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慈看著空中緩緩消散的煙火,臉上陰沉。
縱橫交錯的刀傷劃過他的上半身,有暗紅色的鮮血從他身上滲出,血污將原本整潔的衣物染的極為臟亂。
他看著天上緩緩消散的煙火,眼底里帶著不甘。
“哥,咱們就這么走了?”
他低聲對身旁的呂仁說著,聲音里帶著憤懣和惱火,以及不易察覺的擔憂。
“撤退的命令,是唐重親自下的。”
他的身旁,呂仁的身上也有深淺不一的傷痕,其中一道刀傷從他的右肩劃過他的衣襟,在他的上身留下一道極其狹長的傷口。
傷口之上有暗紅色的血跡斑駁,迫于形勢,呂仁只是撕下衣服草草包扎。
胡亂纏上的布料里,有暗紅色緩緩從中滲出。
呂仁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波動,只是平日里向來溫和的語氣此刻極為冷硬。
先前戰場上唐重所制造的聲勢如此浩大,戰場上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瞬猶如冷月的刀光,以及最后忍者和武士脫離戰場將唐重圍的水泄不通的場景。
擺脫零星的追兵之后越過段崎嶇的山路,一行人有些狼狽地看到接應的隊伍向著他們走來。
“快!繃帶!”
他們聽到接應的隊伍中有人手中帶著急救醫療的用具,這是趙老板提前安排好的人手。
為首的,是江湖小棧的劉渭。
“諸位大義,劉渭佩服。”
劉渭看著脫戰后,此刻全員負傷的眾人,拱手說著。身后的急救隊伍散開,繃帶撕扯的聲音和包扎傷口的動作是此刻的主旋律。
“劉兄。”
陸瑾有些氣喘地謝絕了醫生的好意,逆生三重運功時所散發的霧靄在他身上流轉,無聲無息間原本在他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唐兄現在怎么樣?可是安排了什么后手?”
如果計劃里有什么后手,在場的也就只有劉渭這個參與計劃制定的人知道了。
陸瑾心下想著,寄希望于唐重此刻的受圍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雖說彼此相遇熟悉的時間不長,相互間的關系甚至也談不上熟絡,
但既然站在同一戰場上,處在同一陣營中,便是袍澤。
“不知。”
劉渭也是面色凝重,先前在居高臨下處,整個戰場都在他的眼底。
“興許唐兄和趙先生有什么后手瞞著我們,也說不定。”
他看著眼底里帶有失望神色的眾人,安慰著。
只是他的安慰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回想著最后一幕眾敵將唐重裹圍住的場景,陸瑾苦笑著再沒說話。
那種情況下,又怎么可能有能夠逃脫的后手?
呂慈默不作聲地在手腕處纏上繃帶,刀傷與紗布摩擦所產生的劇痛下,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
“艸!”
低聲自語著,唐重閃身躲過了一個武士的斬擊,來不及反擊,又有刀芒從不同的方向朝他閃爍著。
連綿不絕的刀光閃耀著,像是沼澤要吞噬陷入其中的獵物。
這種戰斗風格...簡直就是在照鏡子。
盡管清楚眼下的對手是來自何方,唐重仍舊有在和唐門門人廝殺的錯落恍惚感。
懸浮在空中的手刺連成一段冷芒,擋住了從虛空眾驟然出現的鋒刃。
清脆的聲響里,有一道纖細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從虛空中甩出。
一個身披漁網的少女手中拿刀,另一只手拽著件斗篷,斗篷遮擋間將她的身軀籠罩。
剛剛的彈反讓她的身形不穩,只是轉瞬間斗篷再度將她的身形蓋住,又一次遁入虛空之中。
唐重有些無奈地看著身上散發的淡淡熒光,他看到眾人身后有頭戴斗笠的僧人低聲念咒,有淡白色的熒光粘在他的身上,讓幻身障的功效幾近于無。
側身躲過如同水一般延展著向自己蔓延而來的刀身,唐重手中寒月出鞘,擋住了一名身著日本軍裝制服的青年手中凜冽刀光。
從一開始唐重就發現了眼前這個黑色制服的敵手,多年刺客生涯所帶來的敏銳直覺如同鬧鐘般瘋狂地在唐重心底里預警。
刀鋒交錯間,他看到那人臉上掀起的似乎是驚喜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食客看到了佳肴時的期待。
……神經病。
唐重皺著眉頭,那青年臉上癲狂的笑容讓他不適,心底里莫名地有厭惡的情緒如同雜草般橫生。
那人手上的刀,不是凡品。
唐重看著眼前敵人手上的倭刀,觀法所帶來的幽光在他的瞳孔中明滅不定,他看到有血煞的霧氣彌漫在那刀身之上。
機械括輪轉動間,一道道機關從唐重的手臂之上轉瞬成型,有一面面由機括組成的盾牌交替著擋住了眼前敵人手上利刃所閃爍的血光。
一百三十五步。
唐重又瞥了一眼發號施令的忍頭,超過丹噬釋放長度數十倍的距離讓他放棄了刺殺的念頭。
丹噬的釋放需要蓄勢,而在此刻莫說蓄勢,那怕只是身形停下一瞬,便會被身遭如同附骨之疽的刀光所切碎。
必須盡快脫身。
拼著讓那能夠如水般延展的刀鋒在背處留下一道見骨的傷口,唐重借著盾牌再次擋住那人手中利刃的劈砍所產生的反推,向后躍去。
那里是一個無人的缺口。
......
“老師。”
忍頭身旁,那個背頭男子站在他的身旁。
“為什么放掉那些大陸人?”
他看著在一眾比壑好手的圍攻下使盡渾身解數勉力接下攻擊的身影,眉宇間是不大贊同的神色。
“只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小子...值得嗎?”
忍頭面色陰沉地看著在圍攻中仍舊堅持著的人影,干涸的手指怡然自得地打著節拍。
“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那直沖云霄的煙火,是這小子親手釋放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冰冷,目光陰翳。
“再結合其他人的反應...這小子,是此次戰役的指揮。”
“這樣的才智,再配合這樣的身手...彼之豪杰,我之敵寇。”
忍頭看著且戰且走的身影,臉上帶著勝局已定的笑容。
“現在勝負已定...這小子此刻的所作所為,不過困獸之斗。”
“這幫孩子玩的很開心啊...”
他看著將唐重攔住的一眾忍者,他們身影隨著唐重的奔逃而移動著。
“也好,就讓我看看,這小子還能夠撐多久吧。”
......
急速奔跑著,唐重將掛勾在自己肩膀處的鐵鉤撕扯下來,帶著血肉模糊。
鉆心的痛楚讓他的頭上有冷汗冒出,腳步趔趄間,唐重的身形有些不穩。
土木之炁在他身上以極其暴烈的姿態運轉著,像是在燃燒性命一般提高著自己此刻的速度。
抬起寒月,再度擋住了那身披斗篷的漁網少女的刀鋒,唐重一躍而起,腳下機括轉動,隨著機關的壓縮和彈起,隱隱地有清風在腳下升騰。
那是在機關術加持下的箭步如飛。
手上隱蔽地將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球狀機關灑下,機括上所纏繞的隱線被唐重抽取而出。
伴隨著機括轉動的聲響,一根根閃爍著青紫色光澤的毒針在唐重身后猛然迸發,猝不及防間,極大地減緩了忍眾的速度。
寒月的刀光和懸浮在空中的手刺將飛來的苦無擊落,機關所構筑而成的厚重盾牌格擋住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響的弩箭。
感受著寒月和手刺所反饋的打擊感,唐重的視野變得有些恍惚,那是脫力所帶來的癥狀。
向前狂奔著,他側頭看見一眾忍眾被自己甩出的可觀的距離。
他的手掌從懷中掏出最后一個煙火筒,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顫抖著拉響引線。
尖銳的呼嘯聲中,忍頭一直平靜的臉龐上終于出現了慌亂的神色。
“撤!”
他用日語高聲咆哮著,聽到指示的忍眾微微一怔,毫不猶豫地回身后撤。
煙火筒所燃起的火光在空中綻放,山谷間有槍響聲如同回應般乍然響起。
火舌在槍口噴吐,不斷有忍眾倒在子彈的呼嘯聲中。
唐重看到趙老板和其他一眾手持槍械的軍人向他沖來,比壑忍眾在剛開始的傷亡之后毫不猶豫地隱遁進入山林之中,不見蹤影。
沉悶的聲響里,趙老板看到原本搖晃著的身影如同失去支撐的木偶一般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