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7章 明修棧道寬待客,暗度陳倉納賢明(中)

朱由檢看著朝堂中陷入了一片寂靜,卻是話音一轉,對著禮部說道:“欽天監這幾日是何人當值?為何天象大變也未曾發現?導致朕怠慢了上天,降下災禍?”

要說大火是上天發怒造成的,這些文臣自然是不信,但如今能擺脫罪責,再從禮部推出一個小官背鍋,可是再好不過了。

于是就在皇帝陛下此話一出,眾人下意識的長吁一氣。

禮部尚書何如寵也反應過來,趕緊幾步出班,說道:“此事確是我禮部之責,昨日欽天監當值之人,乃是侍郎徐光啟!”

何如寵此話一出,御史們也在韓爌的示意下蜂蛹而出。

這徐光啟自來沒有黨派,又不合群,從來不和這些文臣嫖妓作詩,反而研究些星象術數,用他來背鍋,實在再好不過了。

之所以一開始沒有把他推出來,不過是因為天象和火災實在是太牽強了,不過如今皇帝陛下都說了,也就可以厚著臉皮推卸責任了。

于是御史們趕緊出班說道:“欽天監如此要職,卻在任上失責,請陛下問罪徐光啟!”

“徐光啟此人,不讀圣賢書,反而和番邦外姓鼓動異端邪說!天象之變,恐怕便是此人引起!”

御史們扯起皮來自然是厲害,句句直指要害,好像這徐光啟就是大罪人一般。

這讓醉心于科學,被稱作中國科學之父的理科生徐光啟懵了,工部失火,和自己一個禮部侍郎有什么關系?

可是還不等徐光啟說話,那些御史的吐沫星子就噴到了他的臉上,這樣言之鑿鑿的樣子,讓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確實是自己的責任了。

朱由檢看到這些大臣的樣子,心中自是冷笑一聲,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朱由檢想到此處,當即向殿內眾人說道:“工部失火之事,既然已有定論,便敕令徐光啟罷官回鄉,貶除官籍!”

朱由檢一聲定論,朝堂內眾人皆是松了口氣,如此一來工部那些爛帳就消失在大火之中,工部其余官員也沒受責罰,自是再好不過了,至于那徐光啟受了多少委屈,又有誰人在意呢?

于是在一片歡快祥和畫面之中,只有徐光啟不可置信地望向御座上的朱由檢,自入仕以來,向來兢兢業業的他,卻因為這莫須有的罪名落得這般下場,著實心中悲戚。

徐光啟獨自站立于大殿中央,雕龍畫鳳的精美建筑徘徊在他左右。

心中忽地覺得這數十年的宦海生涯不過一場春夢,于是引天長嘯,拜伏于地,高聲說道:“臣知罪,多謝陛下責罰。”

徐光啟這般面容,著實看呆了那些御史、尚書,本來還以為徐光啟就算再不懂官場規矩,也會為自己辯解一二,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毫不辯解,反而主動認罪。

這徐光啟的反應讓東林黨、周延儒等人都大吃一驚,仿若吃了幾只蒼蠅一般憋在喉嚨里面,說不出的惡心。

特別是東林君子們,自詡道義,卻看到徐光啟不畏功名利祿,心中由驚生敬,再由敬生疑,又由疑生厭,最后由厭生恨,竟是面色大變,紛紛出班說道:“啟稟陛下,這徐光啟觸怒天威!導致降下災禍,區區罷官不足以平天怨、不足以平民憤!”

“正是,愿請陛下降罪下獄,交由三司會省!”

正人君子們受不得徐光啟這般了然世外的模樣,自然也見不得他回到民間,竟是要在這朝堂之上將其置于死地!

徐光啟聽到這番言論,本來云淡風輕的面龐也流露出了震驚之色,他雖然醉心科學,但并非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今日為何將他推出來承擔罪責,他也是知曉的,但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自來忠貞無二的大明朝廷,竟要將他置于死地!

徐光啟環顧四周,看著平日間交談起來如沐春風的同僚們,心中說不出的悲傷苦楚,但他平日本就不愛結黨營私,這種時候又有誰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他求情呢?

于是在萬念俱灰之下,徐光啟只能磕頭在地,輕聲說道:“請陛下裁決。”

眾人說的激揚慷慨之時,并未注意到遠在御座之上的朱由檢流露出的殺心,只以為徐光啟在劫難逃而已。

朱由檢眼神之中流露出皎潔之色。

‘朕布局良多,為的便是這個徐光啟,不將他逼到絕境,如何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朱由檢對面前朝堂局勢洞若觀火,本來作為皇帝的他手中的資源是不多的,但要是把這個徐光啟納為己用......

‘一時的妥協算不得什么,只要有了裝備......’

此時的朱由檢心靜如水,面對這些正人君子談不上喜怒,正要說話之時,還在班中的李標終于看不下去,幾步來至班外,高聲說道:“實在荒繆!實在荒繆!天象之說、神鬼之道,何以冠曰人事,工部失火不查百官之責,反問天道之罪,這滿朝文武,竟無一人質疑?”

李標本來師從趙南星,原是東林黨之人,但自來與世無爭,可稱作明末少有的正臣,此刻出班力據群臣,正是心中正義再難壓制。

朱由檢自然知曉誰對誰錯,但如今要的就是問罪徐光啟,于是面色難看,緩聲說道:“天象之學,高深莫測,卿不通此事,安能胡言亂語?此事已有定論,將徐光啟遣返回鄉便罷了!”

那些東林黨、奸黨所有正人君子本來還怕李標壞事,待聽到朱由檢這般話語之后才放下心來,這位皇帝陛下秉性如何,大家都是知曉的,想來出了事端就要找人背鍋,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大家都公認最合適的背鍋俠,又怎會輕易舍棄?

朱由檢也不待李標多說,而是強行定了案,呼喚左右將徐光啟官袍褪下。

就當徐光啟一身紅衣官袍脫下之后,眾人才看了個真切,這位禮部侍郎,竟是一身單衣在胸,這般清廉之人,著實讓滿朝的君子臉寒。

但事已至此,眾人也只能避過頭去,恍若未見。

徐光啟也不多說,只是謝了恩,便獨自出了宮門。

這日朝會商討到了此時,也終于在皆大歡喜的結局下落下帷幕。

金兵南下、工部失火,這一樁樁罪案,最后唯一受了責罰之人,反倒是區區一個禮部侍郎徐光啟。

看似匪夷所思,實則卻是必然,波濤洶涌之中,孤木難支之人自然是第一個落水的。

徐光啟被趕送出宮以后,徑直出了皇城,由于入仕幾十年來,從未參與黨爭,所以自然沒人去送。

大雪彌漫之下,京師之中一片白雪皚皚,身穿單衣的徐光啟就這樣站在紫禁城之外,望著高高的城墻,陷入了迷惘之中。

待到城內代表著朝會結束的鐘聲響起,滿朝文武大都走出了皇城,看到這個昔日的同僚站在皇城之外,也都如見瘟疫,遠遠避開。

只有李標幾步來至其近前,脫下身上長衫,為其披在身上,由于知道徐光啟在京師并沒有多少好友,更是送了一些銀兩放在他的懷里,并說道:“子先(徐光啟),此去路途遙遠,還要好生保重,盼有再見之時。”

徐光啟作為明末少有的能臣,并未參與黨爭,也從不標榜自己是個君子,反而醉心研究,寫出了《農政全書》,改良了明末種植弊端。比起那些高談闊論的君子,不知強了多少。

但李標也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么一個置身于事外的君子,卻落得這般下場,于是看向徐光啟的眼光之中,說不出的悲痛。

徐光啟卻是不動聲色,他和李標向來沒有交集,但在自己危難之時,卻只有這一個人為自己說話,世事如此,實在讓人感嘆不已。

許久之后,徐光啟終于輕嘆一聲,說道:“朝堂恍如海,名利了如煙。此去不經路,歸來還少年。”

說罷此言,徐光啟終于收拾好了心情,徑直向家中走去。

徐光啟自來清廉,雖在家中還有不少產業,但在京師這個地界居住之處不過是京師內一房偏院,院中除卻床塌、書桌之外,便再無他物。

而書桌上還擺著早已寫好的《農遺雜疏》、《屯鹽疏》、《種棉花法》、《北耕錄》、《宜墾令》、《農輯》、《甘薯疏》、《吉貝疏》、《種竹圖說》和還未完全翻譯成書的《幾何原本》。

徐光啟靜靜收拾好了自己的細軟,就準備雇上一個馬車,在兩日之后,便徑直回鄉去了。

大雪茫茫之下,京師之外盡是向城內涌來的百姓,只有孤零零一輛馬車,從偏門出了京城,向南而去。

車輪劃過滿地的白雪,只留下淺淺一道車痕,即使是徐光啟這樣的天縱英才,也終究只是歷史的浮萍罷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象山县| 龙州县| 苏尼特左旗| 寿光市| 故城县| 南安市| 秦安县| 泰和县| 洛隆县| 土默特右旗| 柳江县| 阜城县| 大洼县| 萍乡市| 合水县| 松阳县| 那坡县| 九寨沟县| 泰来县| 安陆市| 新化县| 桂东县| 太和县| 遂昌县| 乌苏市| 梅河口市| 安义县| 紫云| 福海县| 独山县| 汉源县| 遂溪县| 富裕县| 吴堡县| 华安县| 轮台县| 和政县| 宁国市| 乡宁县| 长沙市| 苍溪县|