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重懷揣著干癟下來的錢袋,有些郁悶地看著鋪落在長桌上的機械圖紙。
“老哥,這些圖紙,都是你設計的?”
他的目光在圖紙上繁復的線條中游走,原本靜止的齒輪在他的眼里緩緩轉動著。
“啊?嗯。”
馬本在應聲附和著,他把寒月放在一處砧板上。
“這些都是設計出來的廢案。”他說著用小錘敲擊了下刀身,感受著回蕩在手心的震感,細細打量著手中黑刀。
“怎么,煉器之術,你也懂?”
“不敢在天工堂的高徒面前說懂。”唐重細細看著置于身前的圖紙,隨口應和著。
“機關之道博大精深,只能說略懂一點。”
唐重臉上帶起矜持的笑容,他拿起一張宣紙,拓印著標有噬囊兩字的機械結構圖。
“這東西的齒輪銜接,好像不太對勁呀。”
“哪個?”
馬本在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敲打著夾在砧板上的寒月。
寒月的刀身在敲打之下隱隱發出微弱的幽光。
“這個啊,噬囊的進階版。”
“在機關的銜接上確實出了差錯,導致在接收和釋放目標物的時候會卡殼。”
馬本在說著,轉身進屋取出了一袋瑩粉,撒入水盆中。
水盆中的清水,頃刻間原本澄澈的水變得幽藍。
馬本在將寒月浸泡在水盆中,他拍了拍手,看向埋頭拓印著圖紙的唐重,挑了挑眉。
“你的這把刀好處理。”他走到專心繪畫著的唐重身旁,低頭看著唐重提筆描刻著機械的結構。
“小五也就煉器方面還行,修復器物,在我面前還不夠看。”馬本在雙手叉腰,頗為矮小的身材散發著頗為自傲的氣概。
“血煞入器,用的好也是助力。”他踮著腳尖看著唐重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喲,居然真的懂!”
身為煉器師,他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在煉器神機上的造詣,眼前的人雖不知煉器如何,可就從對方繪畫的圖紙來看,條理清晰顯然至少也是個熟手。
“唐門除了老李和小五,什么時候又出了個煉器士?”
馬本在有些疑惑地嘟囔著,看著唐重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要論煉器之法,我確實是個門外漢。但要是只單論機關術的話,那我確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唐重在宣紙之上筆走龍蛇,有一個又一個零件在他的筆下展現。唐重仔細對比了下原本圖紙上所繪畫的零件,滿意地點點頭。
“馬老哥,大概就是這樣了。”
馬本在接過唐重的圖紙,挑了挑眉。
原本銜接不上的零件在唐重的布置下依然嚴絲合縫地接合組成一整塊機關。
“你的機關術...”馬本在仔細打量著唐重的手筆,微微皺起眉頭。
描繪在圖紙上的機括在他的眼中轉動,帶著極其精妙的機巧感。
一個有著赤紅色瞳孔的少年在他的腦海里一轉即逝。
“信上說,你是唐門的?”
馬本在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唐重,他的眼神里帶著探究。
唐重看著馬本在探究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大自在。
“啊,確實。”
他將目光轉向浸泡著寒月的水盆。幽藍色的光澤里,赤紅色的銹跡逐漸消融,寒月之上有一抹緋紅若隱若現。
“呃,這刀已經接好了。”
馬本在看到唐重的目光偏移向浸泡著的短刀,也打住了這股話頭。他看著那盆散發著幽藍光澤的液體,帶著幾分自得。
“隱還粉,我的特創。能夠中和掉一些對立的相性。”
“借著隱還粉的共性,血煞能夠成為刀靈的一部分。”
唐重聽著馬本在的介紹,眼底里帶著贊嘆。
“試試吧。”馬本在看著黑刀之上不再有氣泡排起,對著唐重示意著。
唐重聽到馬本在的話語,小心地伸手將刀拿起,原本帶著朱紅色銹跡斑斑點點的刀身之上此時有暗紅色的光澤流轉。
他微微閉上眼,看見有帶著血色的冷彎月孤懸在高天之上。
緋紅色的弧月掛在長夜之中,唐重身處一處長街,有微冷的肅殺氣息吹過街巷,卷起帶著雪花的血風冷冽。
唐重猛然睜開眼,他的瞳孔之中有血光翻涌。
“好重的殺性。”馬本在評價著,細細打量著手握寒月的唐重的身影。
“得加點東西熔煉一下。”馬本在接過唐重再度遞來的寒月,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刀身。
“不然的話,過剛易折。”
“那就多謝馬老哥了。”
唐重聽到馬本在的話語,微微點頭向著馬本在感謝著。
“哪里的話。”馬本在擺了擺手,“你幫我改進噬囊的機括,我幫你修繕刀兵。”
“刀的淬煉需要時間,方便的話,這幾日你且幫我看看圖紙。”馬本在猶豫了一下,指了指幾乎鋪滿長桌的圖紙。
“這些都是我精心設計的,若是就這么廢掉著實可惜。”
“恭敬不如從命。”
唐重笑著點點頭,他看著幾乎鋪滿整張長桌的如雪花般紛紛揚揚的圖紙,眼底里有驚喜之色。
對于原本就在好奇其余圖紙所記載的內容的他來說,馬本在的話語無疑是打瞌睡送抱枕。
馬本在深深地看了眼興致盎然的唐重,夾著寒月向著一旁的鍛刀臺走去。
數日后
“試試吧。”
馬本在的聲音里帶著疲憊,他的眼睛里帶著血絲。
“真實個不安分的家伙。”他看著寒月,語氣里帶著笑意,“在我熔鍛這把刀的時候,器靈居然在試圖影響我。”
他打開一個長盒,有一把帶著弧度如月的刀安靜地擺在其中。
那刀仍舊通體漆黑,暗紅的光澤從刀譚處蜿蜒蔓伸。刀刃之上,有雪亮的白光閃耀著鋒利的刺芒。
有頗為冰冷的炁息從刀上散發,那寒氣之中,有血色的光澤在其中閃耀。
“很美。”
唐重有些失神地看著擺放在刀盒中的寒月,有強烈的呼應感在他的心中閃爍著。
若是陳昱在此,他會看到原本從唐重身上蔓延而出的暗紅色的鎖鏈之上有白光流轉,緊緊地纏繞在寒月刀身之上。
白光與寒月刀身之上的暗芒呼應著,那是靈魂上的共鳴。
唐重伸手握住了寒月,他又看到了那輪明月。
微風吹過,帶著血煞的晚風溫柔地拂過無人的街巷,獨留唐重一人站在長夜之中。
“多謝老哥了。”
唐重的眼神之中夾帶著喜悅,他看向站在他身前頗為自得的馬本在。
他笑著拿出了一疊紙張,上面詳細地記載著各個零件的結構。
“這兩天我過了一遍老哥的圖紙,有關于煉器部分我確實無能為力。”唐重看著帶著幾分失望地接過圖紙的馬本在笑了笑,接著說著。
“不過有關于機關上的改進,我能看出來的都給你標注出來了。”他笑瞇瞇地看著馬本在,手仍舊搭在寒月之上。
果然...
馬本在低頭翻看著唐重遞來的圖紙,機關上的改進讓原本無法銜接的結構變得合理。
“小唐,”馬本在猶豫了一下,抬頭看向仍舊驚喜地撫摸著刀身的唐重。
“呃?”
“你...真的一直都在唐門的?”
唐重聽到這話,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馬本在。
“怎么?”
“你的機關術...依我看,可不像是自學成才的野路子啊。”
“哦,這個嗎,算是我家傳的功夫。”
唐重的眼神暗了一下,他看著仍舊帶著疑惑的馬本在。
“家傳?”馬本在看著唐重,話語里帶著意味深長。
“刨去那些野路子,天下機關術統共分成三門。”
“一門是我天工堂魯班老爺子傳下來的魯班書所記載的機關術,一門是諸葛武侯的神機之法。”
馬本在看著不明所以的唐重,眼神里帶著意味深長。
“還有一門,是從諸子百家時就流了下來,至今雖不算什么高門大戶,但也不算是人丁稀少。”
唐重默默地聽著,臉上看不清神色。
“小唐,你這可不是魯班術上的路子...你也不姓諸葛。”
“那你所傳承的,想必便是墨門的路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