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論沒進去跟著一起進去湊熱鬧,因此他聽不見營帳里二人哭得十分悲慟的聲音。
再過一會,有一個士兵將王凌回過來的信封交給了他。
柏論打開看了看。
那上面寫著士兵士氣可用,因為一直在打山賊,故而一直保持著戰備狀態。秋收后府中尚還有余糧,所以后勤資源讓柏論不要擔心。
財政運轉也非常優良,維持士兵犒賞和戰后的撫恤工作絕沒問題。
因此可以與之與戰。
除此之外,王凌還在信上表示,如果府君要與張楊開戰的話,上黨那些士族也是很支持的。
所以不會有后顧之憂。
而王凌也安排了那位陳姓將領領著大軍前來壺關,預計明日便可到達。
他自己則繼續留在長子安排后勤問題。
這下柏論放心了。
然后他就開始寫明日要交給張楊士兵的文書了。
大概意思就是讓對方不要再來劫掠他治下的百姓,若此事再發生一次,休怪他不客氣。之前劫掠過的也希望他們這邊能讓人出來當面道個歉,然后就可以既往不咎。
既然兩方都有過這種無恥的劫掠行為,所以也不好揪著太過。
只要愿意道歉,他治下百姓的損失他自己來填。
要是不愿意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讓他的軍隊來告訴張楊道理吧。
語氣柏論也覺得他始終保持著一個還算正常的語氣,并沒有疾言厲色。至于對方會怎么想,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
天光微亮。
黯淡的日光在天空劃過一抹白,驅逐掉黑夜的痕跡。
差不多這個點,陳則就統率著軍隊到達了。
速度很快。
他昨天傳信回去的時候就是傍晚了,王凌統計后勤資源還需要一點時間,因此這支軍隊定是夜里不斷奔波,這才能趕到這里。
這支大軍看起來十分疲憊,但仍能從身上感受到他們的悍勇。
柏論又瞅了陳則一眼。
他平日里不愛說話,但此時此刻,他冷峻的面容下多了幾分憔悴,眼里也熬出了一點紅血絲。
第一天柏論沒給他們安排任務。
用過一碗熱騰騰的羊湯祛除身體里的寒氣之后,就讓他們回去睡覺了。
陳則沒去休息,他悄悄地走到柏論身邊。
“府君?!?
“……嗯?”柏論抬頭。
陳則的目光看起來有些不理解,甚至有些痛心疾首:“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難道府君就為了一名女子,要與張楊開戰嗎?”
……看起來那女子已經被定為禍水了。
柏論不知道該怎樣對陳則說這件事:“那不只是一名女子,更是我治下的百姓。我既為此地府君,便有責任護佑他們平安?!?
陳則還是沒理解,但他也沒再說話了。
“將軍既來了,就幫我看看這封文書吧?!卑卣撜f著將他剛寫好的文書給對方遞過去。
陳則猶疑地接過。
他既不理解柏論的話,也不理解柏論的文書。
于是就導致他看的時候,多次抬起頭來看看柏論。
“有哪里寫的不好嗎?”柏論問道。
他把文書又遞給柏論:“好是好,但是對方不會同意的。”
這樣一封帶著羞辱目的的文書,不打一仗,對方絕不會同意。
“我知道對方不會同意?!卑卣摰?,“但是該走的過場還得走?!?
行吧。
這個陳則理解。
“府君要派遣信使嗎?”
“不必,我親自給他們送過去?!?
“……”
柏論口中的親自送過去的意思,并不是他要自己騎個大馬然后傻傻地跑到對方營寨門口兵要求求見對方軍隊的將領,接著一巴掌把他寫的文書拍到對方臉上。
而是他在對方營寨的不遠處,射出一支箭,將文書連同箭支一起牢牢地釘入營寨大門的木柱上。
柏論覺得自己的箭術還挺好的。
“走吧。”
他又回頭看了兩眼,“接下來就等他們的反應了?!?
……
此時是白天,負責這里的守軍軍紀并不像夜晚那樣松散。因此當一支箭“咻”的一聲射進營寨大門的時候,巡崗的士兵立刻就大嚷了:
“敵襲——”
嘩啦啦地引出來一堆身披甲胄手拿環首刀的士兵。
一堆人警戒了半天,發現外面并沒有什么動靜。那邊靜得可怕,甚至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
過了好一才有人去看射過來的那支箭。
……那下面釘著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
這類東西他們是沒資格看的,有人去稟報了軍校后,軍校才命令將那封信取下來。
他看了信封上面的文字,想了想,然后又派人快馬加鞭地將信送給身后駐扎在林慮的繆尚。
繆尚看到信時一臉古怪。
拆開看到信的內容時更是一臉疑惑。
“……?”
認真的嗎?
就為了一名女子而大動干戈?
繆尚看向送信過來的信使,認真問道:“除了劫掠一名女子外,你們還干什么了?要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
那也沒干什么呀。
那信使一臉為難。然后苦著臉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
比如前幾天搶了一只雞……
然后又搶了一頭?!?
總之零零整整的盤下來,都是他不愛聽的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忽然又有一個念頭浮至繆尚心頭。
“你確定那只是一名普通的農家女嗎?”繆尚問道。
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問他有沒有可能那女子是那位太守養在外面的外室了。
……怎么可能!
那信使反應過來,差一點就跳腳大聲反駁了。
但顧及到身份地位,他還是低眉耷眼地小心解釋。
那女孩面黃肌瘦,衣衫也只是堪堪能蔽體。所居的茅草屋更是不能遮風擋雨。因為長期的農活養出了她一手的粗糲厚繭。那位太守即便是要養外室,也不會看上這樣的丫頭,更不會狠心地將她置身在風雨中。
所以怎么可能呢?
都不說用太守了,但凡她身后的有一位富商,她也不必住在那里!
像他們這樣的人即使社會地位再高,也只比那些普通的黔首百姓要高一點點。但凡那女孩衣著華麗一點,他們也不敢將人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