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愣著干啥呢!”
豐平笑嘻嘻地走上祭臺,他的手上把玩著一個布袋。
布袋之上,散發著穩定且熾烈的炁息。
“小豐,你忙完了?”
高艮回頭,他掃了眼帶著笑意的豐平,他的目光在豐平手上的布袋停留了一瞬。
“啊,忙完了?!必S平走到兩人身前,微微怔了一下。
“咋回事?”
祭臺之上,唐重身上散發著肅殺的黑炁,暴動著向外擴散。
“陳道長,你確定這是機遇?”高艮看著顫抖著緊握刀柄的唐重,眼神里帶著凝重。
“對頭?!标愱耪J真觀察著唐重身上的炁息,微微瞇著眼睛。
“反正咱們什么都做不了,在唐重有變動之前,咱們還是先且靜觀其變吧?!?
......
一把將已經再無生息的黑衣人抬起,唐重避讓在下,有弩箭緊接著刺入被抬起的軀干之中發出悶響。
手中寒月揮動,將一根射來的弩箭削斷,散落的木屑在他的臉上擦出一道淺顯的血痕。
他將掉落的箭矢撈在手中,手上有血跡汩汩流出。
寒芒閃動之間,有長劍從唐重肩胛處堪堪擦過。唐重轉身,腋間將刺來的長劍夾住。
反身一刀甩過,寒月在那人的脖頸處抹過,帶起血花綻放的微弱聲響徹這個暗夜。
他的刀法不見章法,有的只是如同野獸般的敏銳和瘋狂。
這是純粹的殺戮所錘煉而成的,一招一式只是為了殺人而出招的刀法。寒月揮舞間,唐重的眼中有血光涌動,微弱的紅光與高懸在天的彎月遙相呼應著。
高天之上,原本皎白的月光披帶著一層血紗。
手上的寒月被血光包裹,原本如同月輝般的刀芒里帶起微微的緋紅。
唐重喘息著,他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場地上有血流成河,尸聚如山。
他抬手揮出,握在手上的箭矢如同流星劃破天際,刺穿了遠處的最后一個黑衣之人。
他的雙目赤紅,下意識地轉頭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頭發散亂地被粘稠的血液浸濕,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血痕傷口,帶著觸目驚心的傷勢卻仍舊屹立在這有彎月孤懸的煉獄中央。
傷口處沒有血液留下,只是有微弱熒光從傷痕里散開,逸散在空氣之中悄然不現。
他看著橫尸遍野的街巷,有血腥的晚風溫柔吹過。
他有些迷茫地睜著泛起血光的眼睛,看著漫天黃葉飄然落下。
仿佛如雨般帶著殺意的箭矢鋪天蓋地。
粗重的喘息聲中,唐重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子,。長久到已經記不得時間的廝殺讓他已經有些脫力,他向著街巷深處走去,那里有打更人敲動竹梆的聲響。
他無意識地沿著街巷前進,耳邊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刀刃碰撞的嘶啞聲。
帶著血腥的晚風里,他看到了哀嚎聲隱隱傳蕩開。
他走進了一間庭院,他看著有少年蹲坐在門檻之上,少年低頭看著地上交叉著的影子,原本赤紅的月光落在地上,如藻荇交橫著的竹松柏影里,月光和晚風都帶著澄澈的明亮。
已經近乎失去理智的唐重搖搖晃晃地走到少年面前,他舉起了手上的寒月,在血光中刀芒帶著一絲微弱的白光。
“借麻醉以逃避現實的苦難”
“不加以節制的占有和索取”
“迷戀于任何形式的快感”
“沉淪于情緒之中不可自拔”
“對于你我這種修行之人,這才是酒色財氣最為可怖的地方?!?
他聽到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唐重微微皺眉,他手中寒月在空中遲疑地滯留了一下。
“不過說到底,這四樣更多是來自于這花花世界的眾多誘惑和影響?!?
唐重眨了眨眼,他想起了那聲音的主人。
“只要心如明鏡,明晰前進的方向,暗霾自然隨之而散?!?
他看到坐在門檻上的少年抬起了頭,唐重握在手上的寒月無聲地掉落。他帶著震驚地看著少年的面容,那是唐重本身的樣貌。
唐重端詳了下坐在自己面前之人熟悉且久違的面容,邁步向屋里走去。
他尋顧四周,他發現這里是天師府的經閣。
......
陳昱等人看著仍舊不做聲響的唐重,他們看到唐重的手突然脫離了黑刃的刀柄。
“結束了?”豐平松了口氣,自高艮與他如此這般地講述之后,他便一直看著唐重的舉動,大氣也未敢喘息。
高艮也松了口氣,他看著突然有了動作的唐重,臉上的緊張有了一刻的緩解。
“還沒?!标愱啪o盯著唐重的身影,他叫住了抬腳向唐重走去的兩人。
他的眼中,奇門顯像之法飛速運轉,有明亮的幽光在他眼中閃爍。
他看著原本纏繞在黑刃之上的鎖鏈扎根在唐重身上,唐重的手雖然離開了黑刃,但鎖鏈從他身上生長著,掙扎著緊緊裹挾在唐重身上,而另一端在黑刃之上盤旋,將其禁錮在半空之中。
鎖鏈擠壓著由黑炁構筑而成的長刀,血煞向著懸浮在唐重身前的刀兵灌注而去。
......
千里之外,龍虎山天師府。
現任天師張靜清坐在涼亭之上,他看著夜色,拿起擺放在石桌上的茶具。
他微微側頭,有些疑惑地看著藏經閣的方向。
那里有清風聚散。
......
唐重在經閣之中行走,他信手翻動著擺列在經閣之上書架上的典籍,有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轉身向后看去,發現有一人端坐在群書環繞之間,那人一襲古衫,淡漠的眼神里,帶著笑意。
“你是...”唐重有些遲疑。
“你可以叫我徐夫人。”他看到那人翩然而起,帶著儒雅的氣質。
“經過了我所設下的結界后還能保持原本的心智...后生可畏啊。”唐重緊盯著那人,默默地聽著他帶著釋然的話語。
“你...一直活著?”
“活著?嘿,我早在那一晚就已經死了?!?
徐夫人笑著,手上拎著一個茶盞,有熱氣在杯上升騰。
“要來一杯嗎?上好的佳茗?!?
“只是借著寒月的靈性,藏了一份執念在刀身上而已。”他看著仍舊戒備著的唐重,笑瞇瞇地搖頭晃腦。
“別緊張....我不過一介殘靈而已,只是為了見證下真的有后來人有資格能夠握住這把刀。之后,也就該散了。”
他看了眼仍舊小心翼翼的唐重,無奈地搖了搖頭,自顧自地接著說著。
“趙王殺死我后把刀納入囊下,哼...他也配拿起這把神兵?”
“能夠殺心成焚之后仍舊保證靈臺清明,這樣的人才配握起這把刀?!?
“可惜了,這把刀緊接著就隨著戰亂流入秦國那真龍手里,再之后,便是那位始皇鑄造金人十二鎮天下之兵。”
“山中不知歲月,不過看這樣子,想來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徐夫人看了眼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虛幻,抬頭看向唐重。
“你很好?!彼J真地說著,“迷茫卻又能夠清醒地直面自己的本心,如此之誠...我原本以為就算有有這種人,也不會遇到此刀的?,F在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既然你確實與此物有緣,就善待這靈刀吧?!?
他伸出手點在唐重的額頭,唐重再度感受到有極致的暈眩感從他的腦中炸響。
他睜開眼睛,有由刀兵堆積而成的山丘落入他的眼中。
有帶著點點銹跡的黑刃嗡鳴著盤旋在他身遭。
他再度伸手握住了黑刃,感知到有喜悅的情緒從刀身之上散發而出,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他回過身來,看見身后的陳昱等人如臨大敵般地戒備著。
“不好意思?!?
想了想之前的情景,唐重有些無奈地說著。
“問一下,我保持剛剛那種狀態有多長時間了?”
“也沒多長?!标愱趴粗嫔5奶浦兀稚系姆偸栈匦渲小?
“也就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吧?!?
他微微瞇起眼睛,能夠顯化出奇門格局的玄光中,他看見有鎖鏈連接著唐重與他身上的黑刀。
他還想說話,徒然間一陣震動在祭臺之上產生。
“壞了!要塌!”
陳昱四處打量著,有強烈的震感從山巖上產生,簌簌的灰塵撲落。
“得想辦法離開這里!”他高喊著,握緊了手上的銅錢劍。
他看到高艮和唐重疾步沖到自己面前,刀芒和罡風閃爍間,兩人將向著陳昱頭頂砸來的巨石擊的粉碎。
他看到豐平飛奔著沖到幾人中間,向唐重嘴里塞了顆藥丸后有火焰蓬地燃起,轉瞬間卷帶著四人的身影消失不現。
巨石落在火焰之中,將炎光砸散。
灰塵撲落開,幾人的身影在這祭臺之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