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次的任務也就結束了是吧？”
唐重晃晃悠悠地從樹林里閃了出來，帶著幾分懶散地看著昏倒在地的林懷義。
“嗯，按照我和唐門長的約定，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你仍舊可以留在天師府而不再需要配合我做些什么。”天師看著唐重，忽然皺了皺眉。
“你那隱匿行蹤的本事，倒是越發出彩了。”他剛剛可完全沒發現唐重就在身邊。
“嘿嘿，前輩過獎。”唐重笑著，也不答話。
笑話，我在龍虎山上對每個人都調了一份觀園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告訴您老人家——他暗自想著，嘴上問道：
“接下來，就是將他送回去是吧？天師您接著忙，我直接就把懷義道長送回去。”
“也好。”天師微微頷首，他下山所要采購的貨物還有一些沒來得及。
“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唐重笑著，扛起了倒在地上的林懷義。
“那么天師，會見了。”
“這小子，”天師看著扛起林懷義再度消失的身影，有些無奈。
資質悟性倒也是奇佳，只是這行事有些輕佻，想著，自家一個張牙舞爪的獅子浮現在天師腦海之中。輕嘆一聲，天師搖搖頭，轉身向城鎮走去。
......
“呃！”
林懷義從床榻之上猛然坐起，下意識地轉頭，看到床邊坐著個年輕人，那人隨意地依靠在椅子上，目光直射向自己，帶著幾分探究。
“唐重？”林懷義有些疑惑，“你怎么在這里？”突然，他又愣了一下，抬起自己的手，微一運功，金光從手上蔓延開來，包裹全身。
“這是......”看著極為熟悉的金光，他有些失神。
“嘖嘖嘖，這金光，果然沒看錯。”唐重看著發愣的林懷義，感嘆著。
“唐門唐重，在道長練功的那塊地方多有冒犯，還望道長恕罪。”
“是你？”
林懷義也是聰明人，一念間便想到那天的那根刀絲。
“無妨...施主好手段，”他苦笑著，“師父呢？”
“醒了嗎？”一道聲音從屋外傳來。
“說曹操曹操到呀，”唐重笑著，起身行禮，天師從屋外走進。
“晚輩先行告退。”
只是對著像屋外走去的唐重微微點了點頭，緊接著天師看著還有些發蒙的林懷義。
“師父？您不是.....”林懷義話只說了一半，便被天師打斷。
“懷義啊......我問你，”天師看著林懷義，言語間帶著長輩的威嚴和肅穆。
“您說！”林懷義止住話頭，看著天師。
“你是真的寧可被我收回手段，也要留在天師府......”天師的眼睛緊緊盯住眼前這個自己都險些被騙過的弟子——“還是想清楚了我并非真的想要廢你，只是別有用心，才回來的？”
聽著這話，林懷義頓了一下，默默從床上翻下來，跪伏在天師面前。
“我說都有，您信嗎？”
“都有么？”聽著這個有些滑頭的回答，天師笑了笑。
“師父，在外面已經沒有林懷義的家了。”林懷義低著頭，但語氣堅決。“我視師父和師兄弟們如父兄，龍虎山就是我的家。”
“除卻龍虎山外，懷義已經沒地方去了。”他輕聲說著。
“弟子欺瞞師長同門是我的大錯，但你也絕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就下毒手的人。”林懷義感受著體內充沛的力量，仍舊不敢抬頭。
“除此以外，弟子自省再無對不起師門的事情，您也不是會因為什么謠言便擅加決斷的人。所以弟子斗膽，猜測師父是出于某些原因在考驗弟子。”
聽著眼前弟子的推斷，天師笑了笑“確實...那你覺得，我在考驗你什么？”
“弟子不知。”此時的林懷義徹底鎮定下來，面對天師的問話，頭腦運轉著。
“我再問你，為什么要隱瞞自己的同門？”天師看著眼前的弟子，聲音仍舊不急不緩。
“弟子......”林懷義一陣語塞“弟子沒什么壞心思...我的事情您知道！”他組織著措辭，“當年弟子年幼無知，若不是因為弟子的張揚，又怎么會給全家帶來滅頂之災！”
林懷義緩緩說著，眼前又浮現出了那一片火海。
“弟子害了一家人的性命啊！”回想著那時的慘狀，眼淚逐漸從林懷義的眼眶流出。
“從那以后，弟子再也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弟子真的沒有什么險惡心思！”
“我知道...真讓我發現你有什么壞心眼的話，我也沒有必要考驗你了。”天師的聲音柔和下來，“幾年前從我第一次發現你在下私功的時候我就在觀察你，也就是那時，我對你的考研就開始了。”天師說著，輕輕嘆了一下。
“可惜你一直沒有通過那個考驗。”
“什么考驗？”林懷義有些疑惑，“弟子什么都沒察覺啊。”
“我就是什么都沒做！”天師的聲音徒然嚴厲，“為師這些年對你坦誠相待！就是希望你不再對為師隱瞞什么！”
“哪怕不是對為師！山上的任何一人都行！”天師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懷義，有些很鐵不成鋼。
“結果這些年你瞞過了所有人！連最與你親近的晉中你都刻意隱瞞！”
“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等了。”天師的聲音緩和下來，接著說著。
“于是，也就有了第二次考驗，因為我擔心可能會被你看出來，還與唐門做了個交易，請了個專業人士出來。”天師說著，有些失笑。
“結果啊，沒聽人家的意見，還是讓你給看出來了。”說著，他看向已經放松下來的林懷義。
“這次考驗啊，就是想要看看你絕境之下的真面目。”
“憑我對你的了解，你會對我還手我一點都不意外，不過你直接跑了，這個我確實沒想到。”天師笑了笑，接著說著，“當時我很失望，但憑借你的手段，在外面活下來也是沒什么問題。”
“結果唐重跟我說，你一直都留在山腳下，甚至再之后去而復返就更讓我意外了。”
“雖說你揣摩了我的意圖，還是有這算盤，但總算還是愿意冒著這個風險。”天師看著又有些緊張的林懷義。
“難得啊懷義，這么多年你也算頭一回在師父面前展露本性了啊。”
“師父，弟子知錯了。”林懷義誠聲說著，有些揣揣。
“這次的考驗么...不盡如人意。”天師看著俯首認錯的弟子，“我算你及格吧。”說著，他轉過身去，向外走著，聲音悠然地傳來。
“此事之后，我傳你五雷正法。”
“啊...哦！”猛然回過神的林懷義有些驚喜。
“是這樣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是咱門人修行雷法前必經的考驗啊！”他如釋重負地笑著。
“其他人可沒有這種考驗，”天師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回頭看著林懷義，“只有對你啊，懷義。”
“啊？”剛剛放松下來的林懷義又是一僵。
“因為你心底有賊！”天師看著林懷義，再度正肅。
“賊不見光！賊主意最正！賊最大膽！賊膽也是最小！”林懷義默默無言，聽著天師的告誡，如遭當頭棒喝。
“師父，弟子真的知錯了！弟子以后一定改正！....”他口中喃喃自語，像是表態，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別誤會，”天師看著弟子，“我不是在貶損你，當然，也不是在夸贊你。”天師再度轉過身去，走出屋子。
“這只是你的特點而已，至于它到底會成為你的缺點還是優點，全在于你怎么用它。”
“如果你真的想在修行上有所成就...你最該警惕的，不是別人的目光，而是你自己啊...”
聽著逐漸遠去的聲音，林懷義低著頭，向著天師離去的方向拱手，行禮。
“師父教誨，弟子謹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