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走了嗎?
老同學早已經遠去,林心月呆滯地站在原地,雙眼無神。
羅怡婷默默地抱住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靠在自己頸間。
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與陪伴著。
許久,林心月緩過神來,淚眼朦朧地看著羅怡婷問道:
“婷婷……走了……是死了的意思嗎?”
人是感情的動物。
對于那種電視新聞上某地某人死去的消息,人們尚且會嘆惋默哀,更何況是曾經朝夕相處,感情深厚的身邊人了。
所以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得林心月措手不及,她有些恐慌,盡管知道這個事情應該是真的,但她還是傻傻地向羅怡婷問道。
她只是想要個希望,想要個安慰。
羅怡婷沒有說話,只是依然繼續溫柔地摸著她的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林心月撲在她的懷里嚎啕大哭。
不管張濤之前做過什么不好的事,至少除了感情外他確實沒有傷害過自己,以前在一起時也挺呵護自己的。
即使后來兩人分道揚鑣徹底決裂,但自己對他終究是存著一份稚嫩的感情的。
哭了一會兒后,她從羅怡婷懷里起身,用手抹了抹眼角殘留的眼淚,凄然地笑道:
“謝謝婷婷,讓你擔心了。不好意思啊,弄濕你的衣服了。”
羅怡婷看了看自己胸口有些濕潤的衣服,只是笑了笑,沒有在意。
然后看著林心月,小心翼翼地問道:
“心月你……要去找他嗎?”
依她對林心月多年的了解,聽到張濤的遭遇,不管以前發生過什么,林心月多半還是會去找他的。
“嗯。不管怎么樣,我終究還是要去看一看的。”
林心月丑笑道。
看著她這副佯裝沒事的表情,笑的僵硬的神情,羅怡婷不免有些擔心,然后猶豫地問道: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如果是平常,她是不會這么說的。她雖然有些憨,但人還是挺聰明的,該有的情商還是有的。
只是這時候她確實是很擔心林心月。
林心月笑了笑,擺了擺手,貌似很灑脫地說道:
“不用不用,只是去見見他而已,這種渣男死了我也不會在乎。
“婷婷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只是很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飯了。”
“沒事,不過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羅怡婷不在意地說道,然后仍然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用,唉呀,你怎么跟我媽一樣,啰啰嗦嗦的。”
林心月笑著推了推她,推著她的身子往外面走。
“你先回去吧,我沒事的。”
羅怡婷最終還是答應了她,一個人回去了。
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林心月長呼一口氣,怔神地看著遠處的太陽。
然后默默地打開手機,叫了個滴滴。
張濤他家的位置在哪她是知道的,以前她曾經偷偷摸摸去他家附近轉過,也是那次看到了他的母親。
車來了,林心月坐在車上一言不發。
很快,就到了他家的區域。
循著記憶中的模樣,她在巷子里轉了轉,到了他家附近。
和之前相比,這里仿佛更破敗了一點,房屋上到處都印著個紅紅的拆字。
這里也許現在,也許過不久就拆遷了。
人流量已經很少了,周邊的房屋基本上是閉門狀態,少有的幾乎開著的也都是老人坐在門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地上兩側也散落著些許垃圾,看起來像是很久沒人來清掃了。
這里的年輕人基本都搬走了,剩下的就只是不愿意走的老年人或者走不了的。
林心月走近了點,在走過來的路上,可以看到時不時走到他家旁邊時忍不住止步嘆息。
“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就這么沒了。”
“唉,苦命的娃啊,爹跑了,娘沒了。這孩子一時想不開也跟著去了。”
“我之前聽他樓上的老劉說這孩子當時還跟他說要回去給他娘下葬呢,哪成想是跟著一起去了。”
林心月靜靜地聽著,默默地記下了老劉這個名字。
樓上的嗎?
等他們走后,林心月慢慢地走向那個房子。
第一層屬于張濤家的區域已經被封起來了,她進不去。
既然如此,只能去找找那個老劉問問情況了。
念及至此,林心月走上樓。
樓上有兩戶人家,她不知道那個老劉是哪家的。
便隨便在兩家中敲了一下。
“誰啊?”
一聲煩躁的聲音響起,開門的是一個有些臃腫的中年婦女。
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林心月露出笑臉,禮貌地詢問:
“那個……阿姨您好,請問這是老劉家嗎?”
女人有些疑惑,問道:
“老劉?他家在旁邊,你找他干嘛?你是他什么人呢?”
林心月聰穎地回道:
“他是我表舅,我從鄉下來的,來他這住一晚。”
然后就移開腳步,朝旁邊走去。
女人狐疑地看了看她,然后喃喃自語地關上了門:
“奇怪,也沒聽說過老劉有這么個漂亮的外甥女啊。而且來這邊怎么什么東西都不帶?”
那邊,林心月敲響了老劉家的門。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里面探出來一個中年男人。
林心月小心翼翼地問道:
“您……您是老劉嗎?”
老劉看了看眼前這個陌生的漂亮女孩,有些疑惑:
“大家都叫我老劉,這附近如果沒別人就是我了,你是誰,找我干嘛?”
“您知道張濤……就是您樓下那個男生的事嗎?能跟我說說嗎?”林心月問得有些拘謹,甚至有些恐慌,聲音發顫。
找張濤的?
這時候老劉想起了之前張濤交代自己的東西,可是旋即看著林心月又疑惑了起來。
這姑娘漂亮是漂亮,也不愛笑啊?是不是張濤那小子說的那個人啊?
所以最后劉叔只得詢問道:
“你是林心月嗎?”
林心月愣了一下,有些驚訝,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疑惑地問道:
“是的,叔叔,我是林心月。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劉叔沒有回答她,而是有些復雜地看著她,最后嘆了口氣,問道:
“你跟張濤是什么關系?”
林心月猶豫了一下,最后誠實地說道:
“我是他前女友……”
原來是這樣。
“你先等一下。”
聽到她的話,劉叔又遺憾地嘆了口氣,讓林心月在門口等一會兒。然后轉身進門拿了個東西出來。
將手機的袋子遞給林心月,劉叔有些嘆惋道:
“前幾天也就是他媽走的那天,他突然過來拿著這個給我,跟我說過幾天要回老家給他媽下葬,說以后你要是來這找他就把這個交給你。
“我當時也沒有多想,誰知道他竟尋了他媽去了。唉,要是當時我拉一把就好了。”
林心月聽著他的話,默默地把袋子打開。
“瞧他裹得嚴嚴實實地,生怕人看見一樣。這孩子以前就這樣,什么東西都寶貝地藏的嚴嚴實實的。”老劉調侃了一下。
林心月拿出了里面的東西。
是一個筆記本,她隱約察覺了些什么,沒有打開,而是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然后抬起頭看著老劉,問道:
“劉叔能跟我講講他的事嗎?”
老劉瞧著她這動作,笑了笑,然后又覺得有些可惜,最后娓娓道來:
“這孩子很久以前就和他媽住在這邊了,我跟他家也算好幾年的鄰居了。那時候他爸就跑了,就他們母子倆。
“后來他母親拉扯著他長大。這孩子也爭氣,很乖,人很有禮貌,考上了一中。那天他母親樂壞了,這么多年了,我從未看見她這么開心過。”
林心月默默地聽著。
老劉突然唏噓了一下,臉色有些落寞惋惜。
“再后來就是他媽的病了,他媽初三開始身體就一直不好,家里需要錢。后來上高中了更不好,隔三差五就要住院,所以他就周末去打工掙錢。
“可惜世事無常啊。”
老劉透過樓道的窗戶虛看了一下外面,感嘆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但是林心月能猜到他看的是什么。
拆!
老劉接著說道:
“后來他媽的病越發嚴重了,在病床上久臥不起,醫藥費要很多錢,他就退學了。不知道去哪里掙錢去了。”
這個林心月現在明白了,只是她不能說,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最后就是前幾天他媽病逝了,他一時想不開也走了。”
林心月想起了那晚見他的最后一面,有些忐忑地問道:
“哪天走的?”
“警察說是這周四,也就是三天前。今天早上才發現的。”
…………………………
和劉叔聊完后,知道了張濤的遭遇。
周四,和自己見完后就走了嗎?
我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嗎?
走在路上,提著裝著筆記本的袋子,林心月在心中痛苦地自責,臉上露出慘然的笑。
要是我當時能相信他,能和他好好地道個別。
他是不是就不會尋短見?
汝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汝而死。
在她的胡思亂想中,她走到了一處花壇旁。
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她再次拿出了那本筆記本。
懷著愧疚的心翻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扉頁的一句話。
輕輕而過,一頁一頁都是數字。
每翻開一頁時都抖露出一張張鈔票。
20xx年x月x日,36+40
20xx年x月x日,200
……
總計,一萬一千零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