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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張肅的驚訝

凡間歲月,一天一天過去。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青嶼山下的地域,變得越來越安靜。

平常的時候,曾經繁鬧的人間景象不復存在,縱使在秋收快要臨的時節,綿延一片的田地間,也很少能見到在地里勞作的百姓,路上的行人更是難以見到,偶爾間,會有一兩個行商匆匆路過。

青嶼山下,一座一座的村莊星羅棋布,死寂無聲。

一切,仿佛鬼域般,荒無人煙。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這一日,一輛馬車行駛在道路遠方,咕嚕咕嚕的車輪聲打破了詭異的寧靜。

遠遠望去,在那輛馬車的傘蓋下面,有著一位老者正襟危坐,身上穿著一件華服,發須雪白,但卻精神奕奕,舉止間流露出些許威嚴。

圍繞在馬車的四周,十幾名人高馬大的漢子配著刀劍,騎著駿馬守護在一旁。其中駕馭馬車的壯漢更是魁梧壯碩,一邊勒住韁繩讓褐馬停下蹄子,一雙豹眼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顯然。

這里的寧靜,讓這群大漢心生警惕。

“叔父,前方就是青嶼山了。”

張山轉過頭來,朝著綾羅傘蓋下的老人說道。

“青嶼山……呵呵,前些日子遇到的那個小郎君也是去過此地了吧,不知能否再次相遇……”

車上的老人笑了一聲,言語間頗有些唏噓。

如果能再見到那位少年郎,張肅倒是不介意禮賢下士,以報答他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只不過,張肅此行并不是特地來尋找沈云的,事實上洛河的水患已經引起了衛國朝堂的重視,身為臨安郡城的卿大夫張肅奉命代表官府視察災情,督察各地賑災事宜,連日來奔波各地災區,直至最近幾天才來到了青嶼山境內。

往年洛河時常也會發生水患,但這一年的情況尤為嚴重,沿河兩岸的流域的鄉村、耕田……基本都被大水淹沒,甚至于連一些大城都受到了波及。

經過這些日子來,大水已經漸漸退去,但卻致使無數百姓流離失所,一路上到處都是災民,哀鴻四起。

而最危機的是,大災過后必有大疫。

聯想到赤沃之疾的范圍和影響,張肅滿眼疲憊之色,望著遠處渺無人跡的田野,安靜的令人感到心悸,臉上的神色愈發沉重起來。

“此地發生了何事?秋收之際為何田間一個農夫都見不到?”

張肅緊緊拽著花白的胡須,語氣隱隱間透露出不安。

“回叔父的話,我在路上的時候聽聞這里也被疫疾波及到……”張山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舉目四望,心中惴惴不安,“確實奇怪,附近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見,莫不是……這里的百姓已經……死絕了……”

“啟稟大人,近日來,屬下也曾聽說過青嶼山下的一些怪事。”眼見張肅眉頭一豎正欲斥罵張山,旁邊的一個名叫陸也的漢子急忙說道,“據說,過去的幾天來青嶼山的上空雖然晴朗,但時常會有雷鳴之音響起,那附近的野獸都爬伏在地上,瑟瑟嗚鳴,似乎對此極為害怕……”

“哦?此事當真?”

張肅沉聲問道。

陸也點頭,想了想后壓低嗓音說道:“大人,屬下不敢謊報,除此以外,還有另一件事情十分蹊蹺,是與墨翎騎衛有關……”

“哼!墨翎騎衛!”張肅冷喝一聲,滿臉憤慨與不屑,看向陸也道,“但說無妨。”

“屬下聽聞,那郡城的墨翎騎衛奉命來此捉拿野人和患病的百姓……”陸也組織了一下思緒,開口說道,“但不知為何,他們所騎的馬匹時常受驚,一連摔死了數人,從那以后墨翎騎衛再也不敢靠近此地,紛紛去往了其他地域……”

“而且,聽那些墨翎騎衛傳言,有人甚至看到了一條巨大無比的白蛇,四處吞食活人……”

身為卿大夫,墨翎騎衛干的那些骯臟勾當,他自然無比清楚。

其中的腌臜不提也罷,但陸也口中的怪事卻勾起了張肅的好奇,再聯想到此地詭異的情況,張肅坐在墨車上面沉吟了良久,事出反常必有鬼,青嶼山發生這些幕后必然有更深層的原因。

無論如何,只需要進去看一看便知。

當下一聲命令,張山駕著馬車重新啟程,一群大漢神色肅然守護在周圍,護送著張肅一路朝前行去。

一路上,人跡罕見。

直至馬車來到一座村莊外面,這才停留下來。

望著前方安靜死寂的村子,除了幾個村民拿著農具在附近巡邏外,幾乎再也看不見其他的人,甚至連雞犬之聲都沒有,偌大的村子一片空蕩,街道上干凈的連一點糞便和雜物都沒有。

張肅坐在車上心中越發覺得古怪,目光停留在村口巡邏的幾個村民上面,對著張山說道:“去問一下,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張山領命,正要上前詢問,就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背著一捆木材從不遠處走來。

“站住,村中已經隔離禁嚴,幾位速速回去。”

李思看了看村口的眾人,聲音清脆地說道。

“放肆!這位是臨安郡卿大夫張肅大人!”

張山當下怒喝一聲。

李思聽聞卿大夫之名,頓時嚇得渾身一哆嗦,但卻依然堅持守在村外,阻攔在馬車的前方。

張肅揮手示意張山和陸也等人退下,疑惑地問道:“隔離禁嚴?”

李思急忙點頭,應道:“回大人,此地疫情蔓延,雖然已經治好了赤沃之疾,但出于安全考慮,附近的村子都在嚴格執行防疫之策,每家每戶都在隔離禁嚴,還請大人見諒。”

張肅腦海中轟隆一聲,并沒有聽清楚李思后面的話,此時此刻耳畔只有那一句話在不斷的盤旋。

“你!你說什么!”

回過神來后,張肅渾身顫抖著跳下馬車,揮手推開侍從的攙扶,嘴唇上下地張合著一把抓住李思瘦弱的肩膀。

“孩子,你說什么!赤沃之癥治好了?你再說一遍!”

“回大人的話,赤沃確實已經被治好了,連同我們村子在內,青嶼山地域再也沒有人患上這種疫病了。”

李思被嚇了一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出聲說道。

見到這些村民不像是在說謊,張肅激動地差點蹦了起來,腦海中閃過短暫的空白,他實在無法想象那困擾了衛國數百年之久,讓朝廷束手無策,奪取了無數百姓性命的絕癥,竟然在這個小小的村落里面被治好了。

這簡直難以置信!

這里到底發生過什么!

“防疫之策?”冷靜下來后,張肅忽然問道,“你方才所說的防疫之策是何物?快帶老夫去看看!”

面對神情激動的卿大夫,李思左右為難,不過礙于官威還是硬著頭皮讓開了道路,帶著張肅等人走進了村子。

“陸也,你帶人去其他村子查看,無論看到什么,務必如實稟報!”

張肅沉聲說道,吩咐手下離去后邁步走進村中。

干凈,整潔。

剛一入村,這是張肅的第一感官。

這一個小小貧苦村莊,竟然比郡城的街道還要干凈,整個村子處處透露著古怪,一路走去沿途的每家每戶都大門緊閉,但透過低矮的籬笆圍墻,張肅卻能清楚的看到村民的身影。

讓張肅最為驚訝的是,這座村里的村民與其他各地的百姓都截然不同,不僅衣衫潔凈,甚至臉上也絲毫看不到那種被災情和疫病籠罩的絕望與恐慌。

每個人都神色平和,燒火煮飯,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一路走來,張肅與身邊的侍從嘖嘖稱奇。

而經過與李青的交談,張肅也對這里發生的情況有了一些了解,心中對那所謂的防疫之策更加期待起來。

過了沒多久,李思帶著一些人來到村中的宗族祠堂外面,開口說道:“大人,這里是我們李氏一族的宗祠,那卷防疫之策的初本,與我李氏祖宗的牌位們一起被供奉在里面。”

宗祠里面,香煙繚繞,在那一塊塊牌位下面,隱隱可以看到一卷古樸的竹簡,被恭恭敬敬地陳設在香案上面。

冥冥之中,仿佛有著朦朧的紫氣,在那卷竹簡上面氤氳籠罩。

一卷竹簡,竟然與祖宗牌位一起供奉在祠堂里面。

由此可見,這座村子的百姓對那卷防疫之策有多么重視了,甚至專門設了香爐祭拜。

“這就是那卷防疫之策?”

張肅整理了一下衣袍,對著身邊的男孩李思問道。

“是的,這卷防疫之策是初本,大人若是想看的話,村子里還有幾卷謄抄的竹簡,我這就給大人取來。”

李思顯然不想外人去碰那卷竹簡,當下取過另一卷竹簡,雙手遞給張肅。

張肅撫著白須頷首微笑,接過竹簡后攤開來,仔細觀看著。

在那竹簡上面,首先記載的就是那副治療赤沃的藥方,按照李思所說,附近的村子都是被這副藥方治好的。

除此之外,便是一系列的防疫措施,上面事無巨細,將各種各樣的條列寫得清清楚楚,從看似平常的喝開水勤洗手,到如何對患者管控隔離,甚至于連最為細微的如廁、穿衣、沐浴等方面,都羅列地明明白白。

“這……這……”

張肅的神色變得越發凝重。

以他的眼界,自然能看出這卷竹簡所蘊含的意義與深遠影響,捧著竹簡的雙手劇烈顫抖起來。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天佑我衛國啊!”張肅陡然高喝一聲,轉而急忙問道,“孩子,這防疫之策從何而來?”

“大人,嗯……這卷竹簡是一位公子送給我們的,李瑞爺爺現在正在巡查附近的防疫工作,具體的事情您可以去問他。”李思想了想后,如實說道。

“公子?那公子姓甚名誰?”張肅再次問道。

“公子名為沈云。”李思回應道。

“沈云?!”

聽聞這個名字,不只是張肅,就連身邊的張山等一群大漢也紛紛露出震驚之色。

“莫不是,救了叔父的那個沈云小郎君?”

張山目光一亮,立刻開口說道。

“沈云少郎君,現在何處?”

張肅擺擺手,再次向李思問道。

“我也不清楚,那位公子前些日子就突然消失了,到現在也沒出現過。”

李思眼中有些落寞,情緒低落地說道。

沈云。

白蛇。

當初,沈云先是以桂枝湯治好了他的風寒,現在更是留下這卷防疫之策,解救無數百姓于水火之中,惠及萬民。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如此人物,究竟是何來歷,莫非真的是神仙中人?

驀然之間,張肅忽然想起剛剛聽到的那則傳聞,低下頭去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罷,若有機緣老夫自會與那少郎君相見,當務之急還是這災情的影響。

過了一會,張肅再次抬起頭仰天,感慨一聲。

“張山!給老夫備馬,老夫要連夜進城將這防疫之策上報朝廷!”

“我臨安郡城的百姓,有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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