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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祭海,獻魚禮!

“兩位香公前來,可是為了魚祭一事?來,這邊請。”

蔣奎一眼便認出了這兩名中年人的身份。

他拽起來兩個學徒,騰出兩張小竹凳,用袖子擦干上面的水漬,一臉諂媚地示意兩位中年人坐下,嘴里不停念叨著。

“這幾天咱大掌柜為了魚祭一事四處奔波,帶著好幾個師傅下鄉收漁獲去了,今天應該就能回來了。”

滄河縣三個渡口,十一個碼頭,攏共數萬戶漁民,全都靠著滄瀾河方圓九百里水域吃飯。

由于常年漂泊在江海之上,經常遭遇狂風暴雨、滔天駭浪、江獸海妖等災禍,因此對江海神明十分敬畏,修建了諸多神像廟宇,也衍生出了不少祭祀節日,以此趨吉避兇。

每年正值春季魚汛的三月,便是第一祭的豐漁節。

滄河縣大大小小的漁戶,都會在兩大幫派的組織下,祭海祈福。

儀式可以說極為隆重,光是三獻禮中的獻魚禮,就得精挑細選二十一種寶魚。

而陳記魚行的大掌柜陳濟,作為長鯨幫的魚市頭目,親自負責這一環節。

眼前這兩位香公,雖然在長鯨幫中等級不高,但負責掌管神龕香火和各種祭祀事宜,論地位還在大掌柜之上。

只見蔣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腰捶腿的,就差點把兩位香公當爺爺供起來了。

沉默許久,其中一位長髯香公,臉色陰郁地開口道:“陳掌柜昨夜就回來了……只不過是被底下幫眾抬回來的。”

“啥?被抬回來的?”

蔣奎神色一滯,捏肩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據說是在回來途中,經過赤陽渡時,遇到了一群殺人越貨的黑艄公,陳掌柜和魚行師傅殊死抵抗,收來的寶魚雖說保下了,但他也身受重傷,抬回來時就剩最后一口氣了。”

說話的是另一位赤臉香公,他眼中掠過一絲慍怒。

他心里清楚的很,什么黑艄公,分明是沙河會的刀手喬裝打扮的。

赤陽渡可是沙河會的地界,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艄公,敢去那里攔江劫徑。

不過,長鯨幫和沙河會兩大幫派的沖突由來已久,數十年來明爭暗斗就沒斷過。

就是要報復回去,也不急于這一時。

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豐漁節祭祀一事。

“那……祭祀時的獻魚禮怎么辦?”

一時間,蔣奎語氣有些慌亂。

獻魚禮可是祭祀中最重要的一環,需要殺魚匠將寶魚解刀成膾,拔筋去髓,供奉給江海中的鯨角龍王。

可寶魚之所以稱之為寶魚,便在于它和其他河鮮漁獲相比,不僅渾身是寶,而且在軀體結構和筋髓紋理上,全都截然不同。

非經驗十二分豐富的殺魚匠操刀不可!

以往都是大掌柜陳濟親自操刀,可眼下他身受重傷,就剩最后一口氣,估摸著下床都費勁了,還怎么操刀,怎么負責獻魚禮?

長髯香公神色鄭重道:“祭祀不容有失……既然陳掌柜和幾位魚行師傅受傷了,無法操刀,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由魚行學徒來負責了。”

“可按祭祀規矩,只有魚行的掌柜,最次也得是正式伙計,才能作為陪祭人參與獻魚禮,這些學徒的身份根本不配啊。”

蔣奎一臉猶疑地看向兩人。

豐漁節祭祀茲事體大,他可不敢壞了規矩。

大齊一朝,各行各業的學徒和家仆沒什么區別,身份卑微,連作為陪祭人,參與祭祀的資格都沒有。

“秦堂主說了,事急從權,一切以祭祀為重……只要有學徒手藝過人,能夠操刀獻魚禮,便是讓他們提前出師,成為正式伙計又有何妨。”

赤臉香公學著秦川大堂主的語氣,大手一揮道。

此話一出,殺魚攤開始騷動起來。

原本只是豎起耳朵,聽個熱鬧的學徒們,頓時激動起來。

正常來講,三年學徒,三年幫工,六年苦熬才能成為正式伙計。

可現在,有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可以省去好幾年苦熬,一躍成為魚行的正式伙計,怎能不讓他們激動?

要知道,陳記魚行可是長鯨幫名下的產業。

只要成為了魚行伙計,還怕成為不了長鯨幫幫眾?

哪怕熬資歷,熬個十年八載,也有機會成為正式幫眾。

一旦成為正式幫眾,對他們這些學徒來說,那可真算是出人頭地了。

光是每個月的例錢,就得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漁民數月苦勞才抵得上。

衣食無憂不說,甚至還有機會練武!

“阿哥,這可是個好機會呀。”

周安滿臉喜色,眼神中還有著一絲驕傲。

要論殺魚技藝,整個魚市街,還有比他哥更精湛嫻熟的嗎?

徐翊也不由得神色振奮。

他是賤籍,比尋常學徒還要多熬三年,眼下這么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他怎么能錯過。

“不知道蔣掌柜會怎么選。”

徐翊思忖著,心里有些緊張。

按規矩來,憑他的殺魚技藝,代替大掌柜,操刀獻魚禮問題不大。

可就怕蔣掌柜不按規矩來,畢竟這位可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

只見蔣奎捏著茶壺,瞇起眼睛,在學徒中掃視了一圈,這才點名說道:“李順,楊尋,張洪,徐翊,你們四個跟我走。”

說完,四名少年紛紛起身,臉上有藏不住的喜色。

剩下沒點到名的學徒們,垂頭喪氣,一臉無奈。

這四人確實是陳記魚行技藝最嫻熟的四個了,技不如人,沒辦法。

“看來祭祀事關重大,二掌柜也不敢耍貓膩。”

頓時,徐翊心里松了一口氣。

隨即和另外三人一起,跟著蔣掌柜,前往魚行后屋的水房。

水房是專門為富家大戶和幫派高層處理河鮮食材的地方。

環境整潔,工具齊全,屋內的桌案上還點著提神醒腦的熏香。

“二位香公,咱們魚行手藝最好的四個學徒都在這了。”

蔣奎把四人帶進來后,很識趣地退到角落里,默不作聲,仿佛怎么挑人都與他無關。

兩位香公站在桌案旁,負手而立,目光在徐翊四人身上來回逡巡。

直到四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長髯香公才開口說道:“處理過寶魚嗎?”

徐翊等三人怔了怔,而后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滄瀾河里的寶魚,被稱作“水下人參”,異常珍貴,可做高級食材入饌,也可入藥,有強身健體,壯養筋骨,滋補氣血的功效。

甚至一些開啟靈智的寶魚,魚皮可造抵御水火的鱗甲,魚目還可煉制上品丹藥,可以說渾身是寶。

他們這些底層漁戶子弟,見都沒見識過,更別說處理了。

不過,有一名身材壯得跟牛犢子似的學徒,舉起了手,越眾而出,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徐翊看了對方一眼,心頭了然。

陳記魚行的絕大部分學徒都是窮苦人家或者疍戶出身,當然也有例外。

眼前的李順,就是那個例外。

李順的父親是陳記魚行十幾年的老伙計,早些年河禍時還救過大掌柜陳濟的命,頗有些香火情。

更重要的是,他的大伯李坤是長鯨幫幫眾,魚市街的主事,掌管著數千打漁人的采買生計。

別的學徒投身魚行,苦熬六年,只是為了混口飯吃,有一個棲身之所。

而李順,卻只是為了找個熟悉的地方熬資歷,為成為長鯨幫幫眾做鋪墊而已。

像極了徐翊前世的那些關系戶,別人苦苦追求卻總是失之交臂的職位,只不過是他們更進一步的敲門磚。

不同的是,李順屬于是有實力的關系戶,身高體壯不說,殺魚手藝也不錯,還懂幾招漁把式,會點拳腳。

曾跟隨他父親加工過豐樂樓的宴會食材,見多識廣,不止一次處理過寶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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