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寧靠著墻看著地上那具腦袋開花的尸體看了很久，她大腦一片空白。

為了賺錢殺人，為了自保殺人，自己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

她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當她選擇了天平的一側，就也再維持不了原本的平衡了。

她必須一條路走到黑。

不殺人，她又要怎么活下去？

赫爾曼，他不可能是因為腦子壞了才跟蹤自己，他就是有目的地跟蹤自己。

自己沒有殺錯人！

他胡說八道的什么神不神的，季寧一點也不相信。

要是世界上真有神，也不可能讓一個精神錯亂的人來跟蹤自己。

他一定是聽命于什么人！

具體是誰，她不知道，但是幕后黑手一定是目前無法親自接近自己，才會找這么個半吊子來。

又不會打架，還腦子有問題。

不管幕后黑手是誰，她都不會放過他！

季寧深呼吸平復心中的怒火，她看向滿地的鮮血。

眼下，應該是處理好這具礙眼的尸體。

她不想節外生枝。

赫爾曼是23區相當有名的調酒師，他死了，總會多引發些關注。

盡管她已經把腦袋打得稀巴爛，但只要采集基因信息依舊可以確認身份。

她看了眼電線桿上貼的小廣告，在平臺上下了一單。

23區每天都死尸很多，因此在收尸方面也誕生出來了完整的產業鏈，專門替人打掃戰場。

專業的收尸隊來得很快，幾個身材高大的人走了過來，一身素白的防護服上印著黑色的鐮刀標志。

季寧用腳尖對著赫爾曼的尸體，壓低嗓音：“這個?！?

這些人道具齊全，動作很快，不一會把地上的血漬都清理得干干凈凈。

季寧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仰起頭望著在兩棟高樓縫隙間僅露一隅的灰暗天空，心里也莫名平靜了下來。

不管赫爾曼是哪一方派來的人，也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自己現在已經解決了他，他們的計劃必然受到了阻礙。

她為自己爭取了片刻的喘息機會。

目前，她是安全的。

季寧朝著酒吧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是沒有再回去。

她頭盔上被赫爾曼撞得全是血，這樣走出去肯定很顯眼。

她迅速抬手，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擦拭護目鏡上的血跡，但擦得越多，血跡愈加擴散，她的視野也變得更加模糊。

她索性也不擦了，就這么頂著一頭的血返回巴士旅館。

季寧踏上沾著臟污的臺階，旅館門口的感應門自動向兩側滑動，大廳內機器人從角落中出來向她問好。

“上午好，親愛的客人。”機器人稚嫩的電子音響起，季寧照舊回了一句“上午好”，便要抬腳回房。

這時，機器人再次叫住她：“本店可提供生物中性香氛，內含輕盈的香氛，可有效清除異味。請問您需要嗎？”

季寧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機器人，它那碩大的顯示屏上的微笑表情和之前別無二致。

季寧微微瞇眼，似乎思考了一會，機器人安靜地站在她面前等待著她的回答。

“給我房間送一瓶吧。錢就在我之前充的房費里扣?！?

“好的，親愛的客人?！?

季寧說完，就大步離開大廳，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之前并不打算在這家旅館久住，可是在賺到了足夠住上高檔酒店的錢之后，她也沒有離開這里。

原本努力掙了那么多錢，卻依舊不夠用，她只能讓自己節儉，節儉，再節儉。

反正她是仿生人，衣食住行這種東西更多的是讓她找回做人的感覺。

衣服，能穿就行；住的地方，能歇腳就行。

在附近打探了一圈之后，發現還是這家旅館最便宜，貧窮的季寧就覺得住在這家店也沒什么不好的。

至少性價比是拉滿了的。

剛回房間沒多久，季寧才把武器從身上卸下來，房門就被敲響。

稚嫩的電子音在門外響起：“客人，您的生物中性香氛到了?！?

季寧把刀塞回口袋里，在門口拉開一小條縫，確認是機器人后才開大了一些。

接過東西，季寧習慣性道謝，隨后關上門，拿上換洗衣物走進浴室。

花灑噴出溫熱的水流，蒸汽在空氣中彌漫，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層輕紗之中。

季寧擰開機器人送來的香氛蓋子，一股柑橘類的香氣散發出來。

嘗試了一下，確實很有效。

所有的血腥味都洗干凈了，鼻尖縈繞不去的味道也變成了清新的淡香。

一個多星期以來，她第一次聞到血之外的其他味道。

把頭盔和帶血衣物全部洗干凈烘干后，季寧躺在床上拿出充電器，把手搭在上面。

或許是解決掉了一個棘手家伙，這一次充電，她明明只是閉上了眼睛任由數據流過，卻有種真的睡了一覺的感覺。

睡眠的感覺，讓她無比懷念。

她移開充電器后，坐在床頭很久都沒有緩過來神。

季寧想起前些日子帕克和她談起赫爾曼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赫爾曼根本沒有謹遵醫囑，如果帕克知道赫爾曼死了，他會是什么樣的神情呢？

傷心？難過？更可能是，短暫的惋惜后就徹底忘卻吧。

季寧搖了搖頭，轉動著手里的小刀。

這時，手環突然振動一下，彈出一條未讀消息。

消息來自上野永太，內容是有活速來。

季寧眉頭舒展，心情變好了不少。

有活就意味著有錢，有錢就能離開這里。

她全副武裝好自己，再次返回深海酒吧。

門口的幾個守衛已經很熟悉她，立刻開門讓她進去。

現在是下午2點，酒吧內安靜得很，上午的喧囂熱鬧早已消失不見。

舞池內炫彩的燈光還閃爍著，可是一個人也沒有。

季寧遠遠地看見，上野永太背對著她，坐在吧臺前。

視野并不算太好，這副場景和她第一次來時很像。只是這一次她跟前沒有領路人了。

上野永太聽見腳步聲回頭，一見到她就相當熱情，拍了拍身邊的高腳凳：“來了？坐！”

季寧正打算抬腳往前走，她忽然聽見黑暗中有什么窸窣的聲響。

她停下腳步，眼中的螺旋紋路來回轉動。

她在黑暗中看見兩排穿著盔甲、手臂變形成利刃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