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米太監的口供句句屬實，那就是說，他偷盜宮里的御用瓷器，販賣牟利，因為朕心血來潮，要在宮中祭灶，需要擺設瓷器，他擔心東窗事發，不得已去市面上大肆購買名貴瓷器？”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頭也不敢抬，顫聲道：“是，是，是！陛下說的是……”

弘治皇帝接著道：“但是，當米太監去景福瓷買瓷器的時候，忽然來了個奇怪少年，按照米太監的口供，這少年對他犯下的事情了如指掌，顯然是宮里的人。”

“少年搶在米太監到達前一瞬，提前買下所有名貴瓷器，并且以此敲詐勒索米太監？使得米太監不得不認賭服輸，只能高價從少年手上，加價買回了瓷器？”

“是……是！”

“但米太監又說，自從朕吩咐要祭灶，到他只能臨時去買瓷器，不過幾個時辰，這件事照理說宮里沒有任何人知道，是也不是？”

“是……”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心里一片空白。

“哈哈哈，那么唯一的可能性，豈不是朕又告訴了身邊人，然后這個身邊人，或者他的手下，為了牟利，去敲了米太監的竹杠？”

“這……”牟斌不敢說話了，實際上不只是他，整個錦衣衛里，知道案情的人，都是這么想的，因為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嘛。

但是牟斌不敢自己說出來，否則就變成了他在指責弘治皇帝一樣，這怎么敢！

不過，皇帝自己說出來了，那就沒事了。

“除了米太監一人外，朕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弘治皇帝坐了回去，淡淡地說道，聲音不大，但落在牟斌耳朵里，就像是一連串的炸雷！

除了米太監一人外，皇帝并沒有告訴任何人？！

沒有告訴任何人！

牟斌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所以你來告訴朕，這個敲竹杠的少年，他是怎么知道的，尤其是朕剛剛告訴了米太監，他就知道了！”

天雷滾滾一般，弘治皇帝的話，在牟斌耳邊炸響。

窺伺皇宮大內，這在任何朝代，都是殺頭抄家的不赦之罪！

可是這個少年是如何知道的呢？米太監盜竊宮廷瓷器，或許可能有人知道，但是皇帝臨時決定祭灶的事情，全天下就應該只有兩個人知道：皇帝本人，還有米太監。

皇帝金口玉言，他說沒告訴任何人，那就是沒告訴其他人。而且弘治皇帝也沒任何撒謊的理由啊。

可是米太監同樣沒有。

米太監說的一定是真話，牟斌敢用腦袋擔保。任何進了錦衣衛詔獄的人，經歷了那么多別出心裁的審訊方法后，都只會說真話。

現在的米太監，已經全身都被仔細“審訊”過了，要認真的盯著看上好一會兒，才能發現他原本是一個人。

“兩種可能。”弘治皇帝淡淡地說道，“第一，是當日傳朕口諭的小太監泄露的此事。”

牟斌和蕭敬都沒說話，只是頭壓得更低。

弘治皇帝所說的，也是他們兩個所想的，因為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可是，朕當天是在宮里看到米太監，想起他原來是董讓的手下，現在分管宮里的瓷器，心血來潮想起祭灶的事情，才把他叫來，下了旨意的。也就是說，此事純屬巧合，并沒有傳朕口諭的小太監，當時周圍也沒有其他的內臣、宮女！”

聽了這話，牟斌一陣頭暈目眩，幸虧是跪在地上，撐在地上的雙手使勁，要不然差點就一頭摔出去了。

陛下你不能這么玩我啊！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傳話的小太監泄露了風聲，如果是這樣，哪怕把當天所有在場的太監全抓到詔獄里，我也能保證在一天之內，把到底是誰泄露的，以及具體敲詐的人，給審個水落石出！

但是陛下你現在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親自給米太監下的口諭，偏偏周圍還沒旁人？

這，這可怎么說！

“所以，朕很奇怪，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敲詐米太監的少年，他居然能未卜先知？”弘治皇帝看著桌子上的米太監的口供說道。

“蕭伴伴！”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蕭敬的聲音也有點發抖。

如果說一開始，蕭敬看到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因為米太監的這樁案子吃癟，心里非常快活的話，他現在內心也在敲小鼓了。所謂兔死狐悲，不過如是。萬一陛下把這燙手山芋交給我，我該怎么辦？

怕什么來什么。果然，就聽弘治皇帝說道：“蕭伴伴，你去好好查一下這個案子，朕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未卜先知！”

“奴婢遵旨！”

“陛下！”跪著的牟斌慌了，因為犯事的是太監，如果交給東廠處理，多少有點不夠避嫌，所以讓錦衣衛負責。可眼下陛下已經不再考慮避嫌不避嫌的事情，直接把案子從錦衣衛那生生劃走，交給東廠了。這是對錦衣衛，對他牟斌極度的不滿，不信任了啊！

“陛下，請將案子交給微臣，微臣——”牟斌還想說什么，但抬起頭，看到弘治皇帝生氣的面容，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

順義縣衙，柯南搭建的“健身房”。

馬大彪興沖沖的拎著兩只巨大的木桶小跑了過來，嘩啦，嘩啦，提起木桶沖水，健身房的地面被沖得干干凈凈的，昨天木匠鐵匠泥瓦匠一通工作，地面上還有不少木屑泥點什么的，馬大彪勤快的很，拿掃帚一通掃，然后又從縣衙中間那口老井中連著打了十幾桶水，把健身房的青磚地面，沖了個干干凈凈。

“我說大彪哥，柯南弄的這個什么健身房，說是要打熬筋骨，將來好抓賊，怎么我看你比他還起勁，你這體格，就不用再練了吧？”沈超說道。

“哪兒能不練呢！”馬大彪放下水桶，充滿喜愛的目光，不斷打量著杠鈴、單杠等等。

看得出來，這家伙確實比柯南還用心！

“光練有啥用？”趙總說道，“你一年工食銀子就那么點，還得養老婆孩子，日子緊巴巴的，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吃肉了，吃的不好，越練越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