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里浮華多少事,扭轉乾坤百萬錢(上)
- 一級上士朱由檢
- 擺爛小書童
- 3286字
- 2023-12-24 12:13:15
且說后金一路攻城掠地,不消幾日便向三河一帶靠攏,眼看就要靠近京師之時。
剛剛離開山海關,準備回援的袁崇煥也收到了趙率教戰死的消息。
山海關外,袁崇煥一身戎裝,身騎烈馬,旁邊跟著副總兵周文郁、祖大壽、吳三桂等人,看著面前戰報,袁崇煥終于覺得內心悲涼。
袁崇煥拿著戰報,頭腦發昏,眼前一片迷惘,這個趙率教和滿桂二人,是為遼東將領之中為數不多愿意聽從自己號令之人。
在遵化告急之時,袁崇煥號召遼東將門去救,最后能指揮得動的,便只是這個趙率教了。
此時趙率教身死,袁崇煥終于孤身一人,再也指揮不動遼東任何一股勢力了。
袁崇煥心中悲痛,拿著手中的戰報久久不語。
吳三桂與祖大壽對視一眼,不用多說也知道遵化發生何事。
祖大壽眼睛微微瞇起,試探著詢問道:“敢問督師,可是遵化戰報?”
袁崇煥突然聽到祖大壽聲音,隨即轉頭一看,心中暗暗想道:要不是你,我怎會殺毛文龍?后金怎會安然南下?老夫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袁崇煥雖然心中郁悶,終究不敢對祖大壽大發雷霆,要知道身后這些軍隊,最為精銳的蒙古鐵騎五千、關寧軍一萬,那可都是他祖大壽的私兵!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他袁崇煥還能從崇禎皇帝那里弄來錢糧,現在祖大壽就能借著兵變的借口,把他弄死。
袁崇煥長嘆一氣,什么精通兵法,什么大明最后的猛將,這些只不過是遼東將門看他還算聽話,特意為他打造的人設罷了。
一個書生起家,能懂幾分兵法?能和這些職業軍人比擬?
聽話,薊遼督師就是大明名將,不聽話,那就是楊鎬之流。
至于平定遼東?那是想也不要想了,遼東平定了,這幾大家族不被朝廷清算?要說明軍戰力不如滿清韃子這也是扯的,都是兩只胳膊一個腦袋,誰能比誰弱?漢族也并非沒有在草原上戰勝過滿蒙,只不過各種利益牽扯,也就沒打算練兵罷了。
而修高墻起高樓這樣的活計,不僅能從朝廷搞來源源不斷的錢糧,還能在不消滅后金的前提下穩住局勢,這才是遼東所有兵將、朝廷所有文臣想要看到的事。
諸位若是看過《萬歷十五年》就能知道,這些所謂陰謀詭計為的不過是一個錢字罷了,之所以看起來是軍事仗,其實扒開底褲一看,全他娘的經濟帳。
袁崇煥自然是知曉這些道理的,但他本以為仗著自己在遼東的三分薄面,能夠和皇太極達成和談,所以不僅殺了毛文龍,還向皇帝老兒求了軍餉。
好不容易安撫下了遼東,卻聽聞那皇太極背刺自己!本來還打算在漠北與皇太極爭上一爭,卻落得如今下場。
袁崇煥撇了祖大壽一眼,方才說道:“趙率教領兵抵達遵化,本來想入城堅守,但卻被拒之門外,以缺衣少糧之兵,決戰皇太極,戰死?!?
袁崇煥將手中戰報拿起,透在陽光下向山海關看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看不到半點光明。
腐朽!透骨的腐朽!
祖大壽聽到趙率教身死的消息,心中卻是喜悅非常,雖然遼東將門在山海關可謂是呼風喚雨,但由于還有趙率教、滿桂這等人在,所以做不到一家獨大,這樣的情況下,每年的軍餉也得拿出一兩百萬兩孝敬朝里的文臣。
但如今趙率教身死,只要再想個法子把滿桂弄死,這山海關就是祖大壽說了算。
待到那時......
祖大壽想到這里,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歡喜,隨即轉頭望了吳三桂一眼。
吳三桂何等機敏,立馬就明白了其中要害,于是也和祖大壽眉來眼去。
但臉面是不得不做的,這個時候也不是和朝廷決裂的時候,要在遼東過上一輩子富貴生活,還得仰仗朝廷。
于是祖大壽立馬佯裝悲戚,對袁崇煥說道:“督師,率教在軍中多年,與吾等早有情感,還愿督師在軍中祭奠,以安故人亡魂!”
袁崇煥聽得此言,氣得眉毛差點都立起來了。當初要是祖大壽愿意率兵救援!趙率教怎會身死,如今時過境遷,倒是來貓哭耗子了!
袁崇煥心里氣得要死,但臉面卻不能不要,只好說道:“老夫已向朝廷申請,想必不日便會有撫恤下來,如今要緊之事,乃是驅除建奴!”
祖大壽聽到這番話語,頓時就慌了,和金軍打仗干什么?他們搶完了自然就會回去的,到時候安安穩穩的回山海關,不好嗎?
這樣的話祖大壽也就敢心中想想,嘴上自然是說道:“那便聽督師的,但我軍未得陛下詔令,私自出關也就罷了,若是進入順天境內,只怕督師難逃罪責?!?
祖大壽不想打仗,袁崇煥是知曉的,這遼東將門自李成梁開始,養寇為重便已經成了習慣。那時的李家即使再不好,終究還是聽朝廷號令的,但李成梁一家死后,這祖大壽等人幾乎徹底不把朝廷當一回事了,就連自己這個薊遼督師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吉祥物罷了。
袁崇煥沒有辦法,便只能說道:“金軍南下,不日便將抵達順天,到了那時,圣上大怒,降罪于老夫,克扣遼東糧餉?又如何是好?故而,無論陛下是否有命令,率兵回援之事也是必要,此事就休要再說了?!?
祖大壽本來還懶懶散散的,金兵劫掠順天,關他什么事?但一聽到袁崇煥要被撤職,遼東軍餉要被克扣,這才明白過來袁崇煥說得極是。
順天被不被搶祖大壽并不關心,但糧餉可不能少啊。
祖大壽心中暗暗沉思片刻,隨即說道:“依末將之見,我軍可隨金軍南下,待接到陛下詔令之后,再打不遲,若是沒有明令還主動出擊,怕就怕朝廷秋后算賬。”
祖大壽的借口找得蹩腳,但袁崇煥也別無他法,這遼東最能打的,如今就屬祖大壽的家丁了,要是祖大壽不同意,自己即使上了,也打不過金軍,終究只能靠這些人罷了。
袁崇煥嘆息一聲,方才說道:“君此言甚是,既然如此,那便依君所言。”
祖大壽看到袁崇煥知趣,也是連連點頭,要說還得是袁崇煥,這要是換了別人,哪里能這么好說話?
祖大壽心中欣喜之下,又想回去看看自己剛買的幾個妙齡女子,于是向袁崇煥略行一禮,方才說道:“督師注意已定,末將便不再多說,但末將與率教自來要好,如今率教戰死,還請督師準末將半日閑假,末將要回軍中祭奠?!?
袁崇煥看著祖大壽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更是厭煩,但又拿他沒有辦法,只好揮了揮手,說道:“部隊即將進軍,將軍萬勿誤了時日?!?
祖大壽卻是一臉不在意,揮了揮手說道:“督師自然放心,咱老祖何時誤了事來?”
祖大壽說罷此言隨即調轉馬頭離去,順道也帶走了自己家丁,只留下袁崇煥與滿桂二人留在原地。
袁崇煥回頭望了一眼,祖大壽帶走自己家丁之后,這所謂天下最強的關寧軍便只剩下了一堆老弱,自己這個薊遼總督,還不如他祖大壽一個小小的總兵!
袁崇煥活得憋屈,當即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尚方寶劍,恨恨的劈了幾劍,罵道:“好一個遼東將門!國家都到了危亡時刻!還要如此作為!真不把本督師放在眼里了?”
袁督師罵的起勁,身后的滿桂也走上了前來,看著一臉憤慨的袁督師,輕嘆了口氣,說道:“督師休要動怒,其實祖大壽也并非如此小人?!?
袁崇煥自然是知道的,祖大壽也好,吳三桂也罷,哪怕是自己剛剛弄死的毛文龍,說到底,也不過是被裹挾的囚徒罷了。
身在這個時代,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罷了。
袁崇煥嘆了口氣,隨即說道:“祖大壽看似威風,實則身上擔子也重,要是從老夫這里討不到銀子,那些家丁也會活吞了他,要是他的主張不被那些驕兵悍將所接受,那些士卒也會將他挫骨揚灰!銀子,銀子!世間萬事萬物都逃不過銀子二字!圣人說的道,恐怕就是這個道理罷了。”
袁崇煥說到此處,早已流下兩行清淚,自己又何嘗不愿去做那岳飛?何嘗不愿去做那辛棄疾?
但如今的局勢和宋末的局勢能一樣嗎?
北宋末年,即使老趙家昏庸到了那種程度,但始終還握著軍隊的管轄權,可是如今的天子呢?他能調動哪支軍隊呢?
一切一心為了大明的軍隊,終究會像趙率教一般,慘死在昏庸的官僚手中。
袁崇煥忽地又想到了趙率教,淚水更是順著盔甲流下,他隨即下了戰馬,面向遵化所在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說道:“希龍(趙率教),走好,此去路途遙遠,還望等老夫一程?!?
袁崇煥說到此處,滿桂等人也是淚如雨下,所謂兔死狐悲,誰又能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趙率教呢?
為了這千瘡百孔的大明朝,平白丟了自己的性命。
隨著軍中哭泣之聲飄蕩,餓得面色發白的士兵們望了一眼拜伏于地的督師大人,
他們感受不到督師大人的悲傷,在他們看來,功成名就的督師,怎么會有哭泣的一天?
士兵們沒有多想,心中只是想著,也許到了天子腳下,也許到了京師之中,自己在臨死之前,還能吃上一頓飽飯。
興盡悲來,袁崇煥忽地高歌一首,唱曰: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后不愁無勇士,忠魂依舊守遼東。
就當此時,長風陬起,風雪飄搖。
滿天雪花之中,袁崇煥終于站起身來,低聲說了一句:“傳令,三軍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