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同事崔雪站在她的旁邊，藍白豎條紋襯衫，黑色直筒褲，脖子上掛著剛才刷了的門卡，手里還拎著兩杯裝的peets咖啡袋子。

崔雪工作到一半頭痛，正在買咖啡透口氣回來的路上。

“子虞！你來了！你最近怎么樣……”

崔雪的眼神流露出關切，她本來就是個熱心的女孩，子安離開后，她發了幾條微信來問需不需要幫忙，徐子虞禮貌拒絕。

葬禮那天，崔雪也來了，她哭得很兇，最后被和她一起來的同事扶走了。當時徐子虞本想送她出去，恰逢秦懷萍帶人來鬧，徐子虞沒注意到崔雪何時離開。

徐子虞和崔雪差不多同時進公司，都做的是項目管理工作，和細心的徐子虞不同，崔雪做事馬虎，總是犯一些小錯誤，因此被項目組里強勢的技術人員擠兌，讓她承擔一些雜七雜八的工作，徐子虞替她出過幾次頭，和技術人員理論。雖然徐子虞經常和技術人員吵架，但做出的成果也不少，技術人員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敢再欺負崔雪。

徐子虞去年升了職，而崔雪還一直在原地打轉，徐子虞感覺崔雪對工作的悟性不太好，就算休息時間也總是和徐子虞討論工作，效果還是不佳。

徐子虞跟著崔雪進了門，保安也認識她，沒有阻攔，兩人坐上電梯，徐子虞又看了下時間，10:28。

今天是周五，公司應該在開總結會，領導們不到十一點半出不來，應該不會遇見他。

她提著一口氣，躡手躡腳走過集中開放辦公區域前的一條長通道。通道一面是墻，上面有公司核心成員參加各種行業會議的合同，另一側是兩個并排的會議室。

走過會議室的毛玻璃墻時，徐子虞對著毛玻璃的半邊臉有些火辣。

她三兩步到了辦公區域，四排的開放式工位，每排六個座位，大多工位上沒人。

他們公司主營業務是信息系統軟件開發，說人話就是給企業用戶提供辦公管理系統，人員規模不到五十人，其中還有一部分需要常駐甲方的辦公地點，配合甲方進行調試，所以就算不開會，工位上還是沒幾個人。

沒人注意徐子虞，她輕手輕腳收拾東西，崔雪給了她一個快遞用的小紙箱，徐子虞沒什么要帶走的，她將她和子安的合照放好，抱起箱子就想走，卻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黑色的收腰連衣裙，裙長沒過膝蓋，大波浪卷發被梳成個高馬尾，一只手端著一杯咖啡，尖尖細細的指甲上鑲嵌著紫色的甲片。

夢里的女人出現在了徐子虞面前，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她叫程煙，是銷售的主管，她經常無條件地答應甲方各種突發奇想的要求，而這些要求傳達到徐子虞時，總是被徐子虞駁回，因此兩人的關系很不對付。

程煙曾經想繞過徐子虞，直接將需求傳達給技術人員，卻遭到了技術人員的拒絕，就算程煙手握一半的企業用戶，但她畢竟不是技術部門的領導，對技術人員不滿也沒辦法，她沒少在領導面前告徐子虞的狀。

徐子虞在夢境里把程煙想象得更壞不是沒有理由，她還以為自己離開了，程煙應該會額手稱慶。但程煙挑起眉毛撅起嘴唇不滿的表情，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顯，她的手指也不耐煩地在手肘處磕碰。

“第三季度的里程碑你還沒有反饋，你不在，寰天那邊天天催我們。”

寰天是徐子虞負責的一個項目甲方，每季度他們都會來詢問開發進度，之前一直是徐子虞直接跟他們對接。

“第三季度的內容我已經發給他們了。”

“哦。他們說沒收到。”

“公司郵箱我已經交回，里面有發出的郵件。數據、方法、模板，我都已經交給崔雪了，下一季度她來匯報。如果寰天那邊還有問題，讓他們直接打電話找我。”

徐子虞知道她不會傳達，她說對方沒收到也未必是真的，崔雪說程煙這個人最是色厲內荏，腦子都用在對付自己人身上。

剛才一個勁兒發信息給徐子虞的也是程煙。

最近半個月，每隔三兩天，程煙就會給她發信息詢問項目進度、詢問添加新需求找誰、詢問項目經費還有多少……好像這一年的工作都讓她這半個月干了。

徐子虞沒回復，程煙就一遍遍復制粘貼重新發過來，若是平時，徐子虞一定會反駁，但現在除了子安的事，徐子虞什么都不介意了。

徐子虞想從她身邊繞過，她卻再次擋在徐子虞面前。

“你知道你給公司帶來多大麻煩嗎？公司的官網上天天都有人謾罵。項目會上，寰天的人也旁敲側擊問你的情況，就連面試的人都是為了打聽你們兩姐妹的八卦。現在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了，你想逃跑嗎？你就是這樣！好像只有你妹妹是受害者！我們都是壞人！”

徐子虞的血往頭上涌，她也知道自己忽然離職會讓接手的崔雪不知所措，但無論是接手的崔雪，還是辦理手續的HR，都竭力避免提起子安。

若能忘記一切往前走，她也想向前，但她做不到，她和子安是一蓮雙生的姐妹，不能缺少任何一個。

“把你剛才說過的話收回去！”

徐子虞抓住程煙的衣領，程煙黑色的貼身連衣裙的肩膀上出現了一道褶皺。明明知道說出去的話收回去也沒用，明明知道程煙不會有任何反省，但她就是感覺憤怒。

“你干什么？你別碰我！”

程煙被忽然靠近的徐子虞嚇壞了，她接連往后退了幾步，高跟鞋不穩，右腳呈九十度扭曲，她手一松，裝滿咖啡的紙杯先落地，棕色的拿鐵在地上綻放，她瘦弱的身體也像失去支撐的掃把一般倒地，正砸在渾濁的液體上。

“啊！”

咖啡很燙，她裸露的脖頸和手臂被迸濺到立刻變紅了。

“怎么回事？”

溫潤的聲音出現在徐子虞身后，徐子虞后背一僵，千算萬算，她還是和他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