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宇搓了搓了手,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話,他喜歡錢,但也要看時候。這番做派只為給特務處留下個貪財好色的形象。
一來,身份相對干凈;二來,給自己留點退路。
聶霆鋒瞪他一眼,苦笑道:“只要你說的靠譜,再給你一個大洋。”
“嘿嘿嘿,”衡宇奸計得逞,起身來到窗邊:“既然書店老板關門,是作為通知日特的方法,那只需要繼續開門營業就好了。”
“開門營業?”
聶霆鋒狐疑,想了想:“你的意思,只要繼續開門營業,接頭的日特就沒辦法得到確切消息,從而無法確定該不該繼續潛伏?”
“就算如此,他安排人過來探查一下就好,同樣不會親自現身,畢竟今天的事情很難保證他沒有得到消息。”
“非也,非也。”
衡宇錯著手指頭解釋:“書店老板正常營業說明豐田沒有叛變,但不排除沒有被監視起來。這時候接頭日特會躲在暗處觀察,中午的行動也許會引起他警覺,但書店老板卻沒有撤離,還是會誤導他。”
“作為跟豐田隨時保持聯絡的日特,身份跟能力相比都不會差。第一時間獲取豐田被捕的消息,最安全的做法應該及時撤離,改頭換面再出來活動。”
“但書店老板的繼續存在說明另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聶霆鋒發現腦袋有點不夠用。
“說明接頭日特潛伏身份十分重要,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放棄,如此,查找起來就容易多了。”
“呃~”聶霆鋒頓了半天沒覺得哪里容易,些許惱怒道:“你小子還想不想要大洋了!在賣關子一個子也不給你。”
“別介呀,我說,我說。”
衡宇也不打算裝了,分析道:“如果是我,在同伙被捕又舍不得丟下來之不易的身份,安排人觀察的同時,同樣會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怎么準備?最起碼工作暫時要放放,請兩天假,離開家里兩天,隨時準備跑路。”
“意思,跟豐田接頭的日特這會一定不在單位里,也有可能不在家。店鋪正常營業能誤導他,暫時不會撤離,同時給了你們調查日特的時間。只要確認誰在昨天早上開始請假,而且最少是兩天,然后在去家里看看,沒在家的話基本可以確定。”
“有道理,有道理!”
聶霆鋒聽完衡宇分析,來回踱步,越想越有道理,頗為欣賞的審視衡宇:“很好,你的分析基本沒啥出入,如果此次能夠抓獲日特,我記你首功。”
“哎~都是小事。”衡宇大手一揮,無所謂道:“只要聶老哥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就好。”
聶霆鋒點點頭,想了想:“眼下我手里沒有合適的人選,就有你暫時住在書店里,保持正常經營。你放心,今晚過后,我這邊就會有消息,明天中午就能動手抓人。留你在書店也是作為觀察,有人進來買書你只需要對著那些長相看似公務人員的男女查看一番,如果有發現書店不要管,跟上去,等鎖定后立刻通知我。”
“我!”
衡宇非常不滿意,囔囔道:“我可沒經驗,要是小鬼子進來給我一槍,那要死的多冤呢。”
聶霆鋒到沒覺得他貪生怕死,畢竟沒有經過嚴格訓練,更不是黨國軍人,害怕日本間諜可以理解。
“放心,我會安排警察局在周圍巡邏,日特不會亂來。”聶霆鋒目前對衡宇很滿意,有特殊能力,分析能力同樣很強。目前特務處人才凋零,急需吸收各方面人才,讓衡宇留在書店同樣是為了考驗。
衡宇用觀人眉宇來幫助他破案,不能保證其身份絕對安全,這種事很懸,倘若是跟日特演的一場戲,也并非完全沒可能。
其目的,憑借此次功勞順利進入特務處,雖然可能性低,但不代表沒有。
還有一個身份——紅黨人員。
衡宇并不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聶霆鋒順手為之罷了。商店老板怎么可能輕易逃脫,演場戲給他看,考驗其能力同時審查身份。
知道跑不了,衡宇也沒在討價還價,“行吧,就一晚,多了我可不干。另外,京蘇大菜,來幾個硬的,蘭陵陳釀吧,我要求也不高……”
聶霆鋒斜睨一眼,“要不要給你安排幾個姑娘作陪,美得你!”
衡宇嘿嘿一笑也沒接話,口腹之欲又不是啥大罪。
………………
晚上六點,天都黑了。沒有后世的燈紅酒綠街道上漆黑一片,商鋪也漸漸打洋,行人偶爾經過幾個。
按照要求,衡宇要經營到八點鐘。
煤油燈忽明忽暗,不時噼啪作響,桌上幾道美味佳肴散發著香氣,一盅小酒進肚,衡宇自顧自念道:“寂寞如雪啊,想我堂堂紅旗青年居然淪落至此,獨酌無親,不外如是。不過這《金瓶梅》確實不錯,寫的很專業……”
衡宇自言自語卻怎么也不會想到,他所有的話都被監聽到,還是茶樓里,聶霆鋒站在窗邊,旁邊隊員不時復述衡宇所說的話。
“真是個臭美小子,臉皮忒厚。”聶霆鋒也算基本了解衡宇性格了,“都安排好了嗎?”
“是。隊長,人是從監獄里選的,早期確實跟紅黨有很長時間接觸,經驗上很豐富不會出現差池,答應這件事過去還他自由。”
“恩,那就開始吧。”
“是。”
砰砰砰!
嘩啦~
突如其來的槍聲,劃破寧靜的夜空,衡宇正美滋滋喝酒,剛端起來被槍聲嚇得掉在桌上。
“臥槽,哪里打槍?不會小鬼子真來殺我了吧!”衡宇心臟狂跳,慌忙起身就要去關門,至于聶霆鋒交代早拋之腦后了。
剛要關門閉戶,就見一道黑影迎面而來,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闖進屋內,順手把門給關死,整個人靠在門后喘著粗氣。
衡宇嚇得后退幾步,他覺得小鬼子要來殺他了,掏出腰間準備的匕首做出攻擊姿態,沒辦法,小命要緊!
“你是誰!”
“這位先生請你不要喊,我不是壞人。只是遭到特務追殺,實在沒辦法進來躲一下,等特務走了我就會離開。”
衡宇聽的清楚,雙手握著匕首借助微弱的燈光觀察他。青衣長衫,長相一般,看年齡接近四十歲,此刻正單手抱著胳膊,鮮血沿著指尖滴落。
“你,你受傷了?”
結合剛才的槍聲,看來真的有人要抓他,“你是干甚什么的,特務為何要抓你?”衡宇并沒有完全相信,最擔心這人就是日本間諜,刻意進來試探。
男子虛弱道:“只是被子彈擦傷,死不了!至于身份,小兄弟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以免給你帶來麻煩。我只躲一會,等人走了我就離開,還請小兄弟先把煤油燈熄滅,否則讓特務搜到你也會有麻煩。”
衡宇眉頭緊鎖,雖然不愿意摻和,可事到如今只能先過了眼前這一關。
跨步來到桌前把煤油燈熄滅,室內頓時陷入黑暗中,衡宇繞到一側舉著匕首隨時準備拼命。
沒多會,街上傳來喧囂聲,“人呢!”
“隊長,屬下遠遠看到那紅黨好像往北跑了。”
“那還等什么,給我追,一定不能讓紅黨分子給跑了。”
“是,都給我追!”
沒多會街道上徹底安靜了下來,室內傳來男子的聲音:“好了,他們走了,小兄弟可以點燃煤油燈了。”
衡宇為保安全還是等了五分鐘,這才摸索著把煤油燈點燃,室內漸漸有了亮光,衡宇觀察男子之際卻見其迷迷糊糊靠在門上,仿佛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
“你還好吧,需要幫忙嗎?”
街道上對話他聽的很清楚,此人居然是紅黨人員,吃驚之余內心有點小激動,要是通過他接觸到組織就好了。
防備心里逐漸放下,甚至覺得天然親切起來,像是他鄉遇到親人一樣。
衡宇有這種心思很容易理解,畢竟生活在紅旗下二十幾年,總不能心里望著國黨親切。
“我……我還能堅持,小兄弟,為了不給你添麻煩,我要馬上離開這里,一旦特務回來你就麻煩了。”男子掙扎著要起身,卻一個踉蹌又跌了回去。
“你先不要動,我扶你過來坐,先看看傷勢。”通過他表現來看紅黨身份應該無疑,要是日特恐怕不會著急離開,甚至反客為主威脅他。
相信歸相信,他還是要足夠小心,首先要確定傷勢,倘若沒有受傷身份就有問題。
把男子攙扶到桌前端坐,“你堅持會,我先幫你處理傷口。”衡宇對這里只是稍微熟悉了一下,外間放著幾個書架,內間是原先老板的臥室。
摸索著找來剪刀,扯了床單一角回到桌前給清理傷口,等剪開衣袖果然在胳膊上發現子彈的擦傷,鮮血咕嚕咕嚕往外冒。
衡宇覺得身份應該不假,慌忙給治療起來,“我這里簡陋,只能先用白酒消毒,然后包扎一下,等會送你去醫院處理,以免傷口感染。”
動作生疏,勉強給他處理好,“你覺得怎么樣?”
男子長舒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多謝小兄弟,我好多了,醫院暫時不能去,很容易暴露身份,我還是先離開以免給你帶來麻煩。今日救命之恩,他人定會涌泉相報。”
說著男子掙扎著要起身,衡宇慌忙阻攔:“暫時先不要動,等恢復一二再說。天都黑了,想必你也沒吃飯吧,剛好我自己吃也無聊的很,一起吃點東西也能恢復一些體力。”
“那……那就多謝小兄弟了。”
衡宇心里高興,總算找到組織了,這會高低要加入其中,有機會也出把力。
“不用跟我客氣,來來來,一起喝點。”衡宇發自內心的熱情招待,“來,陪兄弟喝點,消消毒,也止疼。”
茶樓里。
聶霆鋒靜靜聽著關于兩人的對話,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雖然暫時無法確定衡宇身份就是紅黨人員,可所有表現都說明他內心親近紅黨。
沒及時喊特務處進去抓捕,遮掩不算還主動幫忙治療傷勢,熱情招待其用餐,不知道還以為遇到親人了。
此番種種都很能說明問題,在南京,雙方敵對的局面下,就算一個普通百姓也知道該如何選擇。
你就算不上報,也不應該展露對紅黨的好感,單憑窩藏紅黨不上報這一點,槍斃都沒人會出來說話。
“隊長,這小子思想有點問題,會不會真是紅黨人員?”
聶霆鋒沒說話,靜靜看著書店,雖然他很欣賞衡宇,但對于黨國不忠者,他會毫不猶豫清除掉。
更何況,衡宇很聰明且能掐會算,成為敵人或放其離開將來都很麻煩。
“繼續監聽!”
他沒有著急做決定,心中有那么一絲希望,希望衡宇只是一時糊涂,或者另有打算,否則……
衡宇哪知道這一刻,他腦袋已經懸在天上,只要在走錯一步,神仙也救不了他。
“來來來,在喝一杯,止疼,能止疼。”衡宇已經給他倒了三盅,兩人也漸漸熟絡起來,說一點家長里短。
衡宇沒有問其身份,像是沒聽到特務喊話,可能還處于興奮中。
“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男子吃著菜客氣回話:“我姓張,小兄弟不嫌棄就稱呼一聲張大哥就是。”
“哪能嫌棄呢,不知道張大哥怎么招惹上特務了,這樣太危險。”
男子放下碗筷,“不是我要對小兄弟隱瞞,只是知道了對你沒好處,還希望小兄弟能夠諒解。”
“諒解,諒解。是我多嘴了,來喝酒。今晚張老哥就留在這里吧,說不定特務還在外面有監視,等明天人多了再走會安全些。”
男子沉吟片刻,無奈點點頭:“那就給小兄弟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來,抽支煙,洋貨,駱駝。”
兩人慢條斯理喝著,起初衡宇真是沒二心,直到一斤酒被兩人喝掉,才漸漸覺得有點不對。
冷靜分析,能潛伏在南京的紅黨人員,做事定會非常嚴謹,生活習慣跟作風都不會太過隨意。
此人不僅酒量不錯,而且看上去像是個老煙槍。半斤酒下肚做派就顯露出來,總有點散漫無紀律的感覺。
喝酒、抽煙,用餐方式粗鄙,在仔細想,明知道自己可能聽到他身份后,居然還敢留下來吃喝。
是對自己放心,還是壓根不在乎?
而且衡宇故意把《金瓶梅》撿起來看,偶爾還跟他分享一下其中的精彩之處。雖然沒有表現多少,總覺得他眼中有點遇到知己的情感包含其中。
通過這么多細節觀察,衡宇覺得此人身份可疑的很。
想了想決定直接試探一下,倒好酒刻意壓低聲音:“張老哥真是紅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