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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字街,與釘婆婆

王曉莉

十字街這個地方,怎么說呢,其實就是碩果僅存的老城區縮影。挨擠得密密匝匝、低矮的棚戶,每一家的門都朝著街道敞著。木質結構的房屋有著“隨手扔根火柴都可能引燃”的隱患。線路凌亂,細細觀察可以發現是不同時期接上去的。電表盒子也不像現在的新型小區,整整齊齊一大排掛在墻上,而是上一個,下一個,哪兒有空當就在哪兒掛一個。弄得墻上像掛了很多炸藥盒。亂歸亂,生活卻是便利得很,因為賣什么的都有。不用出街,一日三餐吃穿用度全可以在這街上搞定。賣米粉和面的小門臉,毫不起眼,門口卻總是圍一圈年輕的孩子,一邊拿著手機低頭刷刷刷,一邊等空位,原來那是一家網紅店。不長的一條街,光“房屋中介”就有五六家,你就知道這兒的房屋無論租還是售賣都是很俏的。就算你是某種“少數派人士”,比如信佛的,也不用跑到蘇圃路上的老佑民寺去。十字街正中央位置就是“觀音閣”,它是南昌唯一的女尼道場。每到佛教的幾個重要日子,十字街就陡然多了許多人。他們來上香,祭拜,臉上滿是興沖沖和虔誠。有一年元旦,我特意起早去了一回,不大的天井里擺滿了信眾供奉的平安燈,整整齊齊的像閱兵方陣。那些燈都是紅色的底座,黃黃的燈光,像一小片布滿星星的天空,很是夢幻。當然,另外有些日子我也來過這里,一次是為生病的弟弟,一次是為父親,還有一次是為自己。在蒲團上面朝觀音大像拜下去,再起來轉一圈,或是往功德箱里做個小小的布施。兩邊有笑口常開的布袋和尚,沒有人不愛他;還有韋馱護法。護法一向怒目圓睜著,可是我知道他也是慈悲的神。

正對“觀音閣”的馬路對面,還有一家市立精神病院。有時我覺得生活真是無處不偶然,卻又無處不充滿隱喻。寺廟安撫人的靈魂,精神病院則修治人的精神——盡管能否治好存疑。而這兩處竟然恰好面對面!所不同的是,觀音閣由人任意進出,精神病院則總是門庭緊鎖,這使它成了十字街上的一個例外。我每次經過,總是深吸一口氣,仿佛它跟我有某種難以言喻的關系。

差不多到了2014年,有一天我買菜路過十字街,突然發現街口安上了竹篾子做成的那種圍擋。圍擋上張貼著“觀念一變天地寬征遷片區開新篇”“拆遷政策是根本真誠服務是保障”諸如此類的標語。我繞到圍擋后面,突然發現這條街已經面目全非。因為大部分房屋已搬空,整條街初現出一種廢墟的規模,遠看有點像好萊塢戰爭電影里搭出來的那種又大氣又荒涼的布景。我有點驚住了,趕緊往里走。只見有的房屋墻體上用藍色筆寫了數字編號,代表即將拆除;有些則是大紅色筆寫的“征”字,里面的人家還在生活。晾曬了形形色色的衣服,小車、電動車還停在門口,還有老人家在門口休閑……但是一切就是都不一樣了。哎呀,要拆遷了嗎?我還沒來得及把十字街熟悉個遍呢。我這樣慌亂地想著,在十字街連走了兩個來回。電動車經過身邊時帶起很多土,我也不想躲避。我看見還有“房屋中介”開著門,還在營業,可是都要拆了,它“中介”啥呢?我想不明白。我又看見那家網紅面湯店,居然還有客人在吃。女店主在爐前烹飪,男老主人(可能是她父親或公爹)在那里就著一堆煤灰慢慢做蜂窩煤。燒煤雖然臟,可是比燒煤氣省錢得多。我并不餓,還是急急地進去,點了一大碗米粉吃。我想,再不吃,就吃不上了。

到了那年深秋,天已經很涼,是要戴圍巾的季節了。十字街只剩下幾戶人執意不走。那么大一片土地上,那幾家就很顯眼。而且怎么看都有點凄惶。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身后催著似的活,其實是很累的吧?我去那里逛時這樣想。那幾戶居民眼神警惕,有的遠遠看見,會從他那邊繞過一些土堆或是廢品堆,趕過來打量一下我。見我戴眼鏡,會議論說:“是不是記者?”但看我的樣子又不像。我什么設備也沒有。

這樣我就認識了釘婆婆。她是那不肯搬走的幾家中,屋子最為“豪華”的。那是一所木質的兩層老宅,本就發出年深日久的氣息,現在在這片正在經歷拆遷的土地上,它還是那樣完整、一點不松懈地存在著,就顯得相當孤僻,以及不合時宜。那是下午,釘婆婆門是敞著的,我剛從一家搬空的人家轉悠完,順勢就半只腳踏進她一尺來高的木門檻。腳還沒放穩,就見一個矮小的老太太從廊道里急急出來,沖著我一聲喝:“做嗎呢做嗎呢!”她個子只有一米四多,但因為全身都是骨骼,絲毫沒有肉,就顯得很“硬”,頗有太湖石的種種特征:瘦、漏、皺、透。我被震懾了,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逛了太多“無主”屋,現在誤進了一家“有主”的。我忙忙地說,我小時候住過這樣的房子,很多年沒住過了,所以想看看。老太太才略微放松了警惕。但是明顯也很不歡迎我這樣的人。我趕緊退出來。一枚傳說中的“釘子”,我在心里說。所以我在心里把她叫作“釘婆婆”。

后來我去了幾次,發現隨著拆遷的日益完成,釘婆婆的門扉再也不打開了。但是我還是感受得到有人在里面生活的氣息。有電視和自來水的聲音。這時候已經有建筑工人入內施工了。這些工人在了解我只是一個閑逛者之后,總是樂意向我介紹各種事情。有一天有個建筑工告訴我,釘婆婆的丈夫從前是開米店的,賺了錢建了這棟屋。釘婆婆是妾,目前大房老婆的兒子和她一起守在這幢屋里。大房兒子還沒有娶妻。我想到從前,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那時我還小,在南昌的干家前巷、三眼井一帶住著,準確地說我住的地方是叫“南海行宮”——我現在想起這個名字就要發笑,有種置身《西游記》或是可能遇上觀音娘娘的感覺。但是那個地方就是叫這個名字。現在也還在。那里一棟一棟全是釘婆婆這樣的老屋,每棟老屋里,都有一個這樣的釘婆婆。

從拆遷到真正開始重新建設,這中間有一段空當。幾乎沒有人從十字街穿過了,城中心居然有這么大塊空地,除了撿破爛兒的,幾乎看不到人。

撿破爛兒是非常好看的。破銅爛鐵不說了,木頭、大大小小的紙箱、塑料薄膜、舊家具,還有電腦主機……在拾破爛兒的人眼里,就沒有沒有用的、換不來錢的東西。它們形狀、大小、用途各異,可是經過拾破爛兒的拾掇擺弄,就服服帖帖地聚攏在了三輪車或加長改裝了的電動車上。就像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組成一個旅行團,經過導游的引導,彼此相處也很好。在十字街這樣拆遷的地方撿破爛兒,如果你有兩把力氣收獲就更大了。很多舊鋼筋都要用力去拉扯,打架一樣,最后總是撿破爛兒的打贏,鋼筋就乖乖地躺進三輪車里。所以在十字街巡來巡去的拾廢品的,必定是男人。而且很奇怪,多是上了點年紀的。有一次我看見一個大哥在那里拉廢棄的鋼筋,“搏斗”了很久,總有一刻鐘,才有一根鋼筋到手。那時是黃昏,他瘦削而緊致的身影仿佛陷落在建材垃圾里,后面是灰撲撲的夕陽,沒有耀眼、喜悅的光澤,只有一絲悲涼往外滲,悲涼中又生出一些力量來。

我看多了,也產生了撿的念頭。我覺得這活真是不錯,讓世界多一點有用的物品,少一些可以避免的垃圾。當然那位大哥以可以賣錢為準則,我則是專意于撿“好看”的。我撿到了一個廣口青花花缸,一看就有年頭了,只有中腰位置有一道很長的,但不細看并不會發現的裂痕,這大概也是它的主人丟棄它的原因。但其實它一時半會兒也并不會裂開。而且它那么大那么美。我弄回家,發現和我家放米的白瓷缸可以配成一對情侶缸。那只白瓷缸是我外婆留下的。撿來的這只我用它放字畫卷軸,非常文雅。我又撿了一只大約是用于腌鹽菜的小口廣肚泥壇,我設想插一大把干蘆葦在里面會很搖曳多姿;另外我又和丈夫抬了一截樟樹樹干回去,它看上去是一棵樟樹最中間的一段,是樟樹最好的一段年華。最后我在看上去是一戶人家廚房的位置還發現了一只巨大的深褐色水缸,應該是有年頭了,把頭伸到缸上面,感到涼颼颼的陰寒,好像時間躲在里面很久,沒有出來。我想象它種滿睡蓮,或者單純做擺設放著的樣子,十分想要搬回家里。但是太沉重了,沒有一輛小車愿意運它。家中似乎也沒有放這么大只缸的空間。

這中間我突然生了場不小的病,住院、手術、復查,以及修復心情,耗費了大量時間。十字街我很久都忘記去了,凈顧著與疾病周旋,終究沒被打垮,但也改變很多。改變之一是看見有人寫生病的文字,總是跳過不看。人們深重經歷過的黑暗事物,例如惡疾,例如喪失之痛,當“克服”過它之后,就有“一覽眾山小”的某種隱秘體驗。就這樣,快有兩年我沒有想起十字街。

到了今年,不知怎的我又惦念起釘婆婆了。仿佛“她還在不在那里”這個問題對于我重又變得重要了。經過十字街口的時候,最初拆遷時用的看上去很廉價的圍擋,已經更換成好看的綠色圍擋。周圍高樓迅速地林立起來,從前那條低矮的十字街快要被完全覆蓋掉了。

夏天的時候,十字街與我家相反的北邊那頭,“王府井購物中心”落成。很快它就成了南昌新景。聽說開張那幾天車都停不下了。人們動輒說“王府井”而省略掉“購物中心”幾字,仿佛置身北京似的。“王府井”落成,我唯一高興的就是里面六樓有個影院。這是離我家最近的一家。此前我看電影得跑到象湖附近的一家影院去,因為人少僻靜,那個小影廳常年彌漫著淡淡的霉味。電影還沒散場,清潔工就手持掃帚站在一邊等。我每回去都得思慮半天。現在十字街“王府井”開張,我與丈夫立即去里面看了一場姚晨主演的電影《送我上青云》。姚晨在電影里的生活非常戲劇,一下子得了惡性腫瘤,一下子又去一個云霧繚繞有如秘境的地方給企業家父親寫傳記——為了賺三十萬治病的錢。電影最后是姚晨站在墻垛口,當風的位置,對著青天“哈哈哈”了三聲,意謂把生活的晦氣一“哈”了之。我說不上來這個電影好還是不好,但是以后能夠只用二十來分鐘的時間去“王府井”,看上大銀幕,對于我而言就是高興的。

看完這個電影我更想念釘婆婆了。因為她家實際上就在“王府井”的后面。看姚晨的那個影廳如果有窗口,說不定就是對著釘婆婆家,沒準兒我還能看見她在天井里走動,像塊移動的太湖石。我因此在家里念叨了幾次,我丈夫則說通往釘婆婆家的那條路已經完全封鎖了,進不去了。我不相信。我也說不上來我想從十字街從釘婆婆那里得到些什么。但是有時候一些看似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事,其實對我們意義重大。有一天下午天突然變得很涼快,一點也不燠熱了,我就決定趁此好天去十字街會會釘婆婆。果不其然,街口圍擋后面一個守衛模樣的人喊住了我,說那邊路不通的,他大概以為我是要去“王府井”——看來我丈夫說的也沒錯。我說我就隨便逛逛。他也沒攔我。等我走了一段,我發現我已經快要不認識十字街這條路了。幾乎所有的老房子都消失了,拆遷的建筑垃圾比以前更多,但是同時又拉進來了許多新的建材,待用的混凝土預制板彎翹翹地堆得到處都是。路兩旁已經新起了許多嶄嶄新的小區房。推土機和鋼吊車有好幾臺在不同地點施工。有小哥開著“京東快遞”的送貨車從身邊穿過,往施工人員的臨時住宅那里去。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快遞。路邊三三兩兩的大廢墟小廢墟上,還是有流浪狗翹著它的尾巴路過,還有老鼠、鳥這些活物。廢墟上還多了一種兩年前這里還不曾存在的新事物——共享單車,準確地說是共享單車的某部分。這些黃車有的坐墊被擰掉,無頭騎士一般倒在那里;有的兩個輪胎被不知什么力量擰成了兩股麻花;還有的只剩一個黃色的車杠子。單車的“尸體”全都裹滿了塵土,像長途跋涉之后犧牲在了這里,且無人掩埋。有一只車胎插了一部分在地里,牽牛花遍布它全身,綠色的藤蔓,紫色的花朵。在一片荒蕪之中,那堅硬的輪胎遍布柔軟的綠植,像出自美院學生之手的作品一樣有幾分動人。我對著它拿手機拍了又拍。

我略帶驚訝地一眼就看見了釘婆婆的家。在那么大一片工地當中,所有人生活其中的、舊的、能拆的部分,都已經被徹底拆除了——是在為起來一個新的、更加堅固與豪華的,也是供人生活其中的世界而準備。就在這么一個背景下,釘婆婆那幢她經營米業的丈夫留下的、古舊的兩層老宅,還完整地留在那里,還是那么孤僻、不合時宜地門扉緊鎖——當然會被我一眼看見。周圍幾十層的新樓,襯托得它更為低矮,不堪一擊似的。但又似乎更為倔強。我發現它唯一變化的是比兩年前多加了一道鐵柵門。透過鐵柵往里看,漆黑的廊道盡頭有只干凈的木凳子擺放著。除此什么也沒有。我不死心,又繞到屋后去,也沒有看見什么。又退后幾步往二樓閣樓看,還是不能判斷釘婆婆是否在里面。但是我有了新的發現,我看見從她二樓閣樓的背后長起了一棵筆直的構樹,非常高,有一層樓那么高。這是兩年前沒有的。這使釘婆婆家顯得像是三層樓了。構樹生命力很強,水泥縫、石崖邊隨處可以存活下去我是知道的。我家旁邊就有一排,它的每枚葉子都有一個各不相同的缺口,成為辨識它們的最好特征。

一個頭戴安全帽,長得像二人轉演員宋小寶的建筑工過來,問我干嗎。我說我兩年前來過,當時還有個老婆婆住在里面。他立即以一種掌握了第一手情報的得意神情告訴我,老婆婆還在里面,生活得好好的,有個兒子陪著她。我“啊”了一聲,卻什么其他話也說不出,這是十分復雜的一聲“啊”。

于是和他東拉西扯關于十字街的種種。他用手畫了圍著釘婆婆家的一圈,說,你沒看出來,這里建材這么多,這里到時候就是地鐵口嘛,明年大概地鐵就通了。

原來釘婆婆家這個位置是在地鐵口。那……那她家怎么辦?我沒問出口。但是“宋小寶”猜到了我的意思,他說,還沒到時候嘛,到時候就有辦法了。

我與這位“宋小寶”的聊天最后陷入了這樣一個境地:對這個看似與己無關的釘婆婆以及她像一枚釘子守住木板一樣的行為,我們隨意地談論著,卻又使用著一種因為省略一些主語、賓語,省略一些動詞而意思有些隱晦的語言,彼此卻又都明白。

我拿出手機拍釘婆婆屋頂那棵筆直得像把尺子、直刺青天的構樹。“宋小寶”覺得無趣,說,這有什么拍的呢?他連問了兩遍,見我只是有點尷尬地笑,也沒回答,他就回他的臨時工棚去了。我是沒法回答他我為什么要拍。我不能跟他說我覺得這看上去有點特別——本來是很凡庸的一棵樹,因為長在這樣一個荒涼與熱鬧兼有的拆遷地,因為它的某種唯一性——幾乎所有的綠樹都被銷毀或是挪走了,它顯得非常不一般起來。

樹長到了釘婆婆家的房頂正中央,住在里面的釘婆婆和她非嫡親的兒子也不嫌礙事去剪截掉它,而是選擇與樹共生共存。這里的用意大可回味。我想我是理解釘婆婆的。時代在往前沖,像“王府井購物中心”那樣的新的東西不斷生出來,叫人心蠢動,叫人目不暇接。但是那些在骨子里并不是我們的。我們路過,看一會兒,終究還是要離開。我們只能抱著殘存的、與自己一起長起來又一起老下去的東西活。像屎殼郎抱著糞蛋子。像平凡的樹盤踞了未拆的屋頂。像釘婆婆,世界已經收縮成了她先夫遺給她的屋子那么大的地方。

我們每個人都是釘婆婆,或者都在成為釘婆婆的路上。

我還是時常去十字街這片廢墟走動。這么一大片無人的土地供我隨意溜達,不會人擠人,也不用花一分一毫。這讓我充滿欣悅。如果說城市也有荒野,這就是。誰不喜歡荒野呢?哪怕只是一刻。可是我知道好日子也不多了。就像那個矮個子“宋小寶”說的,最遲明年地鐵就要從這里通過了。會有站臺,寫著“三號線”“四號線”,會有各種箭頭,使人不致迷路。漂亮,豪華,人來人往,可是那是跟我沒關系的。

我從廢墟回到家,坐在我的一堆書當中。這等于是從一個廢墟到了另一個廢墟中,因為書也是廢墟,一個時間的廢墟,一個由紙張、各樣思想以及各樣文字建材組成的廢墟。我雖然也生病,但是不會也不可能像姚晨那樣,站在城墻垛口對風大“哈”三聲,生存的晦暗與陰霾就一散而盡。我感到我和撿破爛兒的大哥,和釘婆婆更為相似。甚至可以說,我們其實是一樣的,我們守著各自的續命之物,在廢墟中,或是被廢墟包圍。可是我們也還活得津津有味,甘之如飴,還有各自所看重的和所不屑的。我們抹掉臉上一把灰,四顧茫茫。可是低下頭來,也有心靜如水的片刻。在那片刻中,我們小憩自己奔波不已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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