眼老頭出去了，瓦雷里還在三號房。”

“多謝。”

告別了侍女，紀合瑞轉到二樓，他望著三號房的招牌敲敲門：“瓦雷里！！”

吱呀，門開了個縫

一副咕嚕轉的眼睛打量著外面。

紀合瑞直接用蠻力推開門，順便將雪馬皮丟在桌上，他看著一副驚魂不定的瓦雷里，笑了笑：“之前獵殺你的紅色兄弟會只是意外，村子里還是比較安穩的。”

“原來是紀合瑞大人，您......”

話語到一半停止。

瓦雷里望著桌上純白的皮毛，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就是您說的驚喜？！一副雪馬皮？！！”

“嗯，跟你說個事情。”

“您說，您說！”

瓦雷里小雞點頭。

紀合瑞指尖敲打桌面：“雪馬皮我可以給你，但你能借此搭上曉爐城收購皮毛的商人嗎？或者是做皮革的工廠，最好是能大規模接收。”

“您能收購大批的皮毛？”

“能！”

紀合瑞刪繁去簡，大致說了一下。

“瓦雷里，你能讓同行出動紅色兄弟會刺殺，在城池里應該有些小關系，若是能借助雪馬皮找到售賣的渠道，原材料的獲取盡管交給我，到時候你我三七分。”

找到雪馬皮固然艱難。

但最后還是要看瓦雷里的人脈。

能雇傭紅色兄弟會的人，一般錢財都不少，但若真只是面板上說的，因為瓦雷里不懂事而被同行刺殺，那曉爐城周邊早就成為商人禁區了。

瓦雷里沉默許久：“按照今年十月份的規定，一捆皮毛在商盟的規定收購價是412枚第納爾，售賣價格不得高于130%，但從巴澤克村莊去往曉爐城，路上時常有迷霧山劫匪下山截掠，若是雇傭十個普通的獵人，花費可能要達到一千枚第納爾，這還是普通的，想得到安穩的保障，起碼要一千八百枚第納爾。除去人工費，還有車費、馬飼錢等我沒細算，但總的花費起碼要兩千枚第納爾打底。”

他望向紀合瑞：“這就代表著，我們必須收購二十捆往上的皮毛，才可能不算虧損，若是想大規模盈利，起碼要有能收購六十捆皮毛的能力。”

“六十捆皮毛，這可不是小數目的大人。”

“..........”

紀合瑞深吸一口氣，將雪馬皮推過去，緩緩道：“你若是相信我，盡管將按我說的做，至于原材料你不必擔心數量的多少，難不成你瓦雷里不想成為大商人？”

“我想！我怎么不想！”

瓦雷里用力甩了下手臂，盯著紀合瑞眼睛道：“大人真有把握弄到超過六十捆的皮毛？”

紀合瑞也不確定。

他點點頭：“我能弄到。”

“大人需要幾天的時間弄到皮毛？在過些時日雪下的更大了，到時候雇傭兵的價格可不是那么便宜。”

“再給我七天時間。”

“好！”

瓦雷里從胸口掏出一塊金質徽章，上面刻印著瓦雷里·伯頓的名字，他望著紀合瑞伸出手：“若是我攜貨逃走，你大可拿著這東西去曉爐城會議狀告我，我相信敵視伯頓家族的人，會很樂意給與你很多的第納爾做補償。大不了，這上面的金子，也能抵過你的皮毛貨物。”

“我叫紀合瑞，幸會。”

紀合瑞握住瓦雷里的手，順勢接過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