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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文華殿御前奏對,紫禁城操練新軍(中)

錢龍錫說罷此言,周延儒卻是冷笑一聲,心道甚妙,崇禎皇帝自繼位以來,最反感的便是黨爭和將官勾結,如今錢龍錫力保袁崇煥,也定會激起崇禎皇帝懷疑錢龍錫、韓爌等東林黨人勾結邊將。

其實,朝臣勾結遼東將領已是明末常態。

遼東當地勢力的如意算盤是:努爾哈赤把明軍打得土崩瓦解、聞風喪膽,然后努爾哈赤和明王朝和談,努爾哈赤成為割據一方的藩國,當地勢力就可以把自己的利益通過和談鞏固下來。

只是當地勢力萬萬沒想到,明王朝的官僚士紳勢力以遼東戰事為借口,加征巨額遼餉,形成新的利益集團,除了激發了以高迎祥等人為首的流寇,也一手造就了左良玉等新的內地軍閥。

明史讀起來忠奸難辨,史料紛亂嘈雜,無論說誰人是忠誰人是奸都能找到數之不盡的證據,其實只要抓住最關鍵的“銀糧”二字,就能看個真切,當然這是后話了。

周延儒這個時候彈劾錢龍錫,也并非是一心為公,因為等到周延儒做主時,也在遼東培植了新的勢力。

朱由檢饒有興致的看著文華殿內這些所謂的文臣,無論是東林黨中的韓爌也好、錢龍錫也好,亦或者是周延儒溫體仁這些奸黨也好。

其實歸根結底,不過是想在大明朝的尸首上多吸兩口血罷了,至于大明朝存亡與否,根本也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或者換一種說法,當大明只是朱家的私產時,又有誰真的會盡忠呢?

錢龍錫還沒反應到自己說錯了話,在他看來,袁崇煥雖然放了金兵入關,但罪責并不在崇煥,于是接續說道:“如今金兵在外,你等又提舊事,可是要在國家危亡之際,玩弄黨爭不成?國家之所以到了今日,便是你這等小人作祟!”

錢龍錫說罷此言,懷揣著極大的道德自豪感,仿佛已經把面前的周延儒看透了。

而周延儒也不怕他,到了這個時候,要是自己還不能取東林黨而代之,只怕以后的日子就更難混了,于是又說道:“卑職倒想問問,錢閣老可是要力保袁崇煥?”

隨著周延儒問罪,錢龍錫也立即反應了過來,于是向朱由檢略行一禮,方才說道:“身為國家之臣,只說國家之事,你是要污人結黨營私不成?依老夫所看,你正是黨爭奸人!”

眾人吵得起勁,就連溫體仁等人也參與了進來,在這小小的文華殿中,吵得不可開交。

唯有韓爌隱隱然間察覺到不好,若是按照崇禎皇帝以往的性子,這個時候應該居中調停才對,怎么會到此時還未發一言?

韓爌一邊想著,一邊偷看了崇禎皇帝一眼,卻看到這位皇爺正以一種玩味的眼神看著自己。

雙目對視之時,韓爌暗道不好,這位皇爺自大病以后,仿佛換了個人一般,實在讓韓爌看不透。

韓爌恐懼之下,趕緊將頭埋回地上,再不敢和朱由檢對視。

就當眾人吵得痛快之時,朱由檢卻再度敲響了案桌。

眾人下意識的閉上了嘴,諾大的文華殿之中,就只剩下了輕扣案桌之聲。

朱由檢等到眾人都閉上了嘴,也不喊眾人起身,只是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金軍入關,罪責無論是誰人的,也不是今日該商討之事,如今該商討如何退敵才對。”

周延儒何等機敏,一下就看出了朱由檢的不耐煩,于是趕緊說道:“啟稟陛下,自古以來,內事不決,外事難斷,昔日世宗皇帝時,陣斬兵部尚書丁汝夔,將士震悚,強敵肖遁,今日之事與以往相似,本兵(兵部尚書)備御疏忽,調度乖張,要退強敵,當先問王洽之罪!”

周延儒這一招釜底抽薪,可把錢龍錫嚇了個夠嗆,雖然事情還沒有到達不可挽回的局面,但王洽治邊無力的罪責卻已經坐實了,如今也唯有棄車保帥了。

錢龍錫想到此處,便立即說道:“請陛下問罪王洽。”

這樣的形勢讓王洽嚇了一跳,這和昨日說好的不一樣啊,昨日不是說好要讓劉策出來背鍋嗎?

周延儒看似問罪王洽,實則將矛頭已經指向了錢龍錫等東林黨人,按照官場規矩來說,搬掉了王洽這個兵部尚書,距離錢龍錫等人問罪,也不遠了。

韓鄺稍稍皺了皺眉頭,王洽被問罪與否,并不在他的關心之中,但如果今日王洽就被問罪,來日若是遵化戰報傳回,又讓誰去背鍋?

于是韓鄺說道:“治邊乃兵部之責,但邊關并非僅僅遵化一帶,治理遼東也是治邊,袁崇煥已派趙率教馳援遵化,想必不日便能退敵!”

韓鄺這番話語一出,讓周延儒徹底沒戲唱了,正如閣老所說,兵部治理漠南一帶無力,但山海關讓后金吃了不少虧也是真的。

錢龍錫看到周延儒一副吃癟模樣,心中自是志得意滿,連連贊嘆韓鄺機敏。

但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御座上的朱由檢卻忽地開口說道:“趙率教必敗!遵化久疏防衛,想必不出五日,必然淪陷,再過幾日,兵部恐怕就會接到了遵化陷落的急報了。”

朱由檢這番預料,自然是因為他第一世已經經歷過了。原來在趙率教接到命令之后,火速馳援,三晝夜便抵三屯營(薊州鎮駐地)。

但令趙率教沒有想到的是,當地總兵朱國彥卻不讓他的部隊入內,便策馬而西。諸君可能會疑惑,為什么援兵還不讓入城?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在明朝時有規定,援兵到達當地后,次日開始供應糧草,但那時的官僚體系已經腐敗到無以倫比的地步了,哪個官員愿意拿出自己城內的糧草供應其他總兵的兵馬?

于是在十一月初四,缺乏糧草的趙率教在遵化城下與滿蒙騎兵激戰,身中流矢陣亡,全軍覆沒。

趙率教為將廉勇,待士有恩,勤身奉公,勞而不懈,與滿桂并稱良將。第一世的朱由檢獲悉趙率教陣亡,痛為哀悼,下旨賜恤典,立祠奉祀。

趙率教身死次日,敵兵包圍遵化縣城,城中起火,守軍崩潰,巡撫王元雅自縊,三屯營副總兵朱來同等挈家眷潛逃。總兵朱國彥憤怒之極,把逃跑將領姓名張榜于大街,然后偕妻子張氏上吊自殺。

朱由檢想到此處,早已冷笑連連,朱國彥闔家赴難,到底算得上忠臣還是奸臣?若是忠臣,又為何拒絕趙率教入城?若是奸臣,又為何誓死守城?

所以忠奸之事,不過儒生杜撰而已,就算是忠臣,也是人,也活在當世官場之中,又有誰能免俗?就算是那一代名臣,號稱半個完人的曾國藩,亦或者是李鴻章、林則徐,也免不了官場的規矩。

所以,朱國彥不讓趙率教入城,也并非是愛惜那點糧草,只不過官場之中早就形成了潛規則,朱國彥要是壞了規矩,也在官場中存活不下去。

當初崇禎元年的韓一良事件,就是明末官場最真切的寫照。

錢龍錫等人則是面面相覷,建奴南下是不假,但在他們的心目中,建奴雖然已成氣候,但還遠遠達不到勢不可擋的地步吧。

周延儒看到崇禎皇帝一副智計在胸的模樣,當下也暗暗沉思,不再言語,想要摸清楚這個皇帝陛下究竟變了沒有。

而東林黨魁,作為都察院左副御史、言官之首的曹于汴卻是忍不住了,直接諫言道:“陛下所言繆矣!將士出征在外,陛下卻以必敗言之,難道不怕寒了前方將士之心?”

曹于汴這一番指責,讓殿內的東林黨再也忍耐不住了,皇帝陛下昏厥幾日,剛剛召對便衣冠不整,儼然一副昏君模樣,于是紛紛說道:“陛下若想為明主,豈能知禮而不守?定是周延儒、溫體仁這等奸佞之徒,擾亂圣聽!”

溫體仁作為文華殿講師,是為朱由檢講解經書之人,如今崇禎皇帝不遵守儒家禮儀,自然要問罪于他。

這可把溫體仁嚇壞了,但他又不敢說朱由檢衣冠不整是陛下自己的行為,這樣不就得罪了朱由檢了?反倒兩邊不討好,于是趕緊拜伏于地,高聲告罪,道:“臣履職不力,以致如此,還請陛下責罰!”

周延儒卻是冷笑一聲,當即說道:“陛下得知邊關戰事,自然焦急萬分,所以未曾正了衣冠便來到文華殿,與諸位商討退敵之策,閣老沒有退敵之策也就罷了,竟問罪于陛下,實在可笑!”

曹于汴聽得此言,饒是氣急敗壞,當即便要擼起衣袖對周延儒大打出手。

周延儒到底年輕一些,還能怕了曹于汴不成,一邊挽著袖子,一邊說道:“總憲(左都御史)方才剛說禮法,如今卻要行兇不成?禮教何在?”

曹于汴自然是沒有和周延儒搏斗之心,之所以挽起袖子,也不過是因為實在氣得厲害罷了,如今被周延儒抓住了小辮子,更是氣得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文華殿中本來一開始在商討問罪之事,后來又討論起了周延儒和錢謙益那些陳年往事,到了目前,更是扯到了朱由檢衣冠之上,可見當時官場,昏聵至此。

朱由檢雖然名為皇帝,看似執掌世間一切,何嘗又不是被這些官僚關在宮中的囚徒呢?他們不僅禁止皇帝出宮,了解世間疾苦,還用他們那一套禮義廉恥,將皇帝牢牢的捆綁在深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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